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巴特蘭提斯

从沖绳攻略战后过了一周。

巨大浮岛日本与西USA移动至距离千叶房总半岛东方五百公里远的外海。在沖绳战之后甚至没有接触过敌方，阿塔拉克西亚也取回了和平的日常生活。因古拉贝尔的攻击而遭到破坏的街道正进行着修复作业，笑容也回到了人们的脸上。

「不过，就作战行动而论，之前的战斗失败了。虽然击破了敌方，收尾时却太天真了。」

怜悧一边看报告书，一边不悦的地喃。

「在东京不能这样。」

怜悧如此说道后，伤无坚定地点了头。

那由多研究所这边正一步一步地準备着下次的作战计画。收集而来的资料映照在四面的墙壁上，地板上则投影着以东京为中心的地图。各地域伸出光线，各自与浮在半空中的浮动视窗连结在一起。每一个视窗内都显示着影片或文字讯息之类的种种情报。在有如要埋掉整个房间的浮动视窗之中，只见伤无态度焦躁地来回走动着。

「可是，调查一点进展也没有。如果没有现场更进一步的情报……识名小姐，无人机调查的如何呢？」

京坐在被控制面板围住的椅子上，眼镜深处的眼瞳跟往常一样无法窥测出情感。只有指尖忙碌地移动着，在视窗上输出文字讯息。

『我们派出了许多无人机，可是连一架都没有回来。料想是在东京上空遭到击落。因冲突面有电波干扰，所以细节不明。而且收集好的数据也无法传送，只要无人机无法返航，我们就无法取得半项情报。』

「在沖绳跟关岛时明明可以用无人机侦察的……」

伤无露出难色沉吟。

『那个果然有可能是敌方刻意提供的情报。』

这么一来，连敌人的数量与阵容都无从得知。就算竭尽全力进攻，也不晓得会有哪种陷阱。就算是赌运气也要有个限度。

伤无忽然想起上次的事。

「既然如此，跟沖绳那时一样，拜託优莉西亚侦察之类的方法呢？」

怜悧有如在说「不要明知故问」似地叹了一口气。

「东京跟关岛或沖绳这种离岛不同。随便派人侦察的话，抵达东京时有可能遭到敌方包围而被切断退路。」

『如果是能从远距离或超高空进行侦察的那种——拥有优异感测器与测量能力的心灵混合装置，那还有这个可能。不过可惜的是，天地穹女神跟马斯达兹里都没人拥有强化的侦察能力。』

伤无垂下头，凝视展开在脚底的东京地图。

「……那该如何是好？」

怜悧双手环胸，有如理所当然似地答道：

「只能过去看看了。」

伤无同样没有除此之外的答案。

「为了打破僵局，只好採取强硬的手段……吗？跟关岛那时一样悄悄潜入行吗？」

「能不被敌人察觉的潜入进行调查是最好的情况。然而，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吧。我们要採取的是——一开始就发动奇袭攻击的作战计画。」

京从萤幕上移开视线，转眼凝视怜悧。几乎不会被察觉到的变化浮现在京的表情上。

『怜悧，我知道那由多博士的事情让你很焦躁。可是……』

怜悧瞪向京，就像要把京的视线弹回去似的。京有如方寸大乱似地垂下头，视线落到键盘上僵在原地。

大大地做了深呼吸后，怜悧撩起刘海。

「……不过，不要认为发动一次攻势就能打下东京。我判断攻略要分成数次进行。首先是以确认敌方战力为目标的奇袭。要儘可能的把情报收集回来，不过严禁深入敌阵。」

「嗯嗯，我不会勉强的……不过——」

伤无皱眉含糊其辞。

「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不、不晓得状况也没办法吧……」

就像猜到伤无的心意似的，怜悧替他开了口。

「你在意母亲口中的『有趣的事』吧？」

有如吓一跳般抬起脸庞后，伤无静静点头。

「查明那件事也是这次的任务之一。」

京有如补充说明般敲击键盘。

『那由多博士的言行应该有某种含意才对。既然暗示要我们去东京，那边就一定有什么。』

「嗯嗯。不过那东西是什么，就算思考也不可能会晓得吶……明白了。可是，阿塔拉克西亚要怎么发出指令？一旦接近冲突面，就会变得很难通讯吧？心灵混合装置之间还可以勉强进行通讯，不过要怎么跟阿塔拉克西亚取得联繫呢？」

「疗养中的卡特路德会以通讯人员的身分留在阿塔拉克西亚。不过就算这样，几乎所有状况还是得靠你们临机应变吧。阿塔拉克西亚也会跟巨大浮岛日本分离，儘可能地接近东京。虽然我们会做好準备随时支援，不过并不代表可以提供足够的后盾。这点务必铭记在心。」

墙壁上映照着阿塔拉克西亚现在的所在地，以及关东地区的地图。有数条线从阿塔拉克西亚那边伸向东京。

『目前正在建立侵入与脱离的路线，如果是一击脱离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也想假设与敌方交火的状况变激烈，或是发生某种问题而难以脱离现场的局面。』

紧张感掠过伤无的心。

——不，的确必须考量最坏的情况才行。事情不变成这样当然很理想，不过可不能一陷入困境就无计可施。

伤无表情严肃地朝京点点头，催她把话说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临机应变运用悖德武装，与有效率地补给心灵混合量将会成为关键。』

「具体的说，这是什么意思？」

『要给予敌方伤害，最有效的就是拥有巨大破坏力的悖德武装。然而，只要使用一次就会有一阵子无法使用。所以最好是在必要的时机进行绝顶改装climax hybrid。』

「意思就是在战斗中进行绝顶改装吗？」

『没错，还有敌人数量很多，或是进入长期战的情况下，也有必要将心灵混合量减少所造成的影响纳入考量。在最坏，陷入无法战斗的情况下，必须在现场进行连接改装补给能源。』

伤无面露难色陷入苦思。

「可是，明明不晓得会遇到哪种状况，要在哪里进行连接改装才好啊。总不能把LO VEROOM带过去吧？」

『关于这一点我有想对策，无需担心。』

显示在视窗上的文字看起来莫名洋溢着自信，这反倒让伤无涌上一股「对方到底在想啥啊」的不安感。

「无论是歼灭敌人，或是以零星交火的方式阻止敌方藉此脱离现场，决定胜负的关键果然还是悖德武装。为了让天地穹女神的成员可以没有问题地跟你进行绝顶改装，你要维持好人际关係喔。」

「嗯嗯，我明白啦。」

可是——伤无在内心如此低喃。

优莉西亚与姬川虽然没问题，爱音却还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她怕绝顶改装会让记忆复甦吧。

伤无也说了很多话试图让她安心，却还是颇有难度。

「爱音还有一点问题……不过零的悖德武装『全时空粉碎pulverizer』很可靠，所以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

「嗯嗯，那就拜託啰……另外还有一件工作要给伤无。」

「嗯？什么事啊？」

「那个……」

怜悧顿了一顿，露出烦恼的表情。然而，有如下定决心般抬起脸庞后，她毅然决然地说道：

「阿塔拉克西亚保有的核心还剩下一个，我们决定要从候补生中选出一名进行植入手术。」

——什！？

「你说什么！等一下喔，姐姐。这意思是指要从阿塔拉克西亚的学生中选人出来上战场吧？」

「没错，我们已经挑选了优秀的学生。到下次的东京夺还作战前，我希望能让那个人变成可以参战的状态。」

伤无屏住呼吸。

植入新的核心。换言之就是，挑出在最前线赌命战斗的候补人选。

「请等一下。核心……叫做什么名字？」

京的视窗上显示出文字。

『塔罗斯。』

伤无的身体僵硬了，胸口深处急速变冷。

——偏偏是OS•系列吗？

心灵混合装置的核心有数个种类。伤无他们天地穹女神的「OS•系列」，以史嘉蕾的亚雷斯为代表的高性能「LS•系列」，还有马斯达兹其他成员使用的「CRA」，「LBA」，「NEL」等各种系列。

其中又以ＯS•系列的战斗能力最为突出，而且拥有「悖德武装」这种具有超常破坏力的武装更是ＯS•系列的特徵。不过强大战斗力却需要提供自身生命力做为代价。生命的残余量——也就是混合量归零之际，着装者便会迎接死亡。

为了不让事情变成这样，伤无以连接改装替天地穹女神的成员进行着补给。他细心地注意着她们，就是为了不让混合量低于红色区。

即使如此，候补者会成为新牺牲品的事实仍然没有改变。

「……可是，姐姐，这样做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

「我们这些天地穹女神的现任成员是从母亲那边得到核心的。心灵混合装置是以生命为能源这件事，就连姐姐都不晓得。说起来的话，姐姐也是被害者之一。不过——」

「你是说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还是给予他人核心，我就是名副其实地加入了加害者的行列，所以难免会被毁谤为邪魔歪道？」

怜悧的口吻让伤无大为光火。

「没人说这种话吧！说自己那么气妈妈，连一次都没认同过她的人可是姐姐吶。我当然晓得姐姐其实不想做这种事，也明白这不是用半吊子的心情说出口的话语！可是，那个……该怎么说呢，姐姐也很难受吧……发出这种命令。」

怜悧嘴角绽放出笑容。

「明明只是弟弟，不準说这种嚣张的话。什么嘛，事到如今我可不打算当一个伪善者吶。不论是谁将核心植入，我都是在明白内情的情况下发出命令的，所以这仍然是我的责任。」

「可是……！」

伤无死咬不放，怜悧举手制止了他。

「我并不是想要积极地使用塔罗斯的核心。不过，难以拉近敌我战力差距也是事实。前阵子与古拉贝尔战斗造成很大的损害。如果能增加战力，藉此提高全员生还率的话，也只好使用那个手段了。」

怜悧拿起放在控制面板上的档案夹。

「这就是候补者的名单。」

伤无伸手打算接下递出来的档案夹，不过，手却在接到档案夹前停了下来。

真的好吗？这可是将OS•系列硬塞给别人喔。这样做的话，就没办法再指责母亲了。不过……

伤无心中产生种种纠葛，在脑内来回打转。那种感觉渐渐化为焦躁与恐惧这一类的情感，慢慢从伤无身上夺去思考能力。只有「怎么办？」这句话在心中不断被反刍着，伤无只能流着冷汗伫立在原地。

「伤无，这是我命令你做的事，所以你用不着烦恼。」

这个声音非常柔和，蕴含其中的温柔就像要裹住伤无似的。

伤无猛然抬起脸庞凝视怜悧的面孔，那里有着有如要慰劳伤无般的温柔眼眸。

——看到与古拉贝尔战斗后的损害，姐姐不得已的採取了这个手段。阿塔拉克西亚受到奇袭所造成的损害，马斯达兹的加特路德身受重伤，布莉姬特……就结果而论战死了。连优莉西亚与史嘉蕾都差点丧命。

指挥的人是谁？

是我。

造成如此损害的责任要由谁来担？

不就是身为指挥官的我害的吗？

大家都很勇敢的全力奋战了。

不过，都是因为我不中用害大家遭到危险，最终还让姐姐採取了她根本不想进行的手段。

伤无咬紧嘴脣，收下递出来的档案夹。

翻开没写半个字的封面后，学生的照片与个人资料密密麻麻的排在里面。档案夹虽然有数页之多，伤无的眼睛却停留在最初那一页——写在最上面的名字。

「那份名单是按照成绩跟适应性的优秀度排列而成的。现在的第一名是——」

——希薇亚•希尔古卡特。

拿着档案夹的手顚抖了。

「希薇亚别说是略胜一筹，甚至是高出了两、三个等级。就一般的想法而论根本没有迷惘的余地。然而队长是你，所以由你选择谁加入天地穹女神。」

我吗？

我非得决定这么重大的事情吗？

或许会夺走那个人的人生或是生命。

为了回覆减少的生命，必须在与本人意志无关的情况下进行连接改装。

「希薇亚……」

照片上的希薇亚露出平时鲜少见到的认真表情，而且也能清楚明白她因为有些紧张而显着僵硬。看到那张照片，伤无就想起希薇亚天真无邪的笑容。因仰慕自己而搭话的声音在耳边复甦。希薇亚每天都来到自己的房间，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虽然想过要守护希薇亚，却连一次都没想过要让她上战场。

然而，为了守护希薇亚，要牺牲谁做为代价呢？

「……这件事无法立刻决定。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思考不要后悔。」

怜悧如此搭话，就像读取到伤无的心情似的。

然而，非做决定不可的事实并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