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話 掉落的錢包

从遗迹回来的阿基拉在贫民窟里前进。背上的背包装着比平时多的遗物。如果是识货的人，从背包的膨胀程度就能轻易理解他是从遗迹获得一定成果后回来的猎人。

都市的低等区域基本上是越靠近防壁治安就越好，越靠近荒野则越差。尤其是位居与荒野交界的贫民窟，治安更是非常糟糕。

想避免麻烦事的猎人会稍微绕路，不通过贫民窟来进入低等区域。因为贫民窟存在一定数量被遗物价值蒙蔽双眼而做出坏事的蠢货。

躺在贫民窟里的众多尸体有一部分就是这种蠢货的末路。然后末路变成简单易懂的具体例子，显示在荒野里跟怪物战斗的人以及不这么做的人之间的差异。

阿基拉毫不在意地通过贫民窟。要前往收购处的话，穿越贫民窟比较快。因为在贫民窟长大的他习惯其恶劣的治安环境，而且成为猎人后数次通过也都平安无事。

但这次情况不同了。阿尔法提醒阿基拉要提高警觉。

『阿基拉，你被包围了。』

阿基拉停下脚步确认周围，但是看不出自己有被包围的迹象。周围的人比平时多一些，但也就这样而已。不过他不怀疑阿尔法的搜敌能力，直接提高警觉。

『……能赢吗？』

即使遭到包围，其原因与目的还是有许多可能性。像是单纯被人找碴；轻微的恐吓；对周边的某个其他对象进行包围，自己只是被牵连等等。但是阿基拉已经认为对方的目的是要袭击自己，也以积极应战作为前提思考作战计画。

阿尔法回想起阿基拉在崩原街遗迹里的言行举止，以及帮助艾蕾娜她们时毫不犹豫就干掉所有男人的判断基準与行动原理，嘴里同时问道：

『你想战斗吗？这次想做到什么程度？』

『无法获胜的话就会逃走。接下来的方针就得看对方了。』

找来一大群人包围与威胁，即使如此，如果不屈服于他们的威胁，他们觉得这样不划算就会乖乖离开。阿基拉也认为这样的话就好，只不过到了那种时候，就算只是少量，他也不打算把遗物交给交涉的对象。

自己已经成为猎人了，已经不愿意像以前还是个到处可见的贫民窟孩子时那样，丢弃拚命收集的金钱、交出去，然后趁机逃走，或只求对方让自己逃走。

因此接下来是否要干掉所有人，一切只能由对方的反应来决定。阿基拉已经决定只要自己能办到就要加以实行。

阿尔法开始思索。即使阿基拉之前杀掉所有没有袭击他的对象，这次还是展现出与袭击他的人有沟通余地的态度。阿尔法无法理解他的行动原理，但还是判断这样不影响胜率。

『如果你想这么做，我不会阻止。不过我判断有危险时，要好好遵从我的指示喔。』

『知道了，因为我也不想死啊。』

阿基拉提高警觉停下脚步的期间，包围网已经完成了。背后以及附近的小径等逃生路线被贫民窟居民挡住了。

然后有三名男子从包围网来到阿基拉面前。男人们的模样与其他人明显不同。对方身穿有些脏污与缺陷的防护服，手上的枪械也不是手枪，而是对怪物用的武器。这是一群被称为落魄猎人的家伙。

阿基拉立刻就知道他们是周围众人的头领。为了显示即使被包围也不害怕，他主动以毅然的声音搭话：

「抱歉，我穷到没办法付过路费了。可不可以去找其他人？」

男人们发出嘲笑声，待在中心的那个叫西贝亚的男人则轻轻摇了摇头。

「别说谎了。你背上揹了一堆东西吧？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拿来的，但是去那里的话应该有更多吧？」

阿基拉更加提高警戒，脸上露出相符的表情。看见他这种模样，西贝亚像是觉得料中般发出更开心的笑声。

西贝亚以阿基拉为目标并非全是偶然。他从以前就张开情报网收集猎物的情报了。

贫民窟里存在无数由居民构成的帮派，里面有不少是由所谓的落魄猎人当头领。没有在荒野赚钱的实力，但是能力与装备足以在贫民窟以暴力作威作福。这种人会召集手下，或者被推举而形成一个集团。

西贝亚也是这样的人。虽然规模不是太大，但他率领了一个在贫民窟算是有不少据点，势力也不算小的帮派。而他手下的情报网盯上了阿基拉。

西贝亚想像阿基拉背包里的东西，以嘲笑的口气对他说：

「你也是贫民窟的人吧？那就得互相帮忙。你看，我的帮派有这么多人，生活过得很辛苦啊。」

西贝亚以视线对阿基拉示意周围全是自己的手下，暗示他已经无路可逃。

「别担心，把你全部的钱、持有物以及知道的情报都交出来就可以了。我不会要你的命。」

站在西贝亚两边的男人对阿基拉举起枪。对方比自己弱小，且无处可逃，我方不论是人数还是实力都佔优势──他们脸上的笑容显示如此的从容。只有西贝亚注意到阿基拉的表情没有畏惧之意，于是稍微起了戒心。

阿基拉以有些严肃的表情看着西贝亚等人。

「……我不愿意的话就要杀了我吗？杀了我就无法获得情报了喔。」

「那就要看你了。只要你死前老实说出来就可以喽。」

西贝亚他们完全没有尊重阿基拉生命的意思。这点事情阿基拉也看得出来。

阿基拉大大地叹了口气，接着微微低下头。他的模样让西贝亚等人以为他放弃挣扎了，于是发出轻笑，放鬆了戒心。

阿基拉对西贝亚等人装出有些胆怯的表情，内心则是有所觉悟。

「……知道了。我也不想死。」

阿基拉的话让西贝亚他们的意识更加鬆懈，不知不觉手指离开扳机，放下枪口。

『阿尔法。』

『随时都可以喔。』

经由这简短的念话，西贝亚等人的命运就此确定。

阿基拉突然转向侧面。西贝亚等人被阿基拉的动作吸引，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下一瞬间，阿基拉没有确认对方是否受到吸引，直接把AAH突击枪对準西贝亚等人，没怎么瞄準就开始扫射，同时全力朝阿尔法指示的地点冲刺。

被子弹打中的倒霉鬼发出惨叫，因鬆懈而放下枪口的人们急忙开始反击，但是惊慌延迟了他们的反应。包围阿基拉的阵型让同伴待在射线前方，结果因为害怕误射同伴，迟迟无法开枪，想先瞄準就造成反应更加延迟。

也有反射性试着对阿基拉开枪的人，但也无法命中目标。阿尔法事先从敌人位置计算出中弹机率最低的移动方向与地点，配合阿基拉的动作引导他前往该处。她的计算相当正确，在阿基拉逃到那里之前对着他射出的少数子弹全都无法命中他。

阿基拉按照指示冲进巷弄里的小径，堵在那里的男人们也因突髮状况而吃惊、慌乱，反应因此大幅延迟。阿基拉就趁隙毫无顾忌地从极近距离对男人们开枪。不是防护服的普通衣物根本无从抵挡对抗怪物的子弹，所有子弹轻鬆贯穿男人们的身体。

巷弄瞬间就出现尸体倒在血泊中的光景。阿基拉毫不在意凄惨的现场，看都不看被自己杀害的敌人就沖了过去。

他离开后，附近是一片怒吼与惨叫交错。西贝亚等人大多认为只要威胁一个小孩就能解决事情，根本没想到会发展成枪战。为了威胁对方而带过来凑数的手下惧怕死亡，便开始逃走。

西贝亚等三人因为穿着防护服，只受到轻伤。虽然中了几枪但不影响战斗，不过中弹相当疼痛，脸上因此露出痛苦的表情。西贝亚把疼痛转换成愤怒并大叫：

「小鬼竟敢瞧不起我！你们直接去追那个小鬼！我从后面绕过去！还有你们几个！别在那里发獃，快点去追小鬼，把他包围起来！」

西贝亚身边的两人立刻按照指示去追阿基拉，但其他人都因为恐惧，裹足不前。

西贝亚焦躁地咂嘴，然后把枪口朝向没有动作的手下。

「快去！」

西贝亚看见剩下的人急忙开始动作后，再次咂了嘴，接着从其他巷弄追赶阿基拉。

◆

阿基拉在巷弄转角往前一点的地方停下脚步，对着来时的路举起枪。由于转角变成遮蔽物，原本是看不见前方。

但是阿基拉透过墙壁正确地看见从前方逼近的敌人。是阿尔法把搜敌结果扩增显示在阿基拉的视野当中。为了让他轻鬆识别敌人位置，还在其身影加上红色框线。

西贝亚的众手下是西贝亚用枪威胁他们快追才被迫有所行动，加上他们认为逃走的人现在正全力远离现场，因此没有注意到消除气息以非常安静的状态等待敌人的阿基拉。于是他们没有确认通道转角前方就直接冲出。

面对毫无防备就冲出来的一班人，阿基拉冷酷地赏他们子弹。前面的家伙正面中弹且不断倒下，自身血肉弄髒了通道。待在前头稍微往后的家伙因为中弹的疼痛，发出痛苦的声音，后面跟上来的人则发出惨叫。

『阿尔法，还剩多少人？』

『包围你的人开始渐渐逃走了，把头领跟他的干部解决就结束了。所以最少还要三个人。躲到那边。』

阿基拉藏身在巷弄的小径。等了一会儿，残存的敌人从通道转角进行牵制射击后，慎重地窥探前方的状况。

阿基拉没有中弹，也没被敌人发现。阿尔法明确地指示他到中弹率低的地方了。

加上阿基拉长年的巷弄生活，让他擅长不被人发现的藏身技术。以从转角稍微探出头来确认的找寻方式，想找出阿基拉极为困难。

判断阿基拉应该不在附近的男人从转角探出整个身体。这瞬间，眉间就被阿基拉击中了。

『还有两个人喔。趁现在换弹匣吧。』

『了解。』

阿基拉听着敌人响彻现场的惨叫，同时冷静地换弹匣。

◆

西贝亚从后方的巷子追赶阿基拉，任凭怒气驱使前进了好一阵子。但是随着时间经过，稍微恢複冷静后，脸上就转变成蕴含困惑的表情。

「……你们几个！那边怎么样了？」

他试着用无线电跟干部联络，但是完全没有人接听。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原本脸上焦躁的表情开始参杂了虚张声势。

「……可恶！」

原本从远处传出枪声，不久后就没再听见了。从这种状况只能推测出两种结果，不是杀掉阿基拉后战斗结束，就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西贝亚当然希望是前者。无线电之所以无人接听，可能是因为战斗造成机械故障，不然就只是因为受了点伤没空理会。这些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但是并非如此的预测、那个预测成真时的光景、自己置身于那个光景的模样，已经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小鬼是何方神圣？不是普通的小鬼吗？）

西贝亚原本认为阿基拉只是运气比较好的小孩子。根据传闻，贫民窟与附近的荒野存在藏有死掉的猎人遗物的场所，结果有小孩子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么即使是没有实力到达遗迹的人，也可以拿昂贵的遗物到收购处。这也符合多数猎人以传闻为根据，不论怎么寻找都没发现未调查部分的结果。

因为是外行人，不清楚遗物的价值就拿到收购处，卖得出乎意料的高价后甚至传出奇怪的传闻。吓一跳的小孩应该是躲藏了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吧。西贝亚首先如此推测。

然后又从这个结论继续推测。如果隐藏地点还残留着遗物，为了不像上次那样引起骚动，应该会以第一次赚得的钱备齐外表的装备，等传闻沉静下来后再次前往贩卖遗物。差不多是时候了。如此思考的西贝亚命令部下找出符合这种条件的人。

结果看见真的找到的小孩子，西贝亚就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那个小孩看起来很软弱，外表实在不像能从连自己都裹足不前的遗迹以及荒野生还的实力者。

但是确信瓦解了。西贝亚终于停下脚步。感觉继续前进的话会死，让他没办法继续走下去。

（……逃走比较好吗？如果其他家伙杀掉小鬼，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把事情搪塞过去……）

西贝亚站在现场犹豫着该怎么做，而这就是他最大的失策。无论是要交战还是逃走，都必须迅速做出选择，因为这样决定交战时就能创造迎击的时间，决定逃走就能赚得奔跑的时间。浪费时间决定了西贝亚之后的命运。

枪声连续响起，无数子弹直接击中西贝亚。虽然防护服的强大防弹机能让他避开了致命伤，但还是因为冲击，使他的武器掉落，人也瘫倒在地。

接着又有更多子弹飞向他。掉落的枪械遭到破坏，倒地的西贝亚因为受伤与疼痛，动作变迟缓，结果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从附近巷弄现身的阿基拉皱着脸。原本想直接杀了西贝亚，所以确实瞄準了，结果他却还活着。阿尔法有些傻眼地微笑着说：

『这次失手太夸张了，得更确实瞄準头部。』

『……今后也会努力接受训练。』

阿基拉也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直接朝西贝亚走去。这次为了确实杀掉对方，把枪口仔细对準对方的头。

西贝亚非常慌张，好不容易才用还能动的手阻止阿基拉。

「……等、等等！我输了！是我不对！钱我可以给你！我存了不少钱！先等一下！」

阿基拉以沉稳的声音询问：

「为什么找我麻烦？」

「因、因为听到有个小孩明明没有很强，却有一大笔钱的传闻！那是天大的错误！你真的很强！拜託饶我一命吧！」

西贝亚拚命列举饶了自己的好处。

「饶了我的话，我就把我的帮派让给你！而且你也不愿意再像这样遭到袭击了吧？我来帮你把事情摆平！我跟其他帮派也颇有交情！所以说，饶了我吧？」

阿基拉凝视着乞求饶命的西贝亚，阿尔法则微笑着观察阿基拉的动静。

「我知道了。我也不想死──」

听见阿基拉这么说，西贝亚脸上浮现捡回一条命的欣喜表情，但是脸庞立刻又变得苍白。

「──我刚才是说到这里吗？现在接下去。所以换你去死吧。」

阿基拉扣下扳机。西贝亚头部被子弹从极近距离击中后立刻死亡。

『阿尔法，其他家伙呢？』

『早就全部逃走了。辛苦喽。』

阿基拉看着微笑的阿尔法，首次有了胜利的真实感。接着他放心地鬆了口气，然后又叹息，表情为之一沉。

『……感觉当上猎人之后只有不断杀人。原本以为猎人是要跟怪物战斗啊。』

听见阿基拉的叹息，阿尔法笑着回答：

『从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就想杀了你这一点来看，我觉得他们跟怪物没两样。你想跟怪物战斗的话，就得快点变更强。凭你现在的实力，还是劝你别跟怪物战斗比较好。』

『我也不是想跟怪物战斗。这些家伙应该也一样吧。跟怪物比起来，还是跟我打比较好。就是这么想才会攻击我吧。』

阿基拉大大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我对这些家伙来说，就像是掉在地上的钱包。不快点摆脱这种印象的话，就会一直遇到这种事吗……真麻烦。』

『到收购处把遗物卖掉之后，你这个钱包的厚度就会增加了。要多加小心啊。』

阿基拉对阿尔法露出厌恶的表情。阿尔法毫不在意地继续微笑。

强盗也不是随便袭击每个人。即使有人毫不犹豫就能以暴力抢夺金钱，一旦判断会反过来被杀，就不会发动袭击。为了在贫民窟持有金钱，至少需要手边的钱不被人抢走的实力。

塞在钱包里的钱越多、阿基拉拥有的钱越多，就会有更强的人过来捡拾、抢夺，直到袭击阿基拉而死的人的尸体堆积成山，比较尸体山与阿基拉的钱后判断这样划不来为止。

阿基拉他们先离开现场，绕过贫民窟前往收购处。今天留在现场的尸体也成了蠢货末路的实例之一，今后将成为让人判断「划不来」的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