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齐克在我身边安稳地发出鼻息声，睡得很熟。

明明是三更半夜，我的心脏却不断用力跳动，丝毫没有睡意。

——……今天一天就好……我希望你陪在我身边，直到我睡着为止。

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不停在脑中回蕩。

这是最后的任性。

我当上圣女之前，想再感受一次他的体温。

我至今一直假装对他冷漠。

但是——

我无论如何都想再体会他的温度，最后一次就好。

所以，我任性地提出要求。

『……齐克……你醒着吗？』

见齐克仍然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小声问道。

『……』

毫无回应。

他不会装睡，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他睡在我的身边，居然能睡得这么沉。

『我都心跳快到睡不着了……你果然只把我当作女儿看待啊。』

我稍微抱怨。

反正他睡着了，也听不见。

而正因为他听不见，我试着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句话说出口了。

『……齐克，我喜欢你。』

我将声音压得很低，他就算醒着，大概也听不见吧。

『……齐克……我好喜欢你。』

我的话只传进自己的耳中，原本红润的脸颊顿时变得更加火烫。

说不定，他听见了。

我一想到这里，就忽然紧张起来，嗓音渐渐开始发抖。

身体好热。

『……伊莉丝好喜欢齐克。』

我说了三次，就像在对流星许愿。

可是。

齐克的眉头一动也不动，我的话显然没有传进他的心里。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还特地确认过他有没有熟睡。

结果我还期待着他或许听见了，真傻。

话虽如此——

『……齐克……我喜欢你。』

我吻了他的脸颊。

希望他有一天能收到这句话。

不过我太彆扭了，可能要花很多时间才能真正传达给他吧。

†

众人一起走在山间的同时，我缅怀起过去。

耳边聆听着孩子的笑闹声，回想与齐克共度的六年——无法坦率的每一天。

当时的我总是焦躁不已。

为什么他不自己发现我的感情？

为什么他不愿意把我当女人看？

为什么我没办法坦率地直说喜欢他？

我质问自己好多、好多遍「为什么」，却又得不出答案，最后老是迁怒在无辜的齐克身上。

一见面就摆臭脸。

有时他找我说话，我也无视他。

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莫名地直率。

总之就是一直找齐克麻烦。

我或许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吧。

然而，齐克只是露出既困扰又悲伤的表情。

明明他没有任何责任，却在内心一直道歉。

我看着这样的他，就愈发觉得老是逞强的自己真没出息？

……结果，反而变得愈来愈彆扭。

「真的好笨……」

自己过去一直在原地兜圈子。我回顾着过往，小声自嘲道。

「……伊莉丝，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这时，我那温柔过头的暗恋对象一脸担心地询问。

「我只是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我真的很喜欢你。」

恋爱的人总是盲目。

心眼完全派不上用场。

愈是喜欢对方，愈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然后渐渐变成一个傻瓜。

「……我、我也很……很、很喜欢……大哥！」

我一脸心满意足，齐克则是苦笑着凝视我。堤亚见我们彼此对望，又插嘴打断。

这里还有另一个小笨蛋。

她似乎对我燃起对抗心理了。喊什么大哥啊，少嚣张了。

「……嗯哼～我其实和杰洛早就一起洗过澡了，他还帮我洗过身体呢。」

顺带一提，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

我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两个人一起洗澡了。

昨天计画失败，所以我想今天或明天再闯进浴室一次。

「……我、我当然也有……感觉有啦！」

堤亚瞬间面露绝望，最后勉强撑住，鼓起脸颊。阳光洒落于白银髮丝上，耀眼的光泽显得十分美丽。

「什么叫『感觉有』呀？就是没有嘛。妳老实认输吧。」

我得意洋洋地窥看堤亚的表情。

身材娇小的吸血鬼女孩咬紧牙根，一脸不服气。

接着，她思索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

「伊莉丝大人才应该认输……昨、昨天……大哥亲口称讚堤亚最可爱了！」

冰冷的寒风刮过心头。

齐克说她最可爱？

我凝视堤亚的鲜红眼眸，她似乎没有说谎。

我确实察觉到他们昨天发生过什么。

可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什么状况下称讚堤亚最可爱？

齐克该不会比较喜欢这种外表偏童颜的女孩子吧？

「……齐……杰洛……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马上确认真相。

齐克无奈地苦笑。

「……」

我以心眼窥视其内心。

——……请……请您说……「堤亚最可爱了」。

……原来如此，他是说了没错，但比较像是被逼着说的……我安心地轻抚胸口。

「堤亚……妳这孩子真是狡猾呢。自己要求杰洛称讚，还一副像是对方主动说的。」

「伊莉丝大人才是，说和大哥一起洗过澡，但那明明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被识破了。

我们无言地互瞪。

视线喷散火花好一阵子——一股笑意突然涌上来。

我抖着肩膀，捂嘴闷笑。

「……您怎么了？」

堤亚有些担心地观察我。

「我只是觉得……我们真的好像笨蛋。」

这句话半真半假。

不知道是笑过头，还是有别的原因，我擦去眼角浮出的泪珠。

嗨，那时候的我。

之后过了很久很久，我的心意总算传达给齐克了。

虽然我们彼此误会、互相伤害、渐行渐远——

但我总算告诉他「我喜欢他了」喔。

只是告诉喜欢的人自己的心意。

只是因为这点小事。

只是能待在他的身边——

「……居然会这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