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
惺忪的目光扫向周围,两个女人出现在了眼里。
一个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褐色皮肤的少女,她盘腿坐在旁边的床上。她的面前正排开各种各样形制的小刀,她正专心致志的磨着刀。那严肃认真的态度,让人不禁联想到将要开始做手术的大夫。难道,她是个行刑人现在正在选择拷问的用具,会被她杀掉的吧?
与磨刀少女所在的床相对的方向的床边有把椅子,另一个女人坐在那里看书。她给人的感觉像是久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不过,从穿着来看更像是哪里的女僕躲懒在僻静处看着小说。跟女僕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腰上悬挂着剑。都是些什么人啊。
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竟然在同一室中,我这是在哪啊?她们将会怎么处置我啊?少女完全不敢想像。
坎坷不安的少女又四下扫视。
和正在磨小刀的少女目光对上了。
「喂,骑士,她醒了。」
少顷,传来低沉的貌似椅子移动的声音。
循声看去,女人已经站了起来。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水瓶。
「早安啊,要喝点水吗?」
少女无言的点点头,喉咙已经干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熟练地把水瓶递到了少女的嘴边,分几次将少量的水喂服下去,避免少女喝呛到。
恰到好处,少女严重脱水的身体得到充裕地补充。
「谢谢,感激不尽。」
「哈,已经可以说话啦......不用客气。」
女人机械性地客套着。
女人脸上浮现的是快乐的表情,这时响起了关门声。少女循声看去磨刀的少女已经不在室内了。少女不由好奇,完全没听到她走出去时的脚步声啊。
少女想坐起身却感到一阵剧痛,彷彿她全身被紧缚住一般。
「啊......?!」
「没事吧?你受了很重的伤呢......」
女人发出满是担忧的声音俯看着少女。
这么一说,少女明白了。确实她只要一用劲,全身各处便剧痛袭来使得她根本无法动弹。轻轻地一动都像被撞伤似的疼。
少女咬牙强撑着坐起身来。
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少女强行挺住没有倒下去。
「这里是哪啊?」
「龙王山山脚下城里的旅馆。」
满是开心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
察看一番后,女人判断自己没什么可做的,便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书是《北神英雄传》。
那是吟游诗人杜翰多尔的长篇抒情诗,在他死后10年被编辑成书发行了。少女还年幼时便已经读过,全诗是用连孩子都能听懂的浅显词句抒写的。
第三节中关于英雄与魔王的战斗,少女尤其喜欢。
拥有压倒性力量的魔王,手握能将魔王一击打倒的宝剑的英雄,双方一击决胜负。吟游诗人杜翰多尔感叹自己的无能与无力,他不敢向魔王挑战只能默默地做一个看客记录下这一切。
「发生了什么吗?完全不明白。在场的人都无法动弹,我亦是一样。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背脊传来的战慄。
少女还记得这样的句子。
「为什么杜翰多尔最后会离开英雄呢?」
少女忍不住发出了疑问。女人眉毛一下扬起身体颤动,手猛一用力粗暴地合上了书。
「读过的人别剧透......」
「......非常抱歉。」
少女已经读过这本书十几遍了,当然知道结局。可是女人还是第一次看呢。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不等室内的人询问,刚才出去的少女便走了进来。
她一闪便到了放置着她小刀的床前,坐上床弯腰继续侍弄她的小刀。女孩看着更像是个少年,但是她的动作却像小动物一般可爱。
在做着那么可爱动作的女孩,却转头对门的方向高声叫道。
「喂,艾尔,干什么呢?快点进来!」
随着她的呼喊,门被缓缓推来一脸拘谨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缇珂小姐,既然敲门至少也要等到回应......」
「说什么呢。该敲门的只是艾尔你啦。这里本来就是女骑士和缇珂的房间。进入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等回应亏你能想得出。」
「客人已经醒了吗......那我打扰了。」
少年细看了下室内的情形,确定没关係后,终于进来了。
少年进来后轻轻地掩上了门,正在读书的女人轻声笑起来。
「你还真懂礼节呢。」
少年耸耸肩,
「别看我这样,我们家也是很讲究礼仪的。」<吐槽不能>
女人一边说着「是呢,你原来也讲过的」,一边站了起来,把椅子让给少年。然后女人径直走向了磨刀少女的床大大咧咧地坐下。看到女人坐到床上,侍弄刀的少女露出一脸的不情愿。
「我是亚历克斯=弗莱拜克。请别客气直接称呼我艾尔吧。」
「......流云。」
「......?云,有什么不对吗?」
少年好奇地看向了窗外。
很不巧,今天晴空万里,没有一片云彩。
「不是,名字,我的。」
「......啊?」
少女竭尽全力想要表达清楚。但是魔法团体的总部在北方大陆的西部,和这里语言有很大的区别。再加上她发音不準,少年很难听懂。
在一边看书的女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当起了翻译。
「艾尔君《流云》是她的名字。」
「哦,她是魔法师......确实如此呢。西娜小姐谢谢了。」
艾尔恍然大悟似的点头称是。
魔法师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一般在本名之外都会有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名字。
这是源于某种迷信的思想而形成的习俗。想要召唤恶魔,魔法师就必须知道恶魔的本名,而魔法师一旦被恶魔知道了本名就会被夺走灵魂。所以召唤时魔法师相互之间只称呼对方的假名,渐渐的便有了用假名的习惯。
据说,被称作恶魔的一些魔族也是用的假名。这样看来,不一定是迷信呢。<这是个伏笔吗>
现在魔法师的假名,由那个人的擅长的魔法加上表示他性格的词语组成。
例如「愤怒的大地」这个名字,就说明那个魔法师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他所擅长的是土系魔法。
然而实际上如此简单易懂的名字没人取。特别是战斗魔法师的话,更是很随性的取名与擅长的魔法或自己的性格可能全无关係。
西娜暗自思考着。
流云。
随波逐流的性格,云之类魔法擅长。
乍一听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么简单易懂。
流动代表着性格优柔寡断的话应该叫《被带走的云》才对吧。叫流意味着更愿意按自己的意愿行动吧。
云的话让人容易联想到应该是水和风相关的魔法擅长。但是云里也藏着靠毒捕食的蜘蛛,所以她也可能是擅长幻术的魔法师。
「随波逐流的性格,云之类魔法擅长。」
流云看向了发出叮叮噹噹声响的方向,西娜已经把缇珂推倒在了床上。缇珂挣扎之下几把小刀落到了地上。
「喂喂,骑士这样很危险啊,想发情的话找旁边那个雄性去啦。缇珂现在很忙的。」
缇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狂暴起来,但是西娜可是个练家子,而且两人体格相差很大,想从她的魔掌下逃脱显然没那么容易。
「缇珂酱很可爱啊,来亲亲。」
「不要啊,刺你啰。」
小刀散落的床上百合正在绽放。
对于这令人心跳的一幕,艾尔却只作不见。
「云小姐。」
「在。」
「你们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以你们的实力很难让我相信就凭那么两三只王龙就能把你们团灭。」
听到这话,在床上胡闹的西娜停下了手。
可怜的缇珂已经被剥得露出了内衣。
(缇珂酱,你内衣露出来了啊)
(你是笨蛋吗?你故意的吧好好给我反省)
(不过啊。魔法师团体被王龙灭团怎么会不可能呢)
(唉,那是当然的。有些尸体上有明显的钝器砸击的痕迹。搞不好袭击者就潜藏在行兇现场附近呢,不过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钝器!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不说也应该看得到的吧。)
(钝器造成的伤我根本就没注意到啊!大概,这就是作为骑士的我和作为杀手的你在知识上的差距吧!)
(你......说真的吗?以后注意啦,不管怎样缇珂是搞暗杀的,是真正的杀手嘛。)
率真得点着头,缇珂开始动手整理起衣物。
西娜转头凝视着对于艾尔问题沉默着的云。
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白里透蓝的头髮凌乱不堪一副才睡醒在发獃的表情,睡衣没有扣好露出了里面的肌肤。才睡醒的美少女,春色无边的风景呢。
坐在这样的少女面前的艾尔,脸上还是招牌式的微笑毫不为所动。
西娜也算见多识广,但艾尔这样的真绅士的少年她还从未遇见过。她见过的和艾尔同龄的贵族少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只是表面上温文有礼而已。由于她职业的关係,西娜常有机会和贵族子弟对话,所以她很有经验。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不管表面上怎么摆出一副绅士的做派,看到女人后鼻子下面马上都会伸长的。
艾尔确实给西娜的感觉和那些贵族少年不一样。不过他也算不得完美的绅士,他还做着屠龙英雄的孩子梦呢。嗯,他的内在还是个孩子吧。
「还能记得战斗时发生的事情吗?」
「呃......」
「不想说吗,那就别要勉强了。」
「不是的,因为突然在背后被人突袭,而此时龙也从前方袭来,当时一片混乱,所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我明白了。总之先好好休养吧。」
艾尔说着,缓缓起身。
脸上是彷彿永远不会变化的平静的笑容。流云的脸上露出了微微安心的表情。
但是,西娜却觉得这个熟悉的笑容让她感到恐怖。
仔细回味一下艾尔这个少年的举止,似乎有些可笑。
为了个孩子般的梦想全力以赴,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完成这个梦想。然而进山搜索时他却很有耐心。本以为他一定会抢着沖在最前面,可是他却让缇珂走在了最前面,他泰然自若地紧随在后。
他并不是那种血气方刚的少年。
回想他在那个战场看到尸体时的表情,没有气愤或是疑惑,更没有显露出惊慌失措,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一切在他看来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最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救助了流云。
按理说言行不一致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我真无聊啊。
西娜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管他是什么人,艾尔始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啦。
「......肚子饿了呢,我们吃饭吧。艾尔先生,麻烦你吃完饭后跟我一起出去採购东西可以吗?」
「好的,那就麻烦缇珂小姐照看下流云小姐了。」
「嗯,放心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