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什么的太轻鬆了,交给我了」以这样的心情写出来的喜剧短篇,但我现在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去写什么喜剧了。这太难了。充满幻想的世界,我回来了。——by支仓冻砂
嘎嘎作响的走廊,永远都关不严的门窗。
每到冬天,负责看守,使人们无法从暖炉前离开的阵阵邪风里,不知为何总是夹杂着一股霉味。
因为屋子里的扩音器坏了,所以在屋内时就听不到预备铃声了。这样的理由会被接受,也不是仅限在都市传说中才能看到。
在这里度过的种种回忆已变成了刮痕或污渍,留存着地板和墙壁上。
然而,时光还是会不断变迁。
往回踱步的同时,那条引以为傲的尾巴也在身后随之摆动。
这里恐怕已经不再需要咱了。
要离开的话,除此之外不需要更多理由。
放学后。
学生们三五成群,有的去社团报道,有的急着回家,而教师们却被埋在了堆积如山的工作之中。
来自东洋岛国的教师罗伦斯-克劳福德也不例外。他敷衍地鬆了松领带,打开了校内广的播麦克风开关。
『一年二班农罗,一年二班农罗,请到教师办公室来一趟。』(注:农罗,名字与正篇中的诺儿菈发音相同,汉字看上去很符合人物形象但似乎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早晨,中午以及放学后播放广播时使用的麦克风广播部都另有準备。罗伦斯此时使用的是为了方便老师找学生谈话而特别準备的,但即便如此,红色的开关按钮也已经被磨得掉了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但被叫来训话的次数却依旧不见减少,长此以往,先一步减少的想必就会是老师的头髮了吧。
『哦呀,又是农罗啊。』
听到罗伦斯的叹气声,坐在离麦克风很近位置的日本史老师弥鼓舞(やこぶ)主动开始了搭腔。胖乎乎的身材却有着敏锐的眼光以及相对低沉的嗓音,简直就像战国武将一样。
手上的茶杯上写满了带有鱼字旁的汉字。
『诶,就是说啊。』
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便随着经商的父母移居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家,至今已近有20年了。
三年前毕业的时候找到了高校外语老师的工作。
之前有过在补习学校打工的经历,也一度成为人气讲师很是活跃。姑且不论中小学校的学生的水平高低不同,但在高校授业的话,教学方面就没什么问题了。
职场上複杂的人际关係也在入职后的第二年有了一定程度的把握。
终于到了第三年开始想要有自己的时间的时候,又被任命为了班主任。
虽说有少子化的因素,使得班上的学生人数相应减少,但是突然间要照看20名学生还是有点吃不消。
衬衫上明明留有熨斗的痕迹却不作任何处理,下巴上也留着被人指责邋遢也不为过的很久没有修剪的鬍鬚,以及无法阻止自己在上完最后一节课后不由自主的想放鬆领带的举动,等等。如果把这些原因都归结为工作太忙的话,又有点言过其实。
确实工作很忙是一个原因,但怎么说呢,总觉得是日常工作之外的事情给自己消减了太多精力。
如果说管理学生也是班主任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其实也没错。
但终究还是无法否认自己被分到了一个尤为棘手的班级这一事实。
这次被叫来的农罗便是班上的一员。
『哦呀,她来了。』
喝着茶的雅戈布以悠閑的口气说道。
那语气总是让人感觉其实他很乐在其中。
只要是别人的事,越是麻烦,自己能享受到的乐趣也就越多。
罗伦斯又叹了口气。差点说出『你一直被每天早晨站在校门的生活指导员当成地藏菩萨哦』这种话。
『打、打扰了。』
小心谨慎的敲门声后,一个学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前,一眼望去谁也不会想到那是一个处在罗伦斯的黑名单里,备受关照的存在。
学生的衣着完全遵照校规。一身漆黑的水手服,裙子下摆到膝下5公分处,白色的室内鞋,就连用来绑头髮的橡胶髮带也是普通的茶色。鼻樑上架着一副气派的黑框四方眼镜。
据本人所说,那头漂亮的金灰色头髮则是天生就有的。
成绩优异,品行端正。
在每年召开的『教职员最想作为孙女的学生』票选中更是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存在。
但是,这些都是仅对农罗这一单体的评价。
没错。
在农罗打开门的同时,羊群也『麽萨麽萨』的出现了。
『知道我叫你过来的原因吗?』
听到罗伦斯的问话,农罗满脸『???』地用手摸了摸耳朵。
似乎是因为羊群太吵的原因没有听清。
『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似乎是在这样申诉着一样,总之就是咩·咩·咩的叫个不停。
其他的教师就算因此发火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大家只是望着这边想着『又是农罗啊』,一边又再次低头投身到了工作中。
羊群似乎对放在办公室入口侧面的书籍很感兴趣,但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罗伦斯便也装作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羊群中时不时会传出狗叫的声音,那是农罗带来的牧羊犬。
在罗伦斯的印象里,除了追赶羊群,那只狗追起女子高中生来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恐怕此时也是正在享受着不知从谁那里得来的美餐吧。
虽然学校并不控制学生打工,但谁又能想到会有人在校内做起牧羊人的工作呢?
虽然多次提醒过她要注意此事,但每每都会被农罗以请求原谅的眼神回望过来。
罗伦斯叹了口气,伸出无比疲惫的手指了指办公室旁边的学生指导室。
『但、但是,学校的校规里……』
『校规第三章第四条第一项,禁止携带和学业无关的东西……』
『可是,有关羊的学习——』
『……都可、以此类推。你也要符合社会常识一点啊。』
类似这样的对话不知已经进行过多少次了。
罗伦斯担任一年二班的班主任时,第一次走进教室时那奇异景象带给自己的震惊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因为教室里除了23名学生外,还有18只羊外带一条狗。
『嗯……那个、就像导盲犬一样,把它们当成导盲羊怎么样!?』
『需要羊来带路的牧羊人?所以说是你养羊吗,又或者说是羊养你啊?』
被罗伦斯真么一说,农罗竟开始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虽说把羊带到学校来养这种事可说是亘古奇谈,但其实农罗本心上还是相当认真的。
即便行为怪异,但意外的,农罗却深受同学信任,经常在一起谈心。
俗话说说人无完人,但这羊群到底是哪位神明的恶作剧呢?
终于,这走过场一样的训话今天也差不多可以就此结束了,罗伦斯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思考的农罗正望着他,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
『啊、没、没什么……』
看样子并不是在烦恼检讨书的事情。
无论多少次,她都能写出内容不一,堪称完美的检讨书,想要修改都无从下手。
就在此时,一件事浮现在了罗伦斯的脑中。
这个牧羊女,上周似乎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把牧羊作为社团活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最初罗伦斯还以为只是个玩笑罢了,结果农罗却相当认真。
校舍北边的社团楼有一间屋子空出来了,所以有了一个新社团的申请名额。
因为没有预算,包括同好会在内,每到放学的时候大家都要各自寻找空教室进行活动,地点也是经常变更。
如果升级为社团,不仅活动地点,就连预算也有着落了。
农罗的想法实在太简单了。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个新社团申请吗?』
『啵啰啵啰』,羊群开始拉起屎来,1—2—3……
同时也听不到狗叫声了,估计早已把主人忘在脑后,不知被何处的诱饵给拐骗去了吧。
『诶……除了我之外、还有吗?』
『当然了,算上同好会在内大概有20个吧。』
可以想像得到诺儿菈的眼镜后面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
想要社团活动被承认需要具备两个条件:有关社团活动的记录书,以及至少五名社员的请愿书。
话是如此,但起初很难认为她能凑齐五个人来当社员。
然而平易近人,无论对谁都很温柔的农罗在男生当中很有人气,据说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会去主动餵羊。
如果告诉他们可以和诺儿菈一起进行社团活动的话,踊跃报名的家伙想必是不在少数、
『能以老师的力量帮帮我吗?』
终于,被逼问到这一步的罗伦斯还是不由得退了退身子。
『很遗憾我没有这个权利。确实有申请社团活动的专用窗口,但是那基本被用来处理琐事了。决定权一直都在教务主任那边。』
『啊啊、怎么能这样……』
这样看上去是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软弱形象的农罗,其实意外的,还有很坚强的地方。
其实对于罗伦斯而言,如果可以因此不再带着羊群在校内瞎逛,给她一间屋子也未尝不可。
『嘛,我们只要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耐心等待抽选的结果就好了。还有,虽然不知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羊带到学校来!好了,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看了眼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
想要保持说教这种形式的话可以算中规中矩了吧。
『哈……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显而易见,那句『我知道了』所指的,肯定不是『不要把羊带到学校了』这件事。
农罗慌忙低头行礼,赶着羊群离开了屋子。
留给罗伦斯一身莫名的疲劳感以及沉默。
还有就是,羊群留下的粪便……
季节已经来到深秋。
日落来的非常早。就在罗伦斯伸个懒腰準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
体育馆之类可以使用照明设施的场所里,还可以看到体育系的学生努力训练的身影。但罗伦斯在学生时代是文化系的,所以每次都是天一快黑就立刻回家。
确认了一下明天的教课内容又扫了一眼日誌之后,稍微收拾了一下,罗伦斯终于起身离开了座位。
距离期末测试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办公室里还算冷清。
向着即便如此还是留下工作的教师打过招呼后,罗伦斯随手将墙上的名片翻到了<回家>这面。
自己做饭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偶尔也要轻鬆一下,随便到哪里吃个饭,再买点酒回家慢慢喝什么的。毫无人气的走廊里,罗伦斯这样边走边想着。
在这个时间点,这里偶尔会看到刚刚结束社团活动,连呼吸还没调匀的学生偷偷幽会的场景,今天似乎没什么动静。
罗伦斯来到教员衣柜跟前,打开锁,在架子上放了几个文件后把手伸向了外套。
『突然在这四下无人的走廊里感到了有人影在动,抬眼望去才发现那是自己先前已经留意很久的,非常适合黑髮的保健老师……』,虽然不是这类原因,但罗伦斯还是不得已停下了伸到一半的手。
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衣柜里有个人。
明明挂着锁,可这还不是问题所在。
这家伙应该是打开锁之后溜进来的吧,但是关键她是如何在柜子里再把锁挂回去的呢?
『喂!起床了!』
拍了拍侵入者的肩膀,随之传来的是了小小的呻吟声。
罗伦斯不禁感叹,真么狭小的空间要怎么睡觉啊。但对方似乎确实睡得很死。
明明醒着的时候,除了生气就是哭泣。
如果是那种抱着要吓自己的心态潜入柜子的可爱女孩就好了。但冷静下来想想的话,果然还是很奇怪。
虽然现实有时会不如人意,但如果真按我们的想法实现了也未必会更好。罗伦斯如此领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