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說到底只是醫療行為而已

自从敌人袭击后，已经过了一夜。

『更换了一万平方公尺的地表元件，商业大楼有十四栋半毁或全毁，其他还有六栋遭受损害。地底的维生管线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这一边预定会在三天内修复。』

研究所的墙壁上映照出阿塔拉克西亚的损害状况。

怜悧与伤无心情苦涩地凝视流动在画面上的京的损害报告。

『幸好敌人降落的地方是商业区。因为是平常日的白天，出入的人也不多，所以只有最小限度的人员损害。而且，也没对研究开发设施造成损害。』

「伤无，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望向伤无缠着绷带的手，怜悧如此说道。

「嗯嗯，我只受到擦伤啦。」

失去意识的伤无被运送到医院，然后在那儿清醒。医院的光景宛如野战医院似的。负责迎击古拉贝尔的防卫部队陆续被运送进来的模样烙印在眼底。有一边流血一边发出呻吟的人，有一边流泪一边发出怨叹声的人，有一动也不动的人。那幅光景只能说是哀叫声此起彼落的阿鼻地狱图。

「那叫做只有最小限度的人员损害吗……」

敌人只有一名，天地穹女神与马斯达兹却完全不是对手。

『根据现在的统计，死者十五名，失蹤人数三名，重伤二十六名，轻伤五十三名。除此之外，天地穹女神里的姬川跟优莉西亚正住院检查中，爱音则是出院在家疗养。』

「至于马斯达兹的损害……加特路德全身骨折，各部位有烧伤与撕裂伤，而且大量出血，目前住进了加护病房。布莉姬右腕、锁骨、右脚骨折，而且全身的瘀青与各部位撕裂伤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恢複吶。两人都无法算入战力之内，目前正针对战力补强一事向西USA探问中。」

名为古拉贝尔的敌人的影像，与分析中的资料显示在画面上。

『关于敌人的战斗能力，以及魔导装甲的情况，我想等待更进一步的分析。比起这个，这次最应该注意的焦点便是敌人的目的。对方的目的并非歼灭我方，也不是要佔领这个阿塔拉克西亚，而是零，还有爱音。』

伤无忍不住插嘴。

「就是这个，为啥要盯上零跟爱音啊。」

怜俐摇摇头。

「这一点无从得知，甚至说我们还想问你呢。有从爱音口中听到些什么吗？」

「欸，不……什么都没有。」

「这次我们完全败北了，但收穫并不是零。因为名为古拉贝尔的异世界人，比上次的雅尔迪亚好沟通吶。而且新证实的事实也很多。」

京微微点头，让双手宾士在键盘上。

『敌人的能力与魔导兵器，是以魔力这种东西当做能量来源。而且在「雷姆利亚」时魔力似乎会出现显着的消耗。这边指的似乎就是我们这里的世界。这也有可能就是异世界人无法离冲突面太远的原因。』

「这么说来的话，跟心灵混合装置差不多嘛。那些家伙口中的魔力，就是我们说的混合量不是吗？」

『正是如此，敌人的魔导装甲与心灵混合装置的类似性质真的很多。而且令人感到疑问的是，敌人似乎连每一架心灵混合装置的名称跟特性都了若指掌。这一点真的令人费解，只有可能是某人在提供情报。』

怜悧双手环胸，将锐利视线望过去。

「京，你想说飞弹那由多真的去了异世界吗？」

『如此思考才妥当。所以，我想要更多跟异世界有关的情报。取得魔导装甲的知识以及掌握博士的行蹤，这两点都与混合量的因应策略有关。』

「也就是说，要我们就这样继续前进吗？昨天明明被打得那么惨呢？」

京沉默不语，轻轻收起下颚。

「姐姐，我也赞成喔。下次我绝对会打倒那个敌人的。我要捉住她，让她一五一十地吐出所有知道的事！」

「可是，你要怎么跟她战斗？」

「这个……这次是被偷袭，所以没能进行绝顶改装。只要使用悖德武装，就算是古拉贝尔也不算什么！」

「不过，就算是悖德武装也不是无敌的。雅尔迪亚也防御了爱音的全时空粉碎pulverizer吧。」

「这……是这样没错啦。」

「而且那个名叫古拉贝尔的敌人恐怕是战斗专家。她的魔导装甲拥有的能力也不逊色于我们的心灵混合装置。况且敌人入侵阿塔拉克西亚的话，反而会很难使用悖德武装。一个搞不好，造成的损害恐怕会比这次严重喔。」

伤无发出沉吟。悖德武装确实拥有压倒性的破坏力，不过也就是因为力量庞大之故，使用的时机并不好掌握。随便动用的话，甚至有可能让阿塔拉克西亚沉没。

『怜悧，我建议实行C计画。』

怜悧露出为难的表情。

「有可能实现吗？」

『尚在验证中，不过是有希望的。反过来说，如果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怜悧把手放在额头上，将身体沉入椅子中。

「意思就是没有下一步了吗？」

伤无完全无法理解两人在说什么。

「等一下，所谓的C计画是在说什么啊？」

「不久后就会正式公布，暂等吧。」

『好好期待啰。』

与其说期待，倒不如说我只有不好的预感。

◇　◇　◇

离开研究所后，伤无搭乘怜悧準备的豪华轿车回到宿舍。

搭电梯上到位于五楼的天地穹女神专用楼层后，伤无在走廊上走着返回自己的房间。途中，他在一道门扉前方停下脚步。

「爱音……」

她比我先做好检查，所以应该已经回到宿舍了才对。伤无伸手打算敲门。为何敌人会盯上爱音呢？爱音自己心里有底吗？

伤无想知道这件事。然而就算如此询问，也不可能传回答案。

心里虽然这样想，伤无还是敲了门。

「爱音，你在吗？」

过了半晌后，门扉里面传回声音。

「伤无？怎样了吗？要我订报纸的话，应该还没到期唷。」

「我啥时变成了订报人员啊！」

「所以我不需要什么洗洁精喔。」

「我也不打算给你那种东西啦！别说这个了，我有一点事情想问你。」

门扉开启了。

「是什么事呢？」

「是昨天战斗过的敌人的事，可以打扰一下吗？」

「……好吧，进来。」

虽然有点犹豫，爱音仍是大大地打开门扉，将伤无请进房内。

房间的格局基本上跟伤无的房间一样，然而──

「书本的数量好惊人吶。」

小说、漫画、写真集、旅行指南等等，所有类别的书本堆积成塔，那些塔在房内耸立了好几座。不只是书，这里也大量堆积着记录了影像的光碟。

跟爱音小时候在那由多研究所使用过的房间大异其趣。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资料吗？为了替想起来的记忆找寻线索？」

「嗯嗯，对呀。有点凌乱，不好意思呢。」

这叫做有点吗？

房内几乎没有立足点，甚至没办法笔直地走路。虽然很辛苦地走到电视机前方的沙发那边，不过那儿也坐镇着书本。爱音把沙发上的书移到桌上，盖起了另一座新塔。

「请坐。」

伤无坐上沙发。

「啊……呃，你自己找寻的结果如何呢？关于自己住过的城市或是国家，你有找到某些线索吗？」

「完全没有呢。」

「是吗……那么，有吸引自己兴趣的东西，或是看到书本前就晓得的知识吗？」

「这边也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事呢。不过，我从阅读跟影片中增加了知识，所以对世上除了战斗以外还有其他趣事的这件事懂了不少喔。」

「这样不错嘛。」

伤无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那个笑容令爱音心跳加速了起来。她转过脸庞，就像不让微微染红的脸颊被看见似的。

「那、那么，怎样了吗？你不是要说昨天的敌人怎样怎样吗？」

「啊啊，关于那件事……那个叫做古拉贝尔的家伙，目的似乎是爱音吧？所以我是想说爱音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底。」

爱音想起她与古拉贝尔与雅尔迪亚之间交谈。

『我想请教一件事。您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嗯嗯，嗯嗯，对现在的你说什么都没用吧！啊啊，可是你不用担心！嗯嗯，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会救你的！』

──说了这些话吶。

「……没有耶，我还想问你呢。」

「在你想起来的记忆里没有某种线索吗？」

爱音的身躯倏地一震。

「爱音？」

凝视爱音之际，伤无想起了一个单纯的问题。

──这么一说，爱音是打哪儿来的？

爱音小时候是在日本本土的千鸟渊被发现的。

到头来甚至没发现她的家人，连她从何而来，还有之前在做什么都不晓得。

爱音将深深烦恼的脸庞转向伤无。

「伤无……我啊，渐渐察觉每次进行绝顶改装时想起来的事……不对，是我深信自己想起来的事，其实并不是记忆呢。」

「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来的每件事都很脱离现实……我一开始时想起来的那些美丽大自然或是雄伟的都市，还有巨大的机械时钟还很普通呢。我以为那或许是欧洲的某个地方。不过，我之前想起来的却是盖在瀑布上的石灰岩城，感觉很噁心的黑色都市跟黑城。有人打扮的跟电影里看到的女王一样，乘坐在巨大石像与轿子上挥着手。以及有如要埋尽地面般的大批人群进行跪拜的模样。」

「这个……的确不像是亲身体验过的事吶。」

「对吧？反而是看完电影后才发现的事喔。我觉得那或许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想起小时候看的书，或是电影里的情节而已。所以……」

「所以？」

「就算进行绝顶改装，也不会晓得自己是谁不是吗？甚至可以说或许不要做那件事比较好……」

「你说什么！？」

爱音曾经那么想要强悍的远距离兵器，所以很难想像她会说出这种话。

不，先把爱音的想法放一旁，这边也有这边的状况。今后或许也会出现跟古拉贝尔一样的强敌，到时候如果爱音的悖德武装无法使用，就战力而论可是重大的损失。

「不只如此……最近连进行连接改装都怪怪的。」

「怪怪是指哪里怪？」

「之前在研究所进行连接改装时，我也曾经像这样……快要想起某事呢。虽然有如被雾气罩住般看不清楚，不过我却觉得那似乎是不能想起来的事。所以……」

爱音用请求原谅般的视线抬头仰望伤无。

不……这个，不妙。

不进行连接改装，就无法期望混合量会恢複。

而且混合量一旦归零，爱音就会死。

「等等──等一下啊，爱音。那也是一种线索不是吗？的确，你不晓得那是不是自己的事，而且或许是电影里的一个场景。不过，只要能具体的明白那是什么电影的话，就能从里面得知一些讯息。所谓不愿想起的事，就像恐怖电影之类的……说不定是小时候的恐怖回忆喔？」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那个，我已经──」

──不想再进行连接改装了。

那句话随时会冒出嘴巴。

「拜託你，爱音。接下来战斗会愈来愈激烈。到时候连接改装跟绝顶改装会成为强力的武器。等待混合量自然恢複的话，实在没办法持续跟敌人战斗。」

「这一点我明白啦，可是……啊！」

伤无紧紧拥住爱音的躯体。那副身躯微颤抖着。

「你会怕吗，爱音？」

「才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