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阿基拉等人的拖车在荒野前进。崩原街遗迹在久我间山都市附近,虽然是阿基拉也能徒步抵达的距离,一般来说这样的距离还是会搭车。
葛城与达利斯在激战胜利后心情很愉悦。从长时间被怪物群追赶的紧张中解放让人特别开心,于是笑着跟阿基拉诉说路途的苦难与最前线的状况。
以往都在贫民窟生活的阿基拉很少有机会听到这些事情,于是兴緻勃勃地听对方说。
「哦~~东部的东侧是那样的啊。」
「没错,与未踏入领域的边境就是最前线。那附近的猎人拥有战车是很普遍的事。他们拥有战车就跟我们拥有枪械一样。嗯,那是因为怪物强大得没有战车根本束手无策啦。」
「你们从那种地方运来商品吗?光是採购就那么累人。做生意还真是困难耶。」
「是啊。除了採购,还需要顾客的人脉、掌握商机的手腕等能力,每种都跟採购一样累人喔。」
「嗯……太厉害了。我就做不来了。」
阿基拉由衷感到佩服。看见他这种模样,葛城就开心似的苦笑着说:
「嗯,我必须承认这次的採购确实特别困难。没必要以这次作为基準来考量啦。你也试试看啊,说不定会有不错的收穫喔。」
阿基拉试着想像开始做生意的自己,但是完全无法浮现成功的印象。葛城从阿基拉的表情察觉到这一点,就笑得更大声了。
「嗯,出人头地的手段因人而异。你就靠猎人这份工作发迹吧,我则是经营生意,就是这么简单。我现在虽然用这种拖车做生意,但以这次的利润作为基础来扩大规模,将来要成为统治企业,甚至加入五大企业的行列。」
阿基拉有些惊讶。在贫民窟长大的他懂的虽然不多,却也理解那有多么天马行空。
「竟然说要加入五大企业,以梦想来说规模也太大了吧。」
「成为统治企业后就要发行企业货币,币名就叫葛城币。然后商品价格写着五万葛城币之类。」
葛城笑着诉说自己的梦想,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变得有点认真。
「……这车货物就是我实现这个梦想的第一步,所以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喔。因为你,我才不用丢下货物逃走。」
「这样啊。那这次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这么会做生意的话,将来好像能派上用场。」
「好啊,但是杀价可不要太狠啊。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也需要钱。」
手段虽然不同,但双方都想从东部发迹,所以聊起天气氛也颇为热络。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像在参与谈笑,在阿基拉身边微笑的阿尔法脸上再度浮现严肃的表情。
『阿基拉,现在立刻从右边的窗户以双筒望远镜确认外面。』
阿尔法再度改变态度的模样,让阿基拉立刻提升警戒与紧张。他赶紧跟之前一样把望远镜连结到资讯终端机,配合阿尔法的操作确认外头的状况。从扩大显示的荒野其中一点扬起了土尘。
「……葛城,那些怪物是你们带过来的吧?」
葛城露出苦笑,想把事情矇混过去。
「……被发现了吗?没有啦,那是……」
「谁带来的其实不重要。告诉我吧,那是群体的一部分吗?」
葛城从阿基拉的样子察觉到事态,表情一口气变得严肃。
「达利斯!把车上搜敌机器的搜敌範围开到最大!」
「开到那么大的话,连小型的怪物都会显示出来喔。」
「别管那么多,照办就是了!」
达利斯也从葛城他们的模样开始察觉到危险,于是赶忙照指示变更搜敌机器的设定。而凝视搜敌结果的葛城脸上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把搜敌範围从三点钟方向缩小为60度!」
达利斯一瞬间对指示内容感到疑惑。因为这种设定将无法搜索到方位之外的敌人,受到奇袭的机率会骤升。然而他立刻遵从葛城的指示,接着看见再次变更的搜敌结果,脸就跟葛城一样变僵了。
阿基拉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催促对方回答:
「抱歉在这么忙的时候打扰,可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你们带过来的怪物群还剩下多少?」
以双筒望远镜确认后,发现土尘发生源头是其他怪物群。葛城他们看见的搜敌结果显示从远方有大量反应朝着拖车冲来。
各种生物类怪物成群结队,迅速踢着地面奔跑。怪物里有大型也有小型,四只脚的肉食兽扬起土尘急速奔跑,六只脚与八只脚的怪物跟在后面。
可以看到散发机能美的躯体以合理姿势奔跑的个体,另外也有扭曲的身体彷彿视机能美为无物,却能以过于强大的肌力与细微动作强行快速奔跑的个体。
其他像是身上长着鳞片的大型犬,以及长着毛皮的爬虫类。有的脸上长了十几颗眼睛,或者只有一张巨大嘴巴。其中有长了无数牙齿的嘴,也有没长任何牙齿,只能囫囵吞下物体的嘴。
此外还有适应旧世界生体技术与严酷环境的生物,以及靠该种生体技术变得异常强大的生命力,无视周围环境的突变生物。
每一种怪物都以惊人的体力持续奔跑,为了从东部荒野吞噬猎物。
持续追着葛城等人的怪物群因为种类与个体别造成移动速度差异,让它们分为好几个集团,之后就以集团为单位移动。
刚才袭击阿基拉他们的是领头集团,速度迟缓的后方集团在途中就放弃追蹤,回到原本的栖息地,算是成功把它们分开了。
然后现在正是移动速度不上不下的中程集团,慢了领头集团许久,终于追了上来。
葛城他们一脸严肃的商讨该如何应对。达利斯首先开口询问:
「葛城,就这样直接进入都市的话怎么样?来得及吗?」
葛城摇摇头。
「不行,来不及了。会被判断是我们把群体带过来。继续前进的话,我们会跟那些怪物一起被都市的防卫队杀掉。」
达利斯叹了一口气。接着由葛城提议:
「从搜敌反应的移动速度预测那群怪物有多快之后,我认为拖车全速前进的话,应该是我们会稍快一点。到处逃窜来争取时间如何?与怪物群拉开足够的距离,再进入都市。」
这次换成达利斯摇头了。
「没办法。拖车的燃料因为长距离移动,所剩无几。逃窜的话,途中就会耗尽了。」
互相驳回对方提出的建议后,葛城他们就叹了口气,陷入沉默。由于似乎没有新的意见,阿基拉便说出自己的提案:
「再次回到遗迹怎么样呢?这次换我带领你们进入遗迹。我很熟悉那里的地形,应该能避开冲进死巷走投无路的状况。就算没有燃料必须捨弃拖车,遗迹能逃走的地方还是比荒野多,也比较容易甩开敌人……」
实际上,除了由阿尔法负责带路,阿基拉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葛城强烈拒绝了这个提案。
「不行!」
看见阿基拉惊讶的态度,葛城才回过神来。然后他露出有点沉闷且严肃的表情补充理由:
「……遗迹里散落着大量刚才杀死的怪物,它们的血腥味可能已经引来许多其他怪物了。最糟糕的是,如果连遗迹深处的强大怪物都被吸引过来,我们绝对无法打赢。」
阿基拉对葛城有些怀疑,于是朝阿尔法投以确认真伪的眼神。阿尔法看见阿基拉的模样后,一脸认真地回答:
『确实包含了他不想捨弃拖车的私情。但是他说明的内容并不是谎言,现在才回到遗迹,只会让状况更加恶化。』
自己的提案遭到驳回的阿基拉也叹了口气。
「只能在此迎击了吗……对了,能使用从最前线运过来的装备吗?性能很强大不是吗?」
葛城摇头表示:
「没办法。强化服必须经过个人用调整才能使用,最少需要四个小时。枪械类则需要相对应的特殊弹药,但是货柜里没有,弹药类的运输是走其他路线……可恶!」
在这里迎击是最佳的方法。阿基拉他们所有人都理解这一点。理解与掌握状况的程度多少有些差异,而这也表现在每个人脸上略有不同的表情,不过所有人都同样感觉不到一丝乐观的气息。
阿基拉他们开始为迎击做準备。葛城儘可能把拖车停在对我方有利的地形,然后将机枪剩余的子弹配置在容易再次装填的地方。阿基拉与达利斯则是下车来到自己负责的位置。距离交战只剩下几分钟了。
阿基拉按照阿尔法的指示迅速完成準备工作。重新装填好AAH突击枪的弹匣,并且从背包里拿出所有预备的弹匣放在旁边地上。他还事先服用了回覆葯,为了能在药效结束时立刻追加服用药物,先把胶囊含在嘴里。另外也把回覆葯胶囊的壳拉开,将内容物放在衣服口袋里。如此一来,除了精神方面,阿基拉已经完成所有準备。
阿尔法跟平常一样站在阿基拉身边。阿基拉对她的模样同时感到不安与信赖,然后以有些豁出去的态度询问:
『阿尔法,妳老实回答我,能打赢……不对,有机会打赢吗?』
感觉问题如果是「能打赢吗」,将会得到「会输」的回答,所以中途改变了。
阿尔法跟平常一样笑着回答:
『有打赢的机会,我也会提供辅助,好好努力吧。』
阿尔法没有说谎,只不过如果传达正确的胜率将会降低士气。她判断如此会让原本就很低的胜率下降,就完全不打算说出具体数值。
『这样啊。有机会赢吗?』
阿基拉也刻意不再追问。最好不要知道的事情就不用刻意追究了。这是两人之间的共识。
阿基拉举起枪,接着看向阿尔法,原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打消了念头。结果阿尔法刻意露出开心的笑容。
『阿基拉,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因为遇见我而付出了幸运,但我会持续提供超乎那份幸运的辅助来照顾你。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放弃。我的辅助是建立在你的意志、干劲与觉悟上,这你可别忘了。你没干劲的话,我就停止辅助喽。』
看见阿尔法露出某种挑衅般开心的笑容,阿基拉便苦笑着说:
『对喔,意志、干劲和觉悟是由我负责的。那么,虽然是这种状况,也要请妳好好照顾我了。』
阿尔法露出满脸笑容,充满自信地回答:
『交给我吧。』
阿基拉回以轻笑,内心稍微涌现的放弃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挣扎到最后一刻的意志。
阿基拉有所觉悟了。如此一来,他已经做好所有準备。
葛城发现怪物群已经来到拖车的机枪射程範围内,但是他没有开火,因为目的是阻止接近的牵制射击根本没有意义。为了减少子弹的浪费,最少也得等敌人靠近到能让其强韧肉体受重伤的距离。
阿基拉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催促葛城开枪扫射,只是默默举着枪,同样等待敌人更加靠近。
由于葛城他们在逃走时已经把具备远距离攻击手段的个体扫蕩殆尽,目前敌群里全都是只能发动近距离攻击的个体。多亏如此,只要撑过大量怪物杀气腾腾逼近的恐惧,就能让敌人靠近到枪击能发挥充分效果的位置。
阿基拉他们拚命承受这样的恐惧。当怪物群靠近到能确实给予致命伤的距离,机枪开始扫射了。大量子弹命中怪物群前面的个体,将目标打得不成原形,血肉飞溅到后方的怪物身上。
在鲜血四溅的情况下,后续的怪物即使同伴的血溅到自己身上,也还是毫无畏惧地突进。阿基拉瞄準这样的怪物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命中目标的眉间,让个体立刻死亡。接着又立刻开枪击破飞越过那具尸体冲过来的怪物。
在阿尔法的辅助下,阿基拉以远超过原本实力的动作击倒后续源源不绝涌至的怪物。即使如此,这对怪物群仍然只有些微影响。后续的大军不断冲过来,绝望的持久战就这样开始了。
◆
不顾一切的猛烈战斗持续着。阿基拉已经忘记打倒多少敌人,也忘记战斗开始到现在过了多久,只是持续按照阿尔法的指示狙击怪物。
对怪物用子弹威力固然强大,后座力也同样兇猛。每次扣下扳机,后座力都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负荷,体力也因此逐渐流失。靠着事前服用的回覆葯持续消除这些负荷,勉强才维持战斗能力。
子弹射光就马上更换弹匣,放在衣服内的份立刻就用完了。阿基拉一边排出空弹匣,一边抓住放在地面的弹匣快速装填子弹。他对看得出不断减少的残余弹药感到焦躁,还是毫不节省的持续开枪。这时候要是担心费用,就无法压制敌人了。
由支撑枪械的手臂传来疼痛得知药效已过,他开始一点一点把含在嘴里的回覆葯吞下去。回覆葯的性能慢慢渗透到身体各处。没有回覆葯的话,身体应该早就不堪负荷而倒下了。
不能对战斗造成阻碍,也不能输给疼痛,他把所有回覆葯吃下去,一边微调服用量一边咬紧牙根持续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全都尽了自己的责任。但就算这样,还有大量的敌人。
阿尔法的指示几乎可说完美,甚至掌握了不同怪物个体造成的速度差异,为了儘可能延迟敌人接近,持续指示攻击对象。像是让先倒地的尸体挡住其他个体的前进方向、让害怕得逃走的个体阻碍其他个体等等,尽量以各种手段来争取时间。阿尔法就是这样持续做出最佳指示。
只不过阿基拉能否按照她的指示行动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除了阿基拉低落的技术,还有紧张、焦虑、疲劳等各种要素让他的动作逐渐变得迟钝,完全按照指示的动作根本不到所有指示的一半。阿尔法立刻一一对应包含这种结果在内的各种状况,做出接下来的指示。
状况终于出现转机。比其他个体快上许多的个体冲到阿基拉面前,阿基拉当然会集中攻击那只怪物。看见複数子弹确实命中目标,判断这样就能将其打倒后,在阿尔法指定接下来的对象前,阿基拉立刻準备瞄準其他怪物。
在跟之前类似的情况下能打倒怪物的经验造成鬆懈、不断出现的怪物引起焦躁、累积的疲劳令人轻忽,结果阿基拉判断错误。
『还没死透喔!』
听见阿尔法吼叫般的斥责,阿基拉急忙把準星移回刚才的个体上。但是太迟了。怪物即使身负重伤,还是冲过与阿基拉之间的距离,全身被无数子弹击中,依然毫不胆怯地突击。然后在中弹的情况下快速扑向阿基拉,直接把他推倒在地。
阿基拉之所以能在千钧一髮之际躲开瞄準头部的一击,完全是因为怪物身体受到中弹的冲击,稍微失去平衡。也就是这样,阿基拉才能免于一死。
但是他的性命也宛如风中残烛了。推倒阿基拉的怪物为了攻击他的头部,再次张开大嘴。
逼近的死亡让阿基拉的体感时间产生大幅延迟。「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耶」──在极度缓慢的世界里,他回想起以前在贫民窟遭到怪物袭击,濒死时的事情,然后反射性採取跟当时同样的行动。他将握住的AAH突击枪连同自己的手臂一起塞进怪物的大嘴里。
被枪口用力塞到喉咙深处的怪物动作因为不舒服的感觉一瞬间变慢。趁着这短暂的空档,在大嘴的牙齿撕裂自身手臂前,阿基拉笑着扣下扳机。
在嘴里发射出去的无数子弹射进怪物的头部。头部遭到破坏的怪物,子弹从后脑杓穿出,丧失了生命。
阿基拉把怪物的尸体移到旁边,胜利的喜悦因为右脚的剧痛而中断。对方的飞扑攻击让右脚整个被撕裂。
阿尔法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及严厉的口气做出指示,这是为了防止阿基拉的意志因为脱离死地的鬆懈与剧痛而受挫。
『快点治疗伤势!你的口袋里有回覆葯吧!』
阿基拉忍着剧痛,把事先放进口袋里的胶囊内容物直接涂抹在伤口上。更强烈的剧痛涌向他。
『不能昏倒喔!失去意识就等于死亡!给我振作一点!』
大量直接涂抹的回覆葯带来符合使用量的剧痛,勉强才没昏过去的阿基拉露出痛苦的表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着服用剩下的回覆葯。
包含在回覆葯里头的治疗用奈米机械感应到使用者的痛觉后,聚集在伤口处立即开始治疗。原本快痊癒的伤口因为鲁莽的动作而恶化,不断重複受伤与治疗的过程。
阿基拉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一边承受着剧痛一边再次开枪。倒地的期间,其他怪物已经来到相当近的距离。一次的判断错误就让状况有了程度相符的恶化。
阿基拉他们继续拚命抵抗,状况却不断变糟。怪物群已经靠近到称为近身战也不为过的距离。
葛城在驾驶座说出丧气话:
「……机枪的子弹要耗尽了……完蛋了……」
他的声音透过联络用麦克风传到拖车外面。这时达利斯也泄气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