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俗话说:吃毒要连盘子一起。
意思是既然吃了毒药,就要连盘子一起吃掉。
这句格言诞生的当下,经常会看到有人以烤硬的麵包来代替盘子。会把肉之类的主菜放在烤得硬梆梆的麵包上面来调味,接着撕一小块沾汤,等变软之后再吃。
连盘子一起, 换句话说就是全部吃完。
即使端出来的东西是毒也要全部吃光。这就是珍惜食物的精神。
我乱说的。
事实上,指的是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乾脆吃下平常吃不习惯的食物后再死,这种积极正面的精神。毕竟平常根本不会吃盘子。所以意思是不管是吃下瓷器害胃破裂而死还是因为毒发身亡,其实都没什么分别。
以上说的,当然也是骗人的。
好啦,现在我待在爱夏为了作为佣兵团事务所而準备的其中一间设施。
这里位于商业区,在歇业酒馆的地下。
周围整齐地摆放着装有乾粮的木桶,以及加工前的黑色大衣。
我是用转移魔法阵的捲轴移动到这里的。
是双向性通讯的转移魔法阵。是之前我为了以防万一而预先设置好的。
然后,眼前有一位女性。平时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言行举止幼稚的乖乖女。
实际上却是年龄超过二十岁的女人。
「是个很风趣的地方呢。」
神子以女性的坐姿席地而坐。
儘管我没有特别将手脚捆绑,她却满不在乎地坐在满是尘埃的地上。
结果,我就这样将神子带来了这里。
「妳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
「在那种时间点出来,而且还不打算逃走……」
仔细想想,神子出现的时间点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在等待自己上场的时机。
而且,她还老实被我捉住。丝毫没有任何抵抗。
「……我会出来纯粹是巧合。因为我根本不晓得发生了那样的争斗……一走出外面,看到庭园被浓雾覆盖还吓了一跳。」
说是这样说,但是她的判断很迅速。
「是骗人的吧?」
「没错,是骗你的。其实我读取了负责照顾我的人的记忆,知道特蕾兹他们想对你意图不轨,所以才出来的。」
「哦……这表示妳是来帮我的?」
「是的。后来我出来外面,看到了你的眼睛,立刻就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眼神相对的那一瞬间,就能读取记忆。
虽然我想说隔着魔导铠真亏她还看得见,不过既然是神子的不可思议能力,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
毕竟像札诺巴的怪力,我也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我站在你这边。我想成为你的力量。」
「……」
我一语不发地以指尖朝着神子。
吃毒要连盘子一起。既然已经掳来了也没办法。事到如今根本也没计画。只能行动了。
我方的卡片只有两张。就是我,还有这家伙。
基于这样的认知上,来预想最坏的状况吧。
教皇是敌人、枢机卿也是敌人、特蕾兹也是敌人、克蕾雅也是敌人。所有人都是人神的爪牙,克里夫、爱夏以及基斯都已经被抓。虽说自从我绑架神子后顶多只经过一个小时,但神殿骑士也开始行动了。我虽然认为转移的瞬间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但实际上已经被看到了,神殿骑士团目前正朝着这边过来。
由于没有多余时间準备送还用的魔法阵,就先用泥沼将魔导铠「一式」沉到了地下,但已经被挖出来直接没收。
最坏的状况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过若真是演变成这种状况就太糟了,感觉几乎是束手无策……
我必须以自身的战斗力以及神子这两张卡片,设法突破这个最坏的状况才行。
「神子,在相信妳说的话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
为此我该做的,就是质询神子。
说想成为我力量的这个女人。不管要不要相信她,获得情报才是当务之急。
「把妳身为神子的能力告诉我。」
「你不是已经晓得了吗?」
「我想听本人亲口证实这件事。」
说不定会与奥尔斯帝德的情报有出入。所以我重新确认。
「我可以看到人们记忆的表层。」
「表层?」
「是的。可以看到那个人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以及些许相关的记忆。」
「那跟读心不是一样吗?」
「不,我能看见的,只有过去。不过要是持续盯着眼睛看,便能不断地、不断地往前回溯……」
与其说看得见记忆……感觉比较像是能看见现在所想的事情以及与其相关的过去。
「只能看而已吗?」
「是的,只能看而已。」
「有办法将心神丧失的人恢複到原本的状态吗?」
「没办法。不过若是与治癒魔术并用,或许有可能想出什么方法。」
看来没办法取回塞妮丝的记忆啊。
「……所以并不是能读取对方内心的想法吧。」
「不过,有办法藉此推敲。」
儘管看不见现在所想的事情,但能一边对话一边想着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的人并不多。举例来说,要是被问到「早餐吃了什么」,应该没几个人会在意识表层跑出与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相关科普考察吧。
「难怪有做亏心事的家伙不想和妳对上视线啊。」
简直就是测谎器。她可以将自己不中意的对象定罪。可以光凭「眼神对上了」这个理由而定罪。
虽说就算她本身在说谎也不会有人知道,但那种事无关紧要。
所谓的神子,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看过札诺巴就自然能理解。
只要有掌控权力的某人,担保其效能就行。
「鲁迪乌斯大人,你不会避开视线呢。」
「毕竟我没做什么亏心事。」
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将视线从神子身上移开。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有些自暴自弃,但既然她能看见过去,只要像这样四目相接,就能省去说明的功夫。
「这样好吗?就算不是亏心事,也会全都被我知道喔……」
「……」
「哦,奥尔斯帝德大人身上有那样的诅咒……原来如此,人神……第一句话是这样……哎呀?」
突然,神子的脸颊泛红。
怎么了?难道是看到色色的东西吗?不过,这种类型的在审问时马上就会看到了吧?
像是在米里斯的神父偷腥的时候,应该就会看到了吧。
「怎么会,居然两个人同时……明明有两个人,爱却…………啊啊…………啊,这是祭坛……咦?…………咦?」
此时,神子总算是移开了目光。
她流着冷汗。呼吸也很急促。彷彿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妳看到了什么吗?」
「邪教……呃,嗯咳,你会举行一种不属于米里斯教的……那个,偏激,不,是不可思议的仪式呢……」
「那是我的灵魂(Soul)。」
「嗯……嗯嗯。」
神子压住裙襬,同时往后稍微拉开距离。
放心吧。洛琪希教虽然不像米里斯教那样清廉洁白,但好歹是美丽的蓝色。不会对妳做出像色情同人志里面的事。
「嗯咳,回到话题吧。」
「嗯咳,说得也是。」
彼此清了清嗓子。
虽说也不是被人看到会觉得困扰的东西,但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确实很难为情。
跟两个人同时做的那件事被看到,表示她或许也听到了我说过的那句话。
不是的。那只是一时兴起才说溜嘴。平常不会说的……
总之,继续谈下去吧。
「首先,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次的事件?神子大人,关于这次的事件,妳认为谁才是主谋?」
「是教皇猊下,或是想要陷害猊下的枢机卿所为吧。我认为人神并没有涉入。」
换句话说,是米里斯排斥魔族派系的领袖吗?拉托雷亚家的人与这件事无关吗……?
「妳的意思是与拉托雷亚家无关吗?」
「或许有遭到利用,但我认为并不是主谋。」
所以绑架塞妮丝和刚才那件事没有关係吗?
不管怎么样,教皇派与枢机卿派。双方的领袖都显得很可疑。
「为什么妳会认为人神没有涉入?」
「如果真的是猊下听从人神的吩咐,这个行为对米里斯教徒来说会是非常严重的丑闻。虽然猊下其实是个坏人,但同时也是个虔诚的米里斯信徒。」
「不过,这种事妳打算怎么判断?」
「只要看到眼睛,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问了个蠢问题啊。不过,能相信她吗?
「要是你无法信任我,就把我当成人质进行交涉,交换你想要的东西就好。」
「我手上的牌还不足以这么做。神殿骑士团应该已经做出对策。就算我把妳当作筹码要求什么,到头来──」
「我是神殿骑士团的一切。」
神子打断我的话如此说道。她脸上挂着轻飘飘的笑容,同时继续说下去:
「神殿骑士团……应该说排斥魔族的派系,非常明白要是我一死就会失去胜算。」
「也就是说,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我以妳的人身安全为筹码坚决交涉,就会完全接受我这边的要求吗?」
「我很肯定自己拥有那种程度的价值。」
是真的吗……我可不想因为相信她,而看到爱夏在我眼前被一刀两断之类的。
「神殿骑士团虽然是笨蛋,但也不至于无能。他们现在搞不好已经捉住爱夏并且问出了这个地方。不对,不用特地捉住也没关係。既然有在观察我的动向,应该马上就会注意到这里很可疑。当我为了提出要求而前往教团本部时,妳也有可能被神殿骑士团救走。」
「那么,提出要求的时候我也一起去就行了吧?」
「虽然是很大胆的想法,但是也很有可能在路上被包围,直接展开总体战。」
「以鲁迪乌斯大人的实力,应该有办法将眼前的对手全部收拾吧?毕竟你在面对那位奥尔斯帝德大人及奥贝尔时,都能战得势均力敌。」
还看到了那里啊?
嗯,是有可能没错。虽然很像老王卖瓜,但收拾三流货色可是我的拿手好戏,甚至可以称我为「杂兵猎人鲁迪乌斯」。要是不须考虑手下留情,纯粹抱着杀意行动,与刚才打倒的那群家伙相同水準的家伙我都能应付。
「而且,假使有人来袭,我想不会是神殿骑士团,而是教皇底下的人马。」
「这又是为什么?」
「哪怕有个万一,神殿骑士团也不希望我死去。但就算是因为偶然,教皇派也希望我可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