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話 被大家拋棄的少年

灰暗的大海。

缇珂讨厌海。

可能因为是在沙漠里长大的缘故，所以对于海洋生物缇珂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例如章鱼。

缇珂现在就正被章鱼紧紧缠着。

缠的是如此之紧，是想把缇珂全身的骨头压碎以便一口吞下去吗？

缇珂拚命的挣扎。

难以言表的噁心使得缇珂感觉如坠冰窟，她拚命挣扎呼救。

这时那个男人从旁路过，他是在杀手公会里负责接待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个恋童癖，分派工作时总是用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在缇珂身上舔来舔去，「不经意」就会把手伸到缇珂的屁股和胸上，时不时假装亲切地一把抱住缇珂。

和章鱼一样难缠的家伙。

但是，好好地向他求助应该会救自己吧。

缇珂想到这点，向他发出了求救的哀鸣。

适得其反。

他见到被章鱼缠住无法动弹的缇珂两眼变得通红，根本无视缇珂的呼救。

啊啊，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你们的缇珂今晚肯定贞节不保了。

正当缇珂听天由命时，身体却突然被鬆开手脚可以活动了。

怎么了？啊！那个男人正和章鱼激战呢。

那是无法用辞藻描述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被震住了的缇珂全然忘记了逃跑，就那样怔怔得看着。那是缇珂有生以来未曾见过的激斗。

最后的胜利者是艾尔。

艾尔的巨剑以眼睛都无法捕捉的速度拔出来，将对手王龙一刀两断。

然后轻柔的将缇珂抱起，扶着缇珂的头，少年帅气的唇慢慢地.......。

缇珂羞赧地挣脱下地，咦？艾尔呢？

缇珂朦朦胧胧的环顾四周。

房间里还很昏暗，但是早起的鸟儿们已在欢快的歌唱。

隔壁床上的少女把毛毯踢到了地上，肚脐裸露在外，口水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流云的睡相真是糟糕呢。

缇珂突然觉得腹部被什么压着于是低头察看。

是章鱼的触手......怎么会这又不是海，是被双臂环抱着呢，是西娜吗。

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客房里只有两张床，她不是跟流云睡一起的吗。

她怎么会跑到缇珂的床上来了？

难道她是百合。听别人提起过有些女人有这样的特殊癖好，她该不会真的是吧。

不过，她只是在好好的睡觉。她睡的正香，不对，她一脸痛苦的样子喉部还在低吟，做恶梦了吧。虽然听别人说过好好睡觉的孩子才能长个子，不过这个女人也太能长个子了吧。只要好好睡觉，缇珂也能长高吧？

哎？西娜额头上那是瘀伤吧，眼角还挂有泪花。

哈，这个倒霉蛋。肯定是被那个睡相不好的流云踢成这样的吧。

（真可怜啦）

这两周以来一直忍受着吧。

缇珂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轻轻地给西娜盖好毛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睡眼惺忪的她是去厕所，解手。昏头昏脑的她回想起开始的梦，缇珂听人说过梦到水会厄运缠身的。

念及此心情沉重的缇珂匆匆的办完事，急急忙忙的回到了房里，径直爬到了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谁在盯着我看？缇珂警觉地猛然睁开了眼。

眼中映入的是这两周以来天天见的脸。

缇珂脑袋飞转，马上想起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艾尔。

他一脸焦躁、困惑、惊愕彙集的表情正傻傻地盯着缇珂。

缇珂马上明白了。

「没想到你还敢搞夜袭啊。不过艾尔啊，你要爬床的话缇珂旁边那张床岂不是更好的选择吗？」（身材可是比缇珂的好哦）

「什么选择不选择的......和我睡在一起的不是只有缇珂小姐你吗？」

艾尔似乎也才睡醒，真是位绅士呢。

一般，对身边睡着的美少女，少男都会按捺不住做些「恶作剧」的吧。何况，这正是做那种恶作剧的最佳地点。

这样的自制力让缇珂感佩不已。

和梦中情景大相径庭的场景。缇珂其实很愿意艾尔这位谦谦君子做自己的伴侣，虽说缇珂的身体尚不成熟，但是将来缇珂还能继续成长的，以后缇珂也会成为一名苗条淑女的。

尤其缇珂见识了艾尔绅士的一面，益发觉得他是个理想的伴侣。

「夜袭什么的我倒是不在乎啦，不过既然都爬到少女的床上了却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有点失礼啊？」

「是吗有这一说吗？如果缇珂小姐你能告诉我，当一个少女爬到我床上后我该怎么做的话，那真是感激不尽......」

「那就紧紧地抱着我吧。」

于是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缇珂把脸贴在艾尔结实的胸膛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么，下一步艾尔该怎么做呢。

缇珂的思考着下面该怎么做。

要认真地思考下怎么做才好。

于是睡得昏昏沉沉的缇珂的小脑袋终于能正常的思考了。缇珂这时终于开始思考这是哪里，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早上好，艾......尔。」

「早上好，缇珂小姐。」

这下缇珂真的紧张起来了。

这时是不是应该发出一声悲鸣呢，缇珂不太确信。

还是应该发出一声声裂丝帛的惊呼吧，不过那样的话会不会被艾尔视作在无理取闹呢，那样是不是该继续装糊涂呢。

到底该怎么做呢？

缇珂怎么想都不重要了，钻进被窝的虽然是缇珂，但是烦恼的却是艾尔，佔了便宜其实是缇珂。缇珂思来想去声裂丝帛的惊呼最终还是没有响起。

因为缇珂回想起来，相识的妓女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早上起来身边睡着个男人，那么绝对不可以让他得意忘形。男人这种生物，只要睡过一次，就会把女人当成自己的附属物。

「喂，艾尔，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哦。」

「......怎么会得意忘形呢，绝不会的。」

被缇珂这么说，艾尔脸上表情一下严峻起来。

生气了吗？

啊，相识的妓女也提到过这种情形。

男人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说些让男人扫兴的话，自尊心高的男人说不定会勃然大怒，掐住女人的脖子。

缇珂感到惊慌失措。

她感到全身僵直无法动弹，糟了，会被勒死的吧。

「要打倒王龙王必须具备些什么，你清楚吗？」

与睡眼惺忪的缇珂的妄想症相反，艾尔是极其冷峻的声音。

缇珂明白了艾尔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怯怯地瞄向了头顶艾尔的脸。

「首先需要的是绝对的攻击力。由重力魔法加强的不逊于铠甲的又厚又硬的外皮，比人类强韧的多的骨肉，能将这些一刀两断的剑术或是魔法必不可少。」

艾尔脸上浮现出了不曾有过的明显心情不佳的晦涩笑容。

「另外还需要防御力，耐久力，反应力。这些比攻击力还要重要。」

这脸笑容让缇珂不寒而慄。

「一般的龙的攻击还是很容易迴避的。所以，很多人以为王龙的攻击也同样容易迴避吧？」

「嗯，不是吗？」

「王龙的个体被誉为最强，王龙王未尝一败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它是王龙中唯一一个，对人族的武术感兴趣，不停地磨练着自己的技艺和身体，还学习战术和战略的龙。这个磨砺的过程历经了几千年从无间断。所以人类一生无论如何修行，相对于对它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可见它的善战。想要完全迴避它的攻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怎么它终归也只是条龙吧（译注：智商也就那样了）？」

「支配中央山脉的所有的龙听到缇珂小姐说「终归」可都是会向您脱帽致敬的哦。其它的龙和王龙王相比两者之间的差距你可以想像成刚出生的婴儿和强悍的佣兵之间的差距。否则以英雄拉昂修和北神卡尔曼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败北。」

「诶？！不是说北神将王龙王打倒，然后就不知所蹤了吗？缇珂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说起啊。」

艾尔不祥的微笑变成了自嘲的苦笑。

「是吗？我听到的是其生涯最终败给了王龙王......北神英雄传的最后一幕，就是这样的。」

「北神输了一生就此终结」这样的结局缇珂闻所未闻，不过这样的传说在不同的地方流传的版本本来就不一样。缇珂对于民间传说和神话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嗯，西娜提起过的呢，艾尔的故乡是无法想像的遥远乡下。

「需要攻击力和防御力啊。这两者兼备的肯定是英雄啦。拉昂修和卡尔曼，两人都失败了吗？不过有个问题......两个人都是英雄啊，应该不会比王龙王差多少吧？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会输呢？」

缇珂沉思了两秒，自问自答道，

「嗯......他们轻视了龙吗？」

「那个英雄拉昂修在混战中，承认了王龙王的武勇于是和它一对一的单挑。受了他的感染的卡尔曼，抱着必死的决心也选择了一对一的对决。所以和你说的有些不一样。」

缇珂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恐惧的是艾尔的脸。

艾尔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可怕。

这是为什么呢。缇珂想不起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脸，但那脸上表露的东西缇珂知道——那是慾望。

与工会里那个负责接待的男人对缇珂身体抱着的龌蹉慾望是不一样的东西。

是更加纯粹的慾望。

比起性本能更加纯粹的慾望......有那样的东西吗？

「他们输了的是心。」

「这儿吗？」

「换言之也就是自信。坚信自己必胜的信心，缺少了这个，剑就会变得沉重，身体也会迟钝，本来能赢的也会输。双方生死对决时，迟钝的剑必败无疑。」

这个道理缇珂是懂的。

缇珂被教导过利用灌输对手「会输的」 「会死吧」 「也许我会输的」这样的负面感情能让对手变得消沉，所以部分同行会利用魔法和药物放大对手这种情绪，使得委託能更容易的达成。

「英雄们都是有强大的心的人。拉昂修和卡尔曼亦是如此。可是，他们都输了。在和王龙王对决前，他们都进行过无数次的对决。和王龙王对决时，他们和应付之前的对手没有不同，一样的进攻，一样的防守，可是全无用处。于是他们必胜的信念就这样崩溃了。拥有如此庞大的身躯和魔力的龙，还谙熟武术并能制定详尽的战术。这是无法战胜的对手啊，在这样的想法中越陷越深，信心动摇了，在对决中越来越被动，最终败北了。」

「你意思精神是决胜的关键吗？」

「战斗的胜负是随机的。两个初次对决的人，拥有同等的技能，本来按道理两人对决一百次的话应该是胜负各半，但是第一次交手就往往会决定两人的生死。死的是自己还是对手，它的决定要素是觉悟，胆量，毅力说法虽是五花八门，但是这些不正是内心的想法吗？」

现在，缇珂意识到这令人战粟的感情流露的源头。

那大概是来自祖先的馈赠，血脉传承与生俱来的吧。

「所以，我，在打倒王龙王之前，不管是妄自尊大，还是自我麻痹，我都会坚信自己会胜利。只有这样，我的剑才不会变得沉重。所以，缇珂小姐，请允许我继续得意忘形吧。」

终于，艾尔变回了往常的温柔笑容。

可是缇珂的身体还在战慄不已，这是人类原始的危机感。

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被猫扑住的小鸟，或是立于龙前的人。

最后一个是已经封存很久的恐惧感，现在这种被遗忘的感情包裹着缇珂。

仅有的几个屠龙英雄那是例外，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龙是天敌。

艾尔很危险。

缇珂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了这件事。

到了午后，在缇珂的带领下队伍再次向王龙山进发。

离开镇子时，天空中乌云滚滚，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