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話 力場裝甲

阿基拉接受了八林的治疗后在本部担任警备人员，经过一段时间，发现身体状况大为改善，令他感到吃惊。

痛楚已经消退。根据他之前屡次使用旧世界回覆葯的经验，他直觉理解到那不是因为镇痛功效而感觉不到痛楚，而是实际上真的治癒了。

他稍微摆动手脚或是注入力气，也完全感觉不到痛楚或异状。身体状况恢複到近乎万全的水準。

『看来那个治疗效果很不错啊。』

『毕竟他说那是分析旧世界遗物所製成的，虽然可疑但技术似乎不错。而且也买到了旧世界制的回覆葯，好事连连呢。』

阿基拉悠哉地笑了。

『看来这次运气不错啊。哎，那么多倒楣事接连发生，这样应该算得上抵销了吧？』

今天的霉运就到此为止了。阿基拉没来由地这么想着。

◆

在气氛显得有些慌张的本部，地下街攻略的指挥者面色凝重。他显露几分烦躁的神情，同时与部下交谈。

「还没办法联络上临时基地吗？」

「虽然定期尝试联络，但通讯无法接通。在临时基地周边的无色雾浓度降低之前都有困难。我看还是把地下街的猎人派遣到地面上吧？」

「他们大多数人的契约前提都是在地下街活动，那样很可能违约。我们也没有许可权凭一己的判断改变工作场所，和那个遗物强盗交战其实也在违约边缘了喔。这提议行不通。」

本部正为了应付凯因等人而头痛。虽然成功把他们赶出地下街，猎人这一方也损伤惨重。

如果是突髮状况还另当别论，已知强盗集团中最少有两名穿着重装强化服且持有高火力装备，要派遣以扫蕩亚拉达蝎巢穴为前提的猎人们到地面上搜索并追击强盗，这种命令完全超越了现场职员的许可权。

况且强盗集团很可能已经逃离遗迹，远走高飞。事到如今才搜索周遭恐怕只是白费工夫。

「没办法了。派人直接到临时基地告知我们这边的状况。如此一来，都市的防卫队应该就会出动吧。这样接下来就归防卫队的管辖範围了。选个条件适合的猎人，与之交涉后立刻要求出发。」

「我明白了。」

职员接到指示后，操作终端机开始查询符合条件的猎人。

不能挑已经派遣到地下街深处的人，把人叫回本部很花时间。隶属于多兰卡姆等猎人帮派的人也不行，若要指示契约之外的行动，除了与本人谈妥，还要与帮派的负责人交涉，很花费时间。

以个人身分接受委託、位在本部附近、临时改变工作岗位也对现场影响甚微。当职员寻找符合条件者，运气很好地马上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职员立刻前去与那位猎人交涉。

◆

阿基拉再度向职员确认指示内容。

「……所以说，我只要带着租借终端机前往临时基地就好？」

「没错。正确来说只要靠近到可通讯的範围就好，这样终端机会自动与临时基地联络。」

职员如此拜託阿基拉。

「拜託啦。只要东西送到，你今天就可以收工了。况且你好像也接受过治疗，身体还没完全恢複吧？你就早点结束工作，回去好好休息吧。只要回程途中顺便去一趟临时基地就好。」

内容听起来纯粹只有好处，阿基拉感觉自己的运气变好，为此感到欣喜。阿基拉接受他的请求，马上开始準备回家。

来到大楼外，跨上停在旁边的自己的摩托车。今天的最低时数还有大半，但因为与职员交易，今天的剩余时数都视作已经消化。这样的交涉成果让阿基拉觉得自己终于转运，心情十分愉快。

『只要到临时基地，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早点回到旅馆好好休息吧。』

阿尔法也笑着点头。

『就这么办吧。强化服的状态也不太好，情况允许的话之后最好能送修。如果可以在静香的店里先做些应急修理就好了。』

『那回程也得去一趟静香小姐的店。』

骑着摩托车前往临时基地。为了输送攻略地下街所需的物资，从临时基地至此的道路已经完成撤除瓦砾等工程，骑起来相当轻鬆。这样很快就能抵达。阿基拉这么想着，稍微放鬆了。

情报收集机器显示的搜敌结果受到无色雾的影响，严重恶化。不过这里是地表上，有阿尔法的辅助应该不成问题。阿基拉这么认为，就没有特别留意。

将驾驶摩托车交给阿尔法，他开始回顾今天的种种事件。与矢岛交战、与诗织交战，他再度体认今天战斗的严苛。

接着他回想起第一天和昨天都很累人，发现累人的日子接连不断。他一想到明天以及剩余的契约期间也许都会同样辛苦，就有些烦恼。

今天也累坏了啊──阿基拉的心境已经放鬆到无意识地觉得今天已经告一个段落。

今天还没结束。

摩托车车身突然旋转九十度，并且压低到几乎要翻覆的程度，藉此强行减速。前后两轮削过地面般横向打滑，剧烈摩擦发出刺耳声响。紧接着再度急遽加速，让前进方向硬是呈直角扭转。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阿基拉无法反应过来，惊慌失措。

『阿尔法！到底怎么了……！』

阿基拉不由得转头看向阿尔法的脸，表情霎那间凝固。阿基拉跨坐在侧向倾斜的车身上，当他看向地面的相反方向，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天空与部分崩塌的高楼大厦，还有这个瞬间正朝着自己撒落的大量小型飞弹。

一瞬之后，无数飞弹击中周遭一带。穿过大气，在空中画出飞行轨迹，击中后接连爆炸。

原本就半毁的大楼开始倒塌，铺设完善的道路也被炸毁。转眼间，周遭一带被爆炸引发的烈焰与烟尘吞噬。

不久后爆炸声平息，瀰漫的烟雾也渐渐消散。最后剩下的只有新诞生的瓦砾堆。

◆

凯因与涅利亚站在与小型飞弹的弹着点相隔一段距离的位置。

内部已经空无一物的飞弹仓自凯因的重装强化服分离，猛然坠于地面并发出沉重巨响。

在地下街因为尺寸过大而无法使用的装备，来到地面上就能正常发挥。一般来说，沉重的小型飞弹仓会搭载于专用车辆或战车上，但只要有凯因的重装强化服，就能轻鬆装备。

凯因心情愉快，因为用大量小型飞弹炸飞敌人的快感，再加上排除了妨碍遗物搬运的因素。

『原本还伤脑筋要怎么杀掉待在地底下的这家伙，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跑出来！运气真好！这样控制装置应该就能解锁了吧？』

另一方面，涅利亚的态度一如平常。

『虽然準备了不少入侵地下街的手段，这下都用不到了。哎，能省去麻烦是不错。』

凯因透过强化服的摄影机看自己一手打造的情景，确信阿基拉已经死亡。他用光一整个飞弹仓，彻底轰炸周遭一带，目标不可能还活着──他这么认为。

『涅利亚，运输车的封锁解开了吗？』

涅利亚将强化服的摄影机接收的影像传到运输车的控制装置。事先在途中装设了小型中继器，藉此化解了无色雾带来的通讯障碍，只是要联络比临时基地靠近许多的运输车，通讯还不成问题。

接下来只要死后报复委託程式分析影像，并且认定阿基拉已死，控制装置就会解除封锁。涅利亚确认了分析结果。

『……不行啊。还没解除。』

『为什么啊？刚才那样摆明就是杀掉了吧？』

『别问我。要不是程式无法顺利判别他已经死了，就是他其实还活着。凯因，你去那附近找出尸体。只要送出身首异处的影像，一定能通过认证吧。想大肆轰炸是无所谓，但要是让程式因此无法分辨对象死亡，那可就是你的错喔。』

『我知道啦。我找就是了，少啰嗦。』

凯因动身前去寻找阿基拉的尸体。钢铁的反向关节踩扁细碎的瓦砾，在遗迹内部前进。行进途中，从半毁的大楼掉落的碎片直接打中他的头，但他的重装强化服毫髮无伤。

抵达阿基拉刚才现身的场所时，他以机体的摄影机确认周遭状况。虽然找到了飞溅的血与一部分的身体组织，但找不到尸体。

『没看到耶。』

听见凯因的呢喃声自通讯器传来，涅利亚发出有些傻眼的声音回答：

『什么叫没看到？一定是埋在瓦砾底下了嘛。看你要挖起瓦砾还是用情报收集机器找都可以。你的机体要搬动瓦砾也很轻鬆吧。』

『我知道啦，等一下。』

凯因用巨大的手抓起瓦砾，朝路旁丢过去。他轻易抛出的瓦砾撞上地面，发出那个重量应有的巨响。

瓦砾底下找不到阿基拉的尸体，但是全毁的摩托车就倒在下面。严重损毁的车身证明了小型飞弹的威力。

『那家伙的摩托车在这里。一定就在附近。』

『找到摩托车也没用，找出他本人。』

『正在找了啦！』

凯因这时有点后悔，刚才为了排解烦躁，选择了过于激烈的攻击方式。

他重整心情，寻找阿基拉的尸体。为了找出埋在瓦砾底下的尸体，他将机体的情报收集机器的分析範围缩小，以提升精密度。另外还将可能降低情报收集精密度的物体朝路旁一一扔出，同时放眼扫视周遭。不过他没有找到阿基拉的尸体，也没有找到相关痕迹。

『……找不到啊。被气浪炸飞了吗？』

他这么想着，渐渐扩展情报收集机器的範围，但依旧找不到任何蹤迹。

如果找不到阿基拉的尸体，就无法驱动运输车。凯因由于焦急与烦躁，有些自暴自弃地一口气扩展了侦测範围。于是在稍远的位置发现了可疑的反应。

『在那里啊！』

凯因高兴地将重装强化服的头部摄影机转向该处。这瞬间，凯因短暂愣住了。

透过摄影机看见的影像中，阿基拉正架着CWH反器材突击枪瞄準他。

◆

阿基拉受到凯因攻击时，阿尔法首先尽全力採取闪避行动。

计算了所有小型飞弹的命中位置，判断无法闪躲后，便朝着伤害最低的场所全速移动。

并且将阿基拉的强化服效能提升到最高，刻意让摩托车翻覆，顺势使阿基拉的脚着地，顺着惯性移动的同时将摩托车举起当作盾牌。

遭受无数飞弹直击，摩托车瞬间就化为废铁，但也因此防止了爆炸威力直击阿基拉。再加上不抵抗爆炸的气浪顺势向后跳开，减轻了冲击力道，在身体重击地面前採取防御姿势，儘可能降低了对阿基拉身体造成的损伤。

一切都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以近乎异常的精密度实行。一旦失之毫釐，阿基拉可能早就当场死亡了。阿尔法精确无误地执行了所有动作。

儘管如此，阿基拉所受的伤害依然沉重。效能全开的强化服强迫身躯动作，对全身施加了强烈的负荷。虽然免于受到小型飞弹直击，却无法连爆炸威力的余波都躲过。他被爆炸的气浪轰飞，猛然摔在地面上。

所有负荷同时袭向他，他无法承受，失去了意识。在一瞬间的鬆懈就可能致命的状况下，昏厥了长达数十秒。

即使如此，阿基拉免于死亡，终归来说只是偶然，某种角度来说纯属幸运。只不过是这次的霉运还在阿尔法的辅助能勉强挽回的程度。

阿尔法的辅助，这份自从与阿尔法相遇就持续至今的幸运，维繫了阿基拉的生机。

阿基拉好不容易取回意识后，用迷濛不清又混乱的脑袋试图理解状况。但是儘管脸颊贴在坚硬的地上，他却连自己正倒地不起都无法察觉。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在哪里？在家里？我回到家了？……真的回家了？……还是移动中？）

阿基拉在混乱中重複没有结果的自问自答。虽然混乱，但朦胧不清的意识渐渐恢複。直至此时，阿基拉发现有人正对他不停怒吼。

『阿基拉！快起来！阿基拉！不想死就现在马上起来！』

阿尔法正在对自己怒吼。在过去的诸多危机中，不管自己多么悲观地看待状况，阿尔法总是面露从容不迫的笑容。那样的阿尔法正对自己怒吼。理解到这件事的瞬间，阿基拉的意识一口气清醒。

他首先试图起身。剧痛传遍全身，这份痛楚让他不禁皱起脸，但他不予理会，全力挺起身子。

『快对敌人反击！就是现在！快点！』

在站起身的同时，阿基拉的手自动伸向掉在附近的CWH反器材突击枪。靠着强化服的辅助，硬是将朝反方向折弯的手指扳回原状，抓住枪身。

至今的经验告诉他没有空档喊痛。他明白如果不用最快的速度实行阿尔法的指示，接下来必死无疑。他鞭策不断感到剧痛的身躯，动作儘可能配合在阿尔法的操纵下运作的强化服，迅速架起CWH反器材突击枪。

至于枪口前方的目标到底是不是敌人，阿基拉没有丝毫怀疑就扣下扳机。

◆

在凯因试图闪躲前，阿基拉的枪击已经抵达。CWH反器材突击枪的专用弹命中重装强化服的躯干部位。这瞬间，闪光自弹着点朝四周迸射。

那光芒是由冲击能量的一部分转换而来，证明了机体受到名为力场装甲的防御系统保护。

在威力过剩的枪炮武器横行的东部地区，正是力场装甲的存在使得重装强化服的庞大身躯不是偌大的标靶，而是威胁与恐怖的象徵，也因此其防御力非常高。

儘管如此，中弹时的冲击力还是让凯因严重失去平衡，不过靠着重装强化服的自动平衡维持装置快速修正歪斜的姿势，让机体免于翻覆。

凯因着手反击。以四条手臂各持一把重型枪枝，要将阿基拉连同周遭一切一併粉碎。以重装强化服的力量为前提的尺寸、后座力与火力，这些重型枪枝击发大量子弹。强力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轻易削切、粉碎弹道上的墙壁与瓦砾，恣意破坏。

但阿基拉在凯因的手臂开始动作的下一瞬间就开始躲避，勉强避开了炮火的风暴，逃出生天。

这时涅利亚传来通讯。

『凯因？发生什么事？该不会有怪物出现？』

『是那家伙！居然还活着！』

『是喔？你为了留下尸体，调整了飞弹的命中位置，结果他没死透还有一口气在？所以死前的最后挣扎打中你了？确实杀掉了吗？』

『不是！那家伙躲过了我的飞弹！而且还反打我一枪，刚才的攻击也确实闪过了！力场装甲的耐久度被削掉一大截了！』

『真怪。带那种威力的子弹进地下街，也没有派得上用场的对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