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控、戰鬥、禁書少女

永续属性的魔法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无中生有，另一类是促使变化后固定。人们尤其将后一种称作为故事的『应用』。另外，前一种儘管是『永续属性』，但存在着实际必须由卓越的使用者来施展，否则无法维持的缺点。

鸟之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如故事所描述，巨鸟酷爱金属，统御砂与火焰。这种召唤兽儘管是可作为强大武力来使用，但缺乏稳定性，通常维持数十分钟就会消失。

但莲认为此刻的情况并不寻常。

（可是这次的咏唱太长了）

鸟之王说不定能维持好几个小时。

缭绕着砂与火焰的金色巨鸟拍打翅膀，诚如故事所述地炫耀自己的力量。

王获得了坚实的实体，开始破坏。

鸟之王高高飞向讲堂天花板，用尖锐的喙猛烈一挥，穿破了天花板中央的彩色玻璃。精细的装饰顿时粉碎，闪闪发光的碎片落了下来。那每一块碎片都很大，若被刺中恐怕有性命之忧。

在这瞬间，阿玛基斯持书高喊

「『我化身为盾！表我忠心！』」

简单的无形护盾在头顶展开，这样足以抵御下落的彩色玻璃。阿玛西斯展开数个同样的护盾，将分散的学生们保护起来，该称讚他不愧教师之名。

阿玛基斯不顾已经滑落的单片眼镜，大喊

「同学们快逃！然后把高年级的负责人叫来！」

这次的公开课交给了学生来举办，结果成了一场灾难。

莲心想，负责授课的学长学姐都来自优秀的『红鸦』班，当中应该几位应对能力等同甚至超越阿玛基斯。目前，莉雪儿已不知何时展开了自己的『图书馆』，释放锁链尝试阻止鸟之王行动。

「『渴望拘束吧……圣女无比甜腻地细语道。请您束手就擒，选择放弃自由』」

鸟之王扯断了锁连环，拘束属性效果不彰。然而低年级，而且还是『小鸠』班的学生很碍事，无法採取大规模的应对措施。另外，召唤主的失控仍未停止。

「『火焰啊！奔腾吧！奔腾吧！火焰啊！炽热！猛烈！炫目！飞快燃烧吧！』」

他召唤完怪物，又瞄準（恐怕是前途光明的）学生连续释放魔法。

「『害我者低头吧！』」

莉雪儿若无其事地以拒绝属性的故事防住了攻击，但连书架都来不及开示的学生遭受直击。在这依旧一片混乱的现场中，莉雪儿持书果敢高喊

「『女孩在上帝身前跪祈。对愚昧的羊儿们赐予深深的混乱、狂躁、冲击，最后降下无以承受的丧失吧』」

她向男生释放诅咒。男生混乱地抱住脑袋之后茫然自失，之后不再乱放魔法。该说莉雪儿不愧是学生会的成员，拥有相应的实力。

这个时候，其他学长学姐开始引导学弟学妹们避难。

鸟之王依然是由阿玛基斯担当对手。

阿玛基斯释放单发魔法后取出另一册书

「『来讲讲我所目睹的鱼之王吧。他们并非个体，而是雄伟的群体。他们是鱼群，每只都拥有彩虹泡泡眼睛的鱼群』」

阿玛基斯召唤鱼之王。这算是恰当的选择。

数不尽的银光漫天泅泳，似爆开一般化作鱼的形态，顺着天花板游弋并猛烈撞击鸟之王。鸟之王缭绕着砂与火焰的身体被削掉，苦闷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瞬间，鸟之王再度高高飞起。

阿玛西斯和莉雪儿料想俯冲攻击即将袭来，展开护盾。

然而鸟之王盯上的不是人，而是锁定彩色玻璃上的大洞为目标，掀起了沙尘暴。天花板崩塌，巨大的碎片纷纷落下。这次坠落的碎片重量太大，超出护盾的承受极限。阿玛基斯取出另一册书，但终究来不及。

莲亲眼看到瓦砾朝自己与同学们头上落下，预判轨迹行动起来。

「贝涅！」

「莲？」

莲把贝涅推飞出去。

随后，瓦砾扎在了贝涅刚才所在的地方。莲也千钧一髮闪躲过去。

莲反手掀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替安妮挡下冲击下碎散飞来的小碎片。他一面承受着碎石直击，一面向瓦砾对面呼喊

「迪雷，你不是有防卫属性的故事吗？帮我保护贝涅！」

「在下定不负重託！也祝莲氏旗开得胜」

「在此谢过！多加小心！」

两人结束对话。在这时，安妮不知怎的一脸诧异。

莲朝她瞪过去，表示问她「什么意思」。一瞬过后，安妮指着莲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哎，不是指你们的对话，是指你毫不犹豫保护我的行为喔！」

「不明白哪儿有那么好笑……危险！」

鸟之王再次拍打翅膀，天花板被进一步破坏。

瓦砾坠落，无处可逃。莲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安妮。

他头部传来冲击，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　*　*

灰。

灰在流动。

一切东西逐渐化作灰和盐。

年幼的莲的眼前所展现的，是一副异样的景象。

这个海岸小镇直到昨天还安宁平静，突然之间便被犹如铁鏽与脓液混合而成的液体所侵蚀。侵蚀所到之处，一切建筑犹如历经千年风霜一般垮塌。

由砖砌成的家化为了灰烬，守望街道的灯台变成了盐柱。

熟识的一切逐渐发生异样的质变。

所有东西都在逐渐坏掉。

但是莲知道。

自己没有亲历见证过那些。

那一幕只是后来听说后，自己想像出来的。

所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重要的是，当下。

想到这里，莲睁开了眼睛。

「少年，你是笨蛋吗」

安妮站在他的眼前。她的周围堆着落下的瓦砾，而且火舌四窜，尘埃漫天。如此惨烈的场面之中，唯独安妮美丽无比。

银色的髮丝随空气流动而摇曳，她轻声说道

「我是说过请你保护我，支持我，帮助我。可是你连本像样的书都没有，现在挺身而出保护我做什么？我是希望你来负责对人战，没打算让你当肉盾……」

「废话真多，你才是笨蛋。你有危险，我哪儿有功夫想那些琐碎的事」

莲说完，确认自己的身体。头在流血，但伤势不重，也能够活动。这样就做足够了。他拍掉身上的尘埃站了起来。

「我很清楚一个道理。人简简单单就会坏掉」

没错，说不定就有一天，突然之间

一切都会化作灰烬，丧失殆尽。

「我不想看到有人哭，不想体验难过的感受，不想失去重要的东西。我就是这种人。这点早就定好了。有什么问题吗」

莲讲得斩钉截铁。没错，他已经决定『这样活着』。哪怕自己本质是无底的空虚，是匪夷所思的扭曲——不，他正因为这样才早做好了决定，而如今也无意做出改变。安妮吃了一惊。沉默持续了许久。

莲本来琢磨安妮为什么要沉默，但安妮就在下一刻笑喷出来

「噗噗……你……哈哈哈哈」

「都问你哪里好笑了！」

「哎呀，抱歉。因为我这个人已经恶劣到了骨子里了，所以一看到毫不掺假的耿直人就觉的好耀眼……嗯」

安妮把手握在背后，环视周围。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瓦砾之间形成的死角，无法指望救援。同学与学长学姐，包括阿玛基斯都不见蹤影。只能指望他们已经平安逃离了。

在头上，鱼之王群同鸟之王的战斗仍在继续，但鱼之王群差不多就快消失了。连对眼前的处境感到一丝绝望，而安妮则一边看着闪耀的银色鳞光一边嘟哝道

「就当做鸟之王是那玩意打倒的就好了……条件完全具备。没问题了吧」

「你指什么」

「就只对你一个人展示吧……把我的秘密」

安妮说着，单眼一眨。

瞬间，周围空气突变。

那是浓稠的……

铁鏽的气味。

*　*　*

「开示」

安妮打开自己的书架。

当中的藏书完全符合这个吊车尾班级，只有三本。光靠那些岂能对抗鸟之王？莲本来这样心想，然而安妮的行动并未结束。

喀嚓一声，她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细锁链。

锁链上串着一把小钥匙。

安妮将那把它抛到空中，钥匙在空中旋转，落下时已变得如剑一般大小。随后，安妮轻鬆接住巨大化的钥匙。

与此同时，她的服装发生了变化。

普通的制服抹消不见，取而代之出现一件肌肤裸露至胸口的礼服。这件礼服缀有大量褶饰，做工华丽，然而却又给人以残破的感觉。安妮美丽地包裹在那异样的服装中，笑道

「感觉如何？但这还远远没到正戏喔」

「你那身打扮究竟是？」

「这是在我身上施加的永续魔法之一。当钥匙準备完毕时，这件辅助使用的魔道具长裙便会穿在身上。在这同时，制服会缩小。你摸摸看就知道了，这道服装之中注入了强大的魔力。至于这么暴露的理由就是——」

讲到这里，安妮手在礼服的胸口处往下一压，胸部就快掉出来。

正当莲差点移开目光之时，她手中旋转着钥匙，最后将末端对準自己胸膛。如此举动俨然如同举剑自决。

莲大吃一惊，但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的手臂猛然向下。

「住手！」

「魔法师在战斗时会开示书架，但越强大的魔法师越会将本来的书架上锁隐藏。然后，开示真正书架就要<b>将钥匙插入自己来执行</b>」

噗唰一声闷响。

鲜红的血液飞溅出来。

安妮用钥匙贯穿了自己的胸膛。莲诧异地看着她胸口插着一根铁棒的样子。红色的液滴啪嗒啪嗒落到地上。但这还没完，安妮又用颤抖的手将钥匙一扭，肉应着滋啦滋啦的声音被搅碎。

——咔哩。

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