第83話 心愿的代價

在予野冢车站遗迹的地表部分还维持平静的时候，遗迹的出入口终于自瓦砾堆底下重见天日。看到那情景，多兰卡姆的年轻猎人们对未发现遗迹期待得发出欢呼，立刻準备进去一探究竟。

为了不让其他猎人使用这个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出入口，决定让大多数人员留在地面上守卫，只派少数精锐进入遗迹探索。第一组就是克也等人。

阶梯一路通往漆黑的遗迹深处。目睹这样的情景，克也对未知遗迹的好奇与期待猛然膨胀，远远盖过不安。他与由米娜她们一起慎重地走下阶梯。

不过克也的表情马上转为纳闷。因为他用自己的照明器具照亮的楼梯平台，已经摆了设置式的照明器材。

「……这是照明器材？为什么这里会有？」

爱莉慎重地靠近那盏照明，操纵开关后，照明器材正常运作，照亮了四周。

「还会亮。」

「好像是耶……嗯？为什么未发现的遗迹里面已经有照明了？」

由米娜也一头雾水地检查那盏照明。她马上就明白那并非旧世界制，而是现代制的便宜货。

「这是怎么搞的？」

「总之先继续前进看看吧。」

克也越来越疑惑，但在由米娜的催促下，他继续往遗迹深处前进。

阶梯上还有其他已经设置好的照明，每个都能正常运作。虽然这些照明把阶梯照得亮晃晃的，但克也的脑袋更是迷雾重重了。

「先等一下。由米娜，爱莉，这里应该是未发现的遗迹吧？」

「遗迹的入口埋在瓦砾底下，这是事实。是我们挖开的，你应该也亲眼看到了。」

「呃，是这样没错啦……」

克也三人一面打开已经设置好的照明，一面走下漫长的阶梯。这段时间，克也依旧不时发出疑问声。

最后，三人走到阶梯底端，来到通道上。这时克也的表情当中对未知遗迹的期待早已大幅流失，而且神色已经超过纳闷，来到怀疑的程度。克也三人将照明朝向通道深处，发现已经设置好的照明器材一路往通道深处延伸过去。

由米娜微微露出苦笑。

「啊～～看来这个遗迹已经有人探索过了。」

「我想也是……」

克也脸上显露失望，猛然叹息。虽然他隐约已经察觉，不过头一个进入未知遗迹的经验就这么泡汤了，因此格外失望。

「这也没办法。重整心情继续前进吧。这座遗迹几乎不为人所知，这一点终究没变，遗物收集的成果肯定也值得期待。」

「这也是种经验。同样捞一票回去就没问题。既然是内部状况还不明了的遗迹，光是调查内部製作地图就是很充分的成果了。」

听见由米娜两人的鼓励，克也切换有些消沉的心情，精神充沛地笑了笑，振奋斗志。

「说的也是。好！加油吧！」

克也三人继续探索予野冢车站遗迹。打开已经设置好的照明，走过漫长的通道，发现仓库与商店废墟而感到欣喜，也因为遗物已经被带走而失望。他们走过了许多场所。

在这次探索中，以简易地图自动製作装置绘製的遗迹内部地图也变得相当广大。目前的成果让克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差不多该回去和大家会合了。虽然有些地方还留有遗物，不过只有我们的话也没办法搬运。」

「而且也没有怪物，很好的遗迹。」

「这下大费周章撤除瓦砾也有了回报，还製作了内部地图，大家应该也想进入遗迹，接下来我们不在上面看守的话大概会被骂。加快脚步吧。」

克也等人期待今天的成果，有说有笑地回头朝地表前进。

就在这时，克也觉得好像听见了惨叫声。

实际上他并没有听见任何惨叫。再怎么侧耳倾听，遗迹内能听见的顶多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克也自己也很明白。

他不是用耳朵听见。那不是幻听，别说是人声了，就连杂音都没有。即使如此，还是传来了有人求救的声音。

回过神时，克也已经沖了出去。

「等等！克也！」

「由米娜！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们快回去！」

爱莉立刻跑了起来。由米娜心想：「又来了？」也一脸严肃地紧跟在后。三人回到漫长通道的途中可接收到伙伴通讯的位置时，这瞬间伙伴们的惨叫与求救的声音传到克也等人耳中。

『克也！救救我们啊！听到的话马上回来！克也！拜託了！听到的话马上──』

「是我！我正在赶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克也回答的同时，原本焦急与恐惧的声音顿时充满喜悦。

『太、太好了！连上了！克也！拜託了！快点回来！有怪物！一大群！数量很多……』

「我马上过去！在那边等我！」

克也打算就这样结束通讯时，由米娜以清楚的说话声介入。

「冷静下来正确说明那边的状况。怪物群的规模多大？大概有几只？」

『大概有几只？总之就是非常多！数也数不清！所以拜託快点回来！』

「单靠你们那边的战力，绝对没办法支撑下去吗？」

『对！绝对不可能！所以快点……！』

「既然是那么绝望的状况，加上我们三个就有办法颠覆吗？」

『咦？但、但只要克也在……』

听了这个回答，由米娜顿时紧皱眉头。伙伴们把克也当作救星。换言之，他们并非想放弃守住遗迹出入口的任务脱离现场，才要他们赶紧会合。由米娜理解了他们单纯只是置身于危机状况，在寻求一线生机。

「是吗？如果是这样，抛下我们立刻离开的话，有办法逃走吗？」

克也不禁一面跑一面看向由米娜。爱莉也板起脸，但那并非在责怪由米娜，而是晚了一些才理解地面上的状况。

因为伙伴没有回应，由米娜加重语气逼问。

「回答我。行不行？」

『……我、我觉得很难。可、可是，只要克也在的话……』

由米娜立刻就察觉这个回答是种愿望。同时她以严厉的语气发出指示：

「立刻放弃岗位，进入遗迹内部！」

『咦！可、可是……』

「动作快！只要你们快一点，就能早点和克也会合啊！」

『我、我知道了！』

这时通讯切断了。克也对由米娜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

「由米娜？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外面好像有数量相当多的怪物。所以大家要一起躲到这座遗迹内部打防卫战，至少好过在遗迹出入口附近战斗才对。」

「为什么会……」

「晚点再问。你想救大家吧？有空想东想西的话，不如集中精神。」

由米娜此话一出，克也就立刻切换了意识。为了拯救伙伴们，他不再多说，只管向前奔跑。

爱莉跑在由米娜身旁，小声问道：

「上面真的那么危险？」

「大概吧。联络内容并不是说他们要离开遗迹，叫我们快点回去，光是这样就表示状况糟到连逃走都像找死了。」

尝试想像赶忙搭乘运兵车逃离都很困难的状况，说不定外面已经充满了怪物。

「这样的话，一旦回去我们也会有危险。」

「……我知道。但是对克也这样说也没用，对吧？」

由米娜这么说完，面露苦笑。爱莉浅浅点头。于是两人都一脸严肃地追在克也身后。

克也他们到了阶梯附近，发现伙伴们已经来到通道上。先抵达的人朝着阶梯上方持续开枪，掩护其他伙伴冲下楼梯。

因为阶梯和通道都设有照明，他们不会迷路。伙伴们沿着通道上的照明奔跑，发现了克也三人。

「克也！」

「往这边！动作快！」

克也对伙伴们招手，自己也加入掩护。他对由米娜和爱莉使了个眼神，由米娜便调头準备替伙伴们指引避难场所，爱莉则负责掩护克也。

于是克也飞快赶到阶梯旁边，该处有两名伙伴为了掩护其他人而留到最后，不断开枪。

同一时间，怪物群也蜂拥而至。怪物承受枪击并冲下楼梯，就算在途中死亡也会顺势沿着阶梯滚落。这群怪物一瞬间就掩没了克也与两名伙伴。

爱莉因为稍晚一步，免于遭到波及。她发出惨叫的同时对怪物群开枪。不过就算她开枪打倒敌人，尸体也不会就这样消失。而且前仆后继的怪物就像从阶梯上滚下来般堆叠如山。

为时已晚。爱莉如此认定，表情充满了悲恸。

下一瞬间，克也踢破了怪物山的一部分，沖了出来。

「克也！」

爱莉喜形于色。克也把抱着的伙伴丢给她之后，对她吶喊：

「妳先走！这里我来挡！」

「我也留……」

「不行！我会立刻追上！快带那家伙走！」

克也以悲痛的语气打断爱莉说要一起留在这里。他的脸上充满了哀伤。

「算我求妳……快走……」

爱莉犹疑了一瞬间，下定决心。

「……要快点！」

伙伴已经失去意识。为了救他，一定要有人负责搬运。爱莉不认为克也会抛弃伙伴，自己逃走。如果自己硬是留在这里，克也就会为了让所有人逃走，留到最后。现在没有空说服克也让自己负责断后了。

这样下去只会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为了儘快让克也逃离此处，首要之务就是儘可能让其他人快点逃走。

爱莉如此告诉自己。为了不让克也丧命，她抱起伙伴，把克也留在这里。她悲恸地紧紧皱起脸。

◆

当怪物群从阶梯上方蜂拥而来，掩没了克也的瞬间，他理解到自己必死无疑。

反射性往上看，放眼望去没有光线。阶梯上的照明已经全部被破坏，外面的光线被怪物遮蔽，无法照射进来。

目睹那样的情景，克也本身非凡的才能告诉他，自己已经束手无策。状况也没有能够怀疑这个判断的余地。

临死前的专注力延长了时间的流动。为了生存下去，知觉捨弃了不必要的资讯，将世界染上一片白色。

如果是独自置身于此，克也早就屈服于自己的才能宣判的结果。

但是附近还有同样被怪物群掩没的伙伴们。一旦自己屈服于现状，伙伴也会死。这个念头勉强支撑了克也的精神。儘管如此，他还是明白凭自己现在的实力终究束手无策。

然而这时，他刻意强烈否定这个念头。

（不，不对！我的才能不只有这点程度！）

为了抓住能拯救伙伴并且颠覆现况的契机，他不顾一切渴求自身的才能。

克也并没有实际问过当事人，但是透过他人转述，他知道西卡拉贝曾经说过认同他的实力之类的意见。

虽然克也很讨厌神气兮兮的西卡拉贝，但是他自己也认同西卡拉贝的实力坚强。而克也知道，他认同的对象同样认同他的才华，曾经评论他单论才能更在自己之上，只要打磨就会发光。

自己的实力绝对不仅止于此。只要累积训练与实战，那份才能将来一定会觉醒，能够变得更强。克也无意识地这么认定。

但是，他在这个当下强烈希冀。如果有不惜一切想拯救伙伴的意志还不够，那么在此时此刻，就算要硬是唤醒将来才会觉醒的才能，也一定要拯救伙伴。为此他极度集中精神。

（等不到将来了！就是现在！现在就给我觉醒！发生的理由不管是什么都好！如果需要代价，不管要什么我都愿意付！给我力量！就是现在！马上给我！）

在极度集中而染上白色的世界里，他将枪口朝着直逼而来的怪物的大嘴胡乱扫射，听着因为时间流速放慢而扭曲的枪声，挣扎并祈求。

在他身旁，少女笑着。

下一瞬间，克也近乎无意识地朝着眼前的怪物使出了踢击。儘管他平常从未练习过踢击，以强化服的身体能力施展的踢击就像是预借了他将来的才华，飞快且犀利地命中敌人。

踢击让敌人瞬间毙命的同时，扭转了敌人的惯性。原本应该会压到克也身上的怪物朝侧边错开。

克也因为踢击的反作用力而失去平衡。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心中暗叫不妙。

但是，因为他的姿势变得宛如跌倒，反而躲过了从另一个方向朝他飞扑攻击的怪物。

随后他看到位在附近的伙伴身影，反射动作般伸出手。自己的手臂动作异常迟缓，让他不禁焦急。他用尽全力伸出手，稳稳抓住了遭到怪物攻击而昏迷的伙伴。

（……应该还有一个人！找到了！）

克也为了拯救剩下的伙伴，朝那里踏出脚步。至少克也自己这么认为。

（……咦？）

但是他的身体却朝着反方向快速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