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黃都

金色的光芒。

充斥河川对岸的灯火之海。当马车上了桥时，那片景象就排在道路两侧，填满了祈雅的视野。

那是她在伊他树海道未曾见过，比星辰更为强烈的地上之光。

「好厉害……！简直就像白天！」

祈雅将小小的身体整个探出了马车，看起来几乎快要摔出去。那对稍微上挑的碧眼宛如镜子倒映着那片夜景。

真让人难以置信。在太阳早已下山的黑暗夜晚，竟会出现如此耀眼的光辉。

人们都还醒着，还在工作。他们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

「哈哈哈。如何，小姑娘！黄都很厉害吧！」

看到这种一定会被爱蕾雅骂的举止，年长的车夫却开心地如此回应。他一定对这片灿烂的黄都感到骄傲吧。

「妳知道那些光是烧什么得来的吗？那可不是兽脂或木柴喔！」

「──是天然气喔！汽化灯！不靠热术也能燃烧的空气！从附近的马里地孔透过管子……铁制的管子输送！就是烧那个！对不对！」

「哦哦，什么嘛，小姑娘！小小年纪却比我还博学啊！哈哈哈！我倒是不知道那么多呢！」

金色的光芒。与至今经过的城镇里的油灯竟然差这么多。

一定是因为那是天然气的灯光。

「我向爱蕾雅……嗯，坏心老师学过！就是在几米那市送走我的那个人。」

「哦，就是那位超级大美女吗！那还真是让人羡慕啊！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也想给那样的老师教。」

「一点也不好，幸好她没有跟来！要是那个人跟着，绝对绝对会在旁边啰哩啰唆的！」

行驶在路上的马车沖入了宛如异世界的亮光之中。

底下是与泥土路截然不同，修整得井然有序的笔直砖头路。

这里一定是座市场。艳红、黛绿。被汽化灯照耀的无数色彩、鼎沸人声从祈雅的两旁快速流过，令人目不暇给。

「凯迪黑的上等羊肉特价到今天！之后就再也买不到这么便宜的价格喽！」

「各位看过吗！如假包换！这可是『彼端』最新仪器！请来试试『双筒望远镜』！」

「看过来、看过来，今晚有没有人想在『蓝甲虫亭』度过啊！那里有来自米那次水源市的真正诗人现场献唱喔！」

每个人都扯开嗓子高声大喊，就像在主张着自己的生命。

四周充满着与她安静平稳的故乡正好相反，却十分美好的喧嚣。

「吶，这些……这些全部都是真正的商店吗？」

「那是当然啦！妳在其他城市没看过吗！」

「可是数量这么多……客、客人不会不够吗！就算用一小月也逛不完全部啊！」

「哈哈哈哈！有啦！这里啊，有很多人呢！别说一小月──就算花上一整年的时间也逛不完整个黄都！」

马车停了下来。当她再次探出身体时，祈雅看见了往旁边伸出小旗子的铁柱。

有着方格花纹的旗子透过铁柱的摆动机关，发出「铿」的轻微声响后降下。纵横来往于十字路口的马车就是透过那种东西引导车流。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课堂上也没学过！」

没错。不只祈雅搭的马车。有许许多多的马车在道路上行驶。

足以让四台马车交错而过的大道通往四面八方。

偶尔还能看到没有马拉的马车冒着白烟从旁边经过，让祈雅大吃一惊。

「啊啊……！」

马车驶入了一处林立着建筑物都必须仰头瞻望的住宅区域。

即使这里不是市场，仍有人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路面被照得十分明亮。

住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模样。不只是因为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服装。人类、森人、山人、小人、沙人。

在这个黄都里……在世界最大的都市里，难道聚集了所有的人族吗？

这里不只有课堂上听过的事物，还存在着许多令人难以相信、完全陌生的东西。

「快看，小姑娘！那就是王宫！是瑟菲多陛下的王宫喔！」

「王宫……！」

马车穿过一条特别大的道路。道路终点处耸立着一栋建筑。

被灯光照得洁白雪亮、巨大无比的美丽城堡。

所有耀眼的光芒都倒映在大型护城河上，就像一整排五颜六色的太阳。看起来十分美丽。

──那是上天赋予人族的绝对王权之象徵。

俯视着这整片宛如大海般人类聚落的荣耀与权力之历史。

因「真正的魔王」而一度濒临灭亡的世界里，唯一现存的王宫。

啊啊，爱蕾雅真可怜。她没有在祈雅的身边一睹这座浮现于夜晚黑暗之中的天堂圣殿所绽放的风采。

「好厉害……」

她只能发出如此叹息。

祈雅往后的一年将在这座恢宏的城市度过。

会有多少未知的事物，多少开心的事物等着她发掘呢？

离开伊他树海道的自己，有办法想像此刻的光景吗？

「──六合御览！六合御览！现在随时都能帮您安排！观战席的预约请来洽询我们因萨•摩泽欧商会！」

「这位大姐！要不要买一枚勇者纪念硬币！到曾孙那代都能拿来炫耀喔！」

「看过来、看过来，想不想将一生仅有一次的勇者战斗英姿留作纪念啊！购买银版照片请到梅鲁欧拉显影所。」

王宫前的大道上有着数量不下于市场的商人正在摆摊，汹涌的人潮挤得马车无法通行。祈雅是第一次听到他们所有人所关注的那个辞彙。

「吶……吶！六合御览是什么呀？」

「哦，小姑娘这么博学，却不知道六合御览吗？真让人惊讶！那是王宫举办的最大王城比武大会喔！他们要战斗！是一场像神话时代那样的真业对决大型比赛！」

「哦……！会有谁出场呢？」

「哈哈哈！就是打倒『真正的魔王』的勇者！」

车夫的口气中充满兴奋的热情。那一定是在黄都也非常特别的活动吧。

祈雅也想观赏那场比赛。虽然爱蕾雅八成会训斥她，不准她去看那种野蛮的东西。

（我一定要看。）

待在这么棒的城市里，若只是成天读书，未免太无聊了。

乾脆跷掉爱蕾雅的课，漫步于这种充满活力的夜晚，见识那些陌生的事物吧。

见识那些能对亚薇卡和希安说上十年也说不完，许许多多的新鲜事。

「只要获胜就能拿到惊人的奖金！足以实现任何愿望！所以最强的英雄们才会聚集于此！」

「有这么多喔！……那我也想出赛！」

「喂喂，哈哈哈！原来我载了一位小小英雄啊！不过妳还是十年后再来吧！最强就是真正的最强！绝对的罗斯库雷伊也会出场呢！」

「──可是，我就是最强的呀！」

蕴含着各种空气的风吹拂过道路，穿过马车里面。

祈雅的金色头髮在映照于夜晚的亮光与微风中闪烁飘舞。

接着，一阵带来爆炸似巨响的强风吹起，让祈雅不禁朝那个方向望去。那是以惊人速度追过马车，宛如巨大钢铁蛇龙的──

「好厉害。」

祈雅第一次看见以蒸汽机驱动的火车。

那样的机械每天都在不停地运作。巨大车体里头坐着许多的人。推动它的燃料是从地表上的各地搜集而来的。

人群。协助所有文明活动运作的无数人群就住在这个黄都里。

「黄都……！」

目送着以惊人之势离去的火车背影，祈雅低声说着。

这里一定有着让人想像不到的东西正等着她。

「这就是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