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會面邀請，與禁書開示

药草调和而成的独特香气扑进鼻腔。

医务室是个在书架缝隙间摆放了大量植物的神奇房间。房间里等间距地摆放着乾净的床，床上盖着毯子，两个熟悉的人正睡在那里。

迪雷和阿玛莉莉莎尚未苏醒。

「没事的吧……没事的吧……」

贝涅不厌其烦地一边嘀咕一边来回踱步。担任治疗师的老师说可以放心，但贝涅似乎还是控制不住又不安又担心的情绪，那对兽耳也一直耷拉着。

贝涅不知多少次唉声叹气

「要是我也跟着就好了。说不定那时候就能到处跑来跑去，争取时间直到怪物自动毁灭了。我的身体能力明明只有那种场合才能派上用场」

「贝涅……这话不对。你就算在场也改变不了结果。对不起，他们倒下都是我的责任」

莲向贝涅道歉，胡乱地摸了摸她蜂蜜色的头髮。

贝涅的脸扭了起来，快哭出来的样子。莲面对她，说

「至少要好好做个了断」

贝涅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她一定很疑惑白龙都已经死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用知道其中的含义。所以，莲用别的话接着往下说

「不，没什么。已经结束了」

说完后，他点点头。

他又一次用力摸了摸贝涅的脑袋，然后迈出脚步。

要为这连日来又悲惨又荒诞的日子画上句号。

为了给一切做个了断。

*　*　*

中庭成了迷宫，而且有着许许多多教师所留意不到的角落。其中还有间藏在树木中间的隐藏屋子。这间屋子的规模相当于一间教室，四壁同样被书架填得满满。今天早上还对这里进行过搜查，但没有发现可疑人士躲藏。这里终归是无辜的学生们用来幽会的平静之所。但目前处于紧急事态，谁也不会来这里。

于是，莲和安妮使用了。

邀请函已经发出。

二人坐着，等待今晚的主宾入席。

不久，皮鞋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回蕩起来，一位苗条女性现身。红髮摇摆，她扬起华丽的面庞。安妮喊出她的名字

「你来了呢，莉雪儿·海德堡」

喊那名字的声音无比甜腻。

女性身为学生会的末端成员，站在执行正义的一方。

她微微一笑。

*　*　*

「还真是收到了封危险的信……居然问校内犯罪是不是我作案，还说如果保持沉默无视邀请就把一切抖出去。真有你们的」

「感激你没有逃跑」

「是的，我们考虑到你也有可能不来」

安妮无比自然地说道，莲也跟着表明想法。

莉雪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华丽的头髮随之摇摆。

「伤脑筋啊，安妮同学，莲同学。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误会，所有杀人事件中我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莉雪儿作答流畅。她摊开双臂，理直气壮地主张

「第一起杀人事件中，中庭只有一年级可以进入。第二起杀人事件中，我正在和学生会的成员一起巡逻。第三起杀人事件时也一样。瞧吧？你说说看我要怎样杀人？」

「这件事可以先放到后面。现在我先讲讲怀疑你的理由吧」

安妮堂而皇之地不顾莉雪儿的供述。

她拈起裙摆，行了一个优雅的礼。然后，她讲了出来

「第二起杀人事件虽然是为了封口，但能想到还有其他杀人理由。受害者基尔巴特不断使用低年级学生的血液进行实验。也就是说，他是罪犯。而你曾明确说过『我决不容忍校内的任何犯罪』。对于他，你是执行正义。说错了吗？」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因为那种事就杀人……再说了，别让我三番五次重複，我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不成任何问题喔，学姐」

安妮斩钉截铁地推翻莉雪儿的说辞，尖锐地讲出真相

「只要有禁书的话」

莉雪儿的莲僵住了，变得像人偶一样毫无表情。

安妮对莉雪儿微微一笑，说

「当对你说『如果保持沉默无视邀请就把一切抖出去』之后，你就搬出了不在场证明。因为你有着不能暴露的秘密……也就是你持有禁书这件事」

安妮指出关键，并继续陈述

「你搞出来的第一起事件，并不是你让某位一年级学生实施杀人，而是鸟之王失控事故……不，那件事很可能也不是开端呢」

安妮把手指放在自己下巴上。莉雪儿什么都没说。

安妮毫不拖泥带水，继续讲出自己的推测

「因为那起事件，在幕后人气投票中获得第三名的男生失坠。而你的评价扶摇直上。只有你一个人得到了好处。想必此前你也一直像那样不断地耍着小花招吧？你长得是漂亮，但断然算不上绝世美人。然而，你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成果，让你以末端成员的身份拿下了榜首。这个过程中，你一定还操纵过很多人」

莉雪儿的表情开裂破绽，脸丑陋地扭曲起来。莲目睹这一切，确信之前听到的情报千真万确。

而此刻，安妮还在淡然地陈述事实

「精神操纵属性。那就是你所持禁书的本质。这么一想，在第二起事件中你猜测到基尔巴特君可能会说出对你不利的证词。他早已察觉到，一些像自己一样行事不显眼的学生，精神遭到了什么人的篡夺。所以他试图警告，『还有更多的人会死』」

莲回忆基尔巴特临死时的行为。

并且，他在发出警告前被杀了。

安妮继续陈述莉雪儿的罪状

「你对变成白龙的学生下过指示对不对？一旦被人发现便立刻失控」

「……你这家伙」

「这样一解释，兇手死后杀人事件仍在发生的情况也说得通了。如果此前的兇手都是在精神操纵下作案的，那么书最终一定会聚集在真兇手中。多人作案也不是问题了」

「但是，应该没有足够根据表明持有禁书的人就是我」

「还要狡辩吗，学姐？」

安妮脑袋一歪，滑落的银髮沙沙作响。

她接着往下说，就像把捅进身体的匕首继续往里推。

「为什么那些兇手能够毫不犹豫地盯上持有稀有书籍的学生？第一名受害者赫赫有名，甚至我不知不觉间都知道那个人。但是迪雷君呢？什么人能知道有谁持有稀有书呢？只有陪同参与对全体学生书架执行检查的学生会成员！然后在结合鸟之王失控事故与投票结果，能够想到的持有精神操纵属性禁书的候补嫌疑人就只有你了……我说错了吗？」

莉雪儿的脑袋突然一下垂了下去。垂落的红髮遮住她的表情。莲屏住了呼吸。

莉雪儿一动不动。但过了一会儿，她的肩膀开始颤抖。

她

莉雪儿在笑。

笑得那么开心

那么愉悦

那么……疯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然后，她说

「从没想过，禁书的事会败露」

莉雪儿·海德堡。

她——禁书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　*　*

「为什么。会什么要製造出那么……」

——製造出那么残忍的事件呢？

莲这样问道，但他没指望莉雪儿回答。

但有违预期，莉雪儿开口了。她一派轻鬆地作出回应

「嗯？你还问为什么？那还用说吗，当然因为现在是大好时机啊，<b>因为学生会长不在啊</b>」

「——什么？」

莲无法理解自己听到的答案，不禁愣怔怔地张开嘴。

在他面前，莉雪儿无比愉悦地接着说

「学校聚集了许许多多持有『图书馆』却不成熟的魔法师，是绝佳的猎场。我必须在比前尽量更多地收集藏书。兇手只要不被发现就该得到称讚。可是，只要那个人在就什么都做不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莉雪儿轻描淡写地答道。说到这里，她再度钳口。

凝重的沉默瀰漫开来。

就像挤出来似的，莲艰难地挪开嘴，问

「……就这？」

「什么叫就这？才不是『就这』吧？将尽量多的书传承后世可是魔法师的夙愿，我无非是履行了义务而已」

莉雪儿坦然答道，没有丝毫反省之意。

然后她耸耸肩，又接着说

「但是搞砸了呢。我或许应该先凭藉精神操纵属性和积累起来的人气成为学生会长，再来兴中也不迟。但是，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战胜『那个人』」

安妮冷冰冰地注视莉雪儿，一言不发。莲有种像是大脑被冰冷的手胡搅一通的错觉。他想要摆脱那个感觉，问了出来

「还有另一个问题。你在第二起杀人事件中行使了正义，那又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怎么一边杀人一边信誓旦旦说着那种话……」

莲完全无法理解，问了过去。

莉雪儿哈哈一笑，快活嘹亮地答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

「直接弄髒手的是那些兇手，我的手还乾净着呢。在这一点上，基尔巴特同学明确伤害过低年级的学生……你来说说，我和他到底谁是邪恶？」

——有矛盾吗？莉雪儿歪了歪脑袋。

莲攥紧拳头。这不是矛不矛盾的问题。莉雪儿那既纯真又残酷的理论让莲感到反胃。但莉雪儿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