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話 瀕臨交戰

在都市低阶区域四处閑逛的克也等人稍受旁人注目。他们正为最近加入蕾娜那边的香苗介绍低阶区域，但是一群人中有两个人的打扮与低阶区域格格不入。

香苗与诗织来到贫民窟依旧穿着女僕装。而且布料散发的光泽和周遭居民的衣物显然天差地别，更是添增了场合错误的气氛。

有一个人就已很醒目了，这群人中出现了两名，因此好奇的目光甚至不只停留于香苗与诗织，甚至波及两人身旁的蕾娜以及克也等人。

虽然蕾娜事先就预料到，但她还是不免叹息：

「香苗，妳真的打算之后同样穿这套衣服跟着我？」

「我是这个打算啊。」

香苗显得毫不在乎，一点也不介意周遭旁人的视线。

「妳真的不打算换件衣服？」

「不打算。」

「无论如何？」

「如果小姐愿意用自己的收入帮我买一套性能至少与这件衣服同等的战斗服，那我可以考虑看看喔。」

香苗穿的女僕装是女僕装型的防护服。而且性能相当高，和一般猎人穿着的防护服相比，性能和价格都高出数段。

当然那绝非蕾娜的收入能购买的装备。她不可能準备替代品。而且蕾娜也无法凭着任性就要求她换上性能较低的装备。

香苗明知如此而故意这么说，蕾娜也是明知如此而问。

「……诗织和香苗明明就有便服，这种时候穿便服也没关係吧？就算外面是便服，底下也能穿强化衬衣吧？」

「小姐穿的也不是便服，而是强化服吧？」

「我……我是因为这种时候也得穿着，不然会有危险。」

这一带是低阶区域中还算安全的场所。穿着强化服虽然不至于突兀，但只是在此閑逛的话并不需要。不过蕾娜因为地下街那件事，为了让自身认知适应荒野，刻意穿着强化服行动。

香苗捉弄般笑道：

「那我身为小姐的护卫，也不能脱下这套衣服喔。这套女僕装是为了在小姐危险时挺身保护小姐的护具，没办法更换。便服只是普通的服装，派不上用场。」

蕾娜觉得她似乎暗指自己柔弱得需要保护，微微垂下头。注意到蕾娜的反应，诗织对香苗投出严厉的视线，香苗有些做作地挪开视线。随后她转移话题：

「哎呀～～话说还真是遗憾。我之前就听说克也少年身手十分了得，我原本以为与小姐一起行动就有机会见识，但小姐居然要脱离队伍，真是遗憾。」

「不好意思喔。」

蕾娜对香苗投出不愉快的眼神，但香苗脸上毫无歉疚。

这时克也以稍微认真的态度插嘴。

「蕾娜。关于这件事喔……妳真的决定要离队？」

蕾娜的表情也蒙上几分阴影，但她还是清楚地答道：

「是啊……起初明明是我硬加进来，现在又自作主张离队，对不起。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这样啊。」

若是平常状况，克也不会硬是挽留。虽然难免觉得遗憾，但因为小队成员必须背负起彼此的性命，如果因为他强硬挽留，使得行动减缓并扰乱合作，只会让整支小队遭遇不幸。

不过这次因为经历地下街的事件，让克也决定多说几句。

「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如果妳的决定是因为地下街那件事，我想妳也没必要太在意吧？虽然这样说有点怪，不过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也许蕾娜是因为某些责任感或罪恶感才决定脱离队伍。克也这么认为，告诉她如果真是这样，没有必要离开小队。

「还有喔，那个，我这样讲也许没说服力，下次要是再发生事情，我一定会设法解决的。」

他不知道地下街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自己没有赶上紧要关头。但如果她因此对自己失望，这次他一定会帮上忙。他表情认真地如此说道。

听他这么说，蕾娜回答：

「……克也，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真的。」

虽然蕾娜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是从她的神情来看，他无法就这样把这句话当真。

蕾娜脸上挂着和刚才同样掩不住悲痛的表情，用甚至令人担忧的口吻说道：

「但是，我真的那么没用吗？原本就有诗织在，现在又多了香苗，然后还要加上克也一起努力保护才行吗？我就真的那么无可救药吗？在克也的眼中，我看起来真的那么没用吗？」

蕾娜对克也面露严肃的表情。哀求般的眼神，像是在要求他否认。

「……不是这样。蕾娜这么强的人突然离开小队，战力下降我也很伤脑筋，而且如果我能帅气地救出蕾娜，也许蕾娜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我只是这样想而已。」

「……这样啊。对不起。」

「……是喔。」

对话就到此中断。克也与蕾娜都无法继续说下去。

由米娜想不到该对两人说些什么才好，爱莉则秉持去者不追的态度；诗织判断轻率安慰只会造成反效果，香苗则遭到诗织瞪视，所有人都闭口不语。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克也冒出这样的念头时，关键的人物浮现脑海。就是阿基拉。因为他曾经抓由米娜当人质，不由得把原因归罪于他。

在地下街，蕾娜她们会擅自离开14号防卫据点；克也无法加入艾蕾娜的探索队，某种角度来说都是因为阿基拉。

阿基拉还攻击过蕾娜与诗织，甚至把由米娜当作人质。而且因为多兰卡姆的官方认定上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这方面的问题最后也不了了之。

再加上蕾娜等人决定离队。克也越是去思考，「虽然搞不太懂，总之就是那家伙不好」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因此克也情绪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从侧边岔路冲出的少女与克也撞个满怀。因为心中烦躁，他不由得拉高音量。

「喂！走路要看路！」

那少女对他露出了非常害怕的表情，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态度太凶了，他连忙温柔地安慰少女。

「啊，抱歉。我不该吼妳。没事吗？」

见到少女的表情因此放缓，克也面露安心的笑容。他没有注意到，由米娜和爱莉都摆出了「又来了」的态度。

但是少女马上又显露非常害怕的神情。随后她便抱紧了克也，惨叫般求助：

「请救救我！有人在追杀我！」

克也大吃一惊，这时新出现的少年从刚才少女现身的巷弄现身，闯进克也的视野中。

那少年就是阿基拉。但是克也的表情异样凝重，不是因为阿基拉突然现身，而是因为阿基拉浑身散发着漆黑的杀气，表情令人不寒而慄。

阿基拉的视线转向克也等人。光是这样，不只是克也，就连由米娜两人，以及蕾娜三人都进入了近乎备战的状态。

如果这里是荒野，克也等人想必毫不犹豫就拔枪了。因为阿基拉手中没有持枪，以及这里是低阶区域中还算安全的场所，再加上考虑到一旦拔枪可能会与负责警备职务的民间警备公司的人员起争执，因此众人的戒备仅止于伸手摸枪。

向克也求助的少女，就是偷了阿基拉钱包的露西亚。

◆

阿基拉冲进低阶区域的道路上，立刻就找到了露西亚。同时也注意到她正抱着克也，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就连「又是你」的念头都不曾涌现。

既然是敌人的同伴，那就是敌人。对克也抱持的感情仅只如此。

敌人，或者不是敌人。敌人有多少人，战力多么强悍？只为了辨识与确认这些条件，阿基拉的视线开始扫视克也周遭的人。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爱莉、蕾娜、诗织、香苗，对方各自回以警戒、畏惧、警戒、愉悦的眼神，但阿基拉的感情并未因此有所起伏。只是在见到诗织的同时，稍微冒出「又是妳？」的念头。

不过当阿基拉的视线转向由米娜，受到她非常强烈的警戒时，阿基拉的表情急遽扭曲，杀意也随之减弱。

这时阿尔法开口提议：

『阿基拉，冷静下来。就算要杀她，也要努力避免增加敌人。现在没有像样的装备，而且战力是7对1，其中六名战斗人员，还有人能与穿着强化服的你对等战斗。再怎么样都太鲁莽了。』

阿基拉像在确认状况般呢喃：

「7对1……」

听见他的呢喃声，克也等人起了强烈的反应。就状况上来看，追杀露西亚的毫无疑问就是阿基拉。而且他浑身散发着杀气，既不要求众人交出她，口中话语彷彿已经决心与在场全员交战。

特别是诗织的反应尤其剧烈。克也等人在地下街现身搅局时，他面对5对1的局势曾说「还真多」，现在7对1却没有这么说。诗织思考反应为何有差距，想到的理由就是：这次他有把握杀光所有人。

既然阿基拉的战斗经历已经被改写了，很显然他与都市方做了某些交易。诗织认为阿基拉在这次交易中可能拿到一笔鉅款，他靠那笔资金取得了更高性能的装备。

从外观判断，他身上似乎没有那么强力的装备。不过事情一旦扯上阿基拉，外观的印象无法信赖，这一点她已亲身体验。因为她一度判断失准，险些让蕾娜失去了性命。

绝不能重蹈覆辙，诗织做出决断。

「并非7对1。我们会站在中立的立场。无论是克也先生或是阿基拉先生，我们都不会出手协助。」

诗织如此宣言后，将蕾娜强拉到自己和香苗身后。

阿基拉表情怀疑，克也等人显得吃惊，蕾娜则是不知所措，香苗似乎感到意外，众人的视线同时朝着诗织集中。

诗织的表情透出坚决的意志，对克也宣言：

「克也先生，您想帮助初次见面而且毫无交情的人物，那是您的自由。我讚赏您的行为，也尊重您的意志。但是，如果会牵扯到大小姐，那就另当别论。因此，希望克也先生以您自身的实力应付本次状况。」

紧接着她以同样态度对阿基拉宣言：

「阿基拉先生。只要阿基拉先生不对我们──特别是大小姐造成危害，我们发誓不与阿基拉先生敌对。希望您做出避免无谓交战的明智判断。」

克也与阿基拉都有避免交战的选择。明知可以避免交战却选择战斗，那是两人的自由。但是请在与我们无关的状态下交手，不要牵连到蕾娜。诗织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此。

最后她像是要催促着依旧不知所措的蕾娜，用背部抵着她向后退，渐渐与阿基拉和克也拉开距离。

「大小姐，我们走吧。」

「可、可是……」

对于抛下克也等人并离开现场，蕾娜心中仍有抗拒感。

但也只是抗拒感而已。就算留在此处，她也无法做出之后的选择。就连选项都无法清楚列举。因此她说不出「可是」之后的话语。

诗织看穿了她的心境，以严厉的表情与口吻对蕾娜说道：

「非常对不起。就算要击晕大小姐，我也得带您离开……大小姐，难道您还要重蹈覆辙吗？」

诗织刻意不明说重蹈覆辙哪件事。那是为了促使蕾娜思考，将蕾娜的思考导向对蕾娜最糟糕的结果。

蕾娜脑海中浮现的最糟结果，是自己再度成为人质的情境。

被露西亚当作人质，阿基拉与诗织再度互相残杀。或者是被阿基拉当成人质，这回轮到克也等人与诗织互相残杀。可能再度见到人们因为自己而互相残杀的场面。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绝对不让那种失态再度上演。如果蕾娜能这样说服自己，她还能继续停留于此处。但蕾娜因为地下街的事件丧失了自信，她办不到。

反倒是从那一天累积在心中的悔恨让蕾娜做出决断。

展现那种强烈杀气的阿基拉会主动收手吗？不可能。那么克也会屈服于他的威胁吗？不可能。既然两种都不可能，结果只剩互相残杀。

那么自己要留在此处参加战斗吗？不只是自己涉险，甚至波及诗织和香苗。

蕾娜办不到。对克也的情感尚未深厚到让她牵连诗织两人与他同生共死。

「……克也，抱歉。我没办法奉陪到底。没办法为了她，赌上性命。」

虽然是苦涩的决断，但蕾娜做出了决断。

香苗毫不在乎场上气氛，语气轻快地说：

「啊，要派我帮忙克也少年也没关係喔。」

但是受到诗织无言的威吓，她立刻撤回前言。

「刚才的当我没说！抱歉啦！这毕竟是工作！我的工作是护卫小姐！那么今天就在此解散啦！走吧，小姐！我们回去吧！」

香苗双手摆在蕾娜双肩上，推着蕾娜快步离去。诗织则是对克也等人低头行礼后，跟上香苗的脚步。

这时阿尔法再度以严肃的口吻建议：

『阿基拉，不可以因为变成4对1就轻举妄动喔。对方可是有三名穿着强化服的猎人，考虑战力差距。阿基拉，有听见吗？』

「4对1……」

阿基拉只这样呢喃。

光是这句话就让克也等人的紧张感急速攀升。

◆

发现自已必须设法解决当下的状况，由米娜在心中苦恼不已。

我方的最强战力诗织等人离开了。她们的理由十分能理解。而那个理由现在正让我方陷入险境。

由米娜不认为克也会捨弃少女。就算显然是少女有错，他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把人交出去。说服他放弃也没有意义。长年来的交情让由米娜清楚理解这一点。

既然如此，唯有说服阿基拉这条路可走，但是他现在正散发着在地下街也不曾展现的杀气，看起来完全屏除了交涉的余地，由米娜没有自信能息事宁人。

儘管如此，也只能试试看。由米娜注视着阿基拉，思考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