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姊與弟

战舰阿塔拉克西亚平安无事地脱离了塔那托斯的世界。塔那托斯没有追击只能说是幸运。虽不知原因是她与那由多的对话，还是阿塔拉克西亚主炮，毕竟援救作战是成功了。

目前正在将救出来的学生编入新组织，以及在各分配单位进行培训。

现在战舰阿塔拉克西亚正朝奥丁的世界前进，不过根据预料抵达前还得花上数周。由古蕾丝率领，搭乘巴特兰提斯一行人的欧尔迪乌姆先行前往奥丁世界，因此应该有事先进行调查才对。

「奥丁……光就战斗力而论，或许足以匹敌塔那托斯……因此有必要儘早会合呢……」

在怜悧房内，那由多懒洋洋地躺在接待客人用的沙发组上面。

在事务桌工作的怜悧停下手。

「那要怎么办呢？不管是你，或是使用悖德武装的伤无都完全不是塔那托斯的对手吧？」

「是呢……」

那由多用累瘫的模样随口应付。

怜悧抬起脸庞，凝视母亲仰躺在三人座沙发上的身影。

「怎么了，你乱安分的吶。」

「嗯嗯……是中暑了吗？」

怜悧讶异地皱眉。

自从变成神，化为这副幼女姿态后，那由多就经常开玩笑，取笑怜悧等人的次数也变多了。这次或许也是如此。

虽然这样想，怜悧却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氛围。

──不！那又怎么样。我连一丝一毫都没必要去关心这家伙。

「别在那边耍懒散，去思考有什么攻略法吧。你特地去见了塔那托斯，应该得到了某种情报吧？」

「虽然对塔那托斯了解了不少……不过我伸出手打算替她来个人生谘询时却被反咬一口。那个年纪的孩子很难相处呢。」

「真敢说吶，那种口气简直像是你养过小孩一样。」

然后，会话到这边就中断了。

不过，怜悧跟那由多都没有离开房间。

怜悧默默解决掉工作，那由多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那由多连举手都感到麻烦似地从怀中掏出某物。她用仰躺的姿势就这样伸出手，将东西放到桌上。那个声音让怜悧抬起头。

「……？」

怜悧用讶异表情凝视放在桌上的金属胶囊。

那由多孱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就是击败奥丁的王牌。」

那由多简直像是举起重物似的，把伸出去的手臂放回胸口上方。

放在桌上的物体散发的光辉令怜悧挺直腰部。

「那是……魔导装甲的核心吗？」

「嗯嗯……是我从头开始製造的核心。」

「……什么？」

心灵混合装置的核心原本是亚特兰提斯世界的古文明遗物。至于它是哪个世界的超古代文明产物，或是某个机械神在暗中操控，至今仍然不得而知。

那由多研究心灵混合装置的核心时也是一样，只是将核心本身直接当作现成的东西使用罢了。那由多做的事就只是让它可以使用人类的生命力，藉此取代魔力这个能量来源罢了。

怜悧走近桌面后，那个金属片让她瞪大双眼。

不同于其他核心，它散发着相当美丽的光辉。不是粗糙的金属，而是具有光泽的白色表面。那儿散发着蓝色光辉，简直像是高级的美术工艺品。

「原来如此……意思是要投入新战力吗？」

「这个核心是我最棒的杰作。就算拿其他核心来比较，也不会赢过它吧。」

怜悧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既然断言至此，那它的性能就确实很强大吧。问题在于它拥有多少性能，以及要由谁来使用。

「……不过有一个限制。」

怜悧发出咂舌声，露出厌恶的表情。

「果然有鬼吶……究竟是怎样的恶整呢？」

那由多闭着眼睛，就这样做出回答。

「这是怜悧你专用的核心。」

──！？

怜悧不由自主张开嘴僵在原地。

「就算植入其他人体内，它也几乎派不上用场。这是以怜悧的生理情报为前提所製造，配合怜悧的特性进行调整的核心。恐怕是史上第一个量身打造的核心。」

「我……专用的？」

那由多微微睁开眼。

「我本来就只剩下一些力量，如此一来就用光了。是怎样呢？老人卧病在床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幼稚园儿童般的脸庞浮现乾燥笑容。

面对这个玩笑话，怜悧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沉默时刻持续了一会儿，不久后那由多喃喃说道：

「是送你的礼物。」

「……！？」

怜悧的脸颊流下冷汗。她用颤抖的指尖拿起放在桌上的美丽核心。

「从你手中拿到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呢。」

那由多脸上贴着淡淡微笑，就这样仰望怜悧。

怜悧皱起脸庞，将核心举到房间的灯光下。

「而且还很没品味，有哪个世界的家长会把兵器当成礼物啊。而且叫我使用这个，跟宣判死刑差不多不是吗？」

那由多开心地微笑。

「可是你想要吧？」

「……呜！」

这是事实。

让部下战斗的罪恶感。如果自己能战斗那该有多好，甚至连作梦都会梦到这件事。

「就现实层面而论……这艘战舰上魔导装甲适合度最高的人就是怜悧你喔。让最厉害的选手使用最棒的道具，这也是一个真的很符合逻辑又合理的判断呢。」

「我……吗？」

「而且……只要有伤无在你就不会死。就算植入核心，你也只要用来保护自己的身体就行了。只要有它，不管是神或是恶魔你都当得了喔？就算其他人全部死光，你跟伤无或许也能活下来呢。」

「什……少开玩──」

怜悧吞下冲到嘴边的话语。

从之前她就感受到一个疑问。

不过她无意询问，说出那个疑问的行为本身她也无法容许。

然而，

不知为何，

她难以遏止地想把那个疑问化作声音。

「你……」

怜悧凝视为了自己而打造的核心，它的表面上施加了非常纤细又可爱的装饰。

那大概是完全没必要的加工吧。

──虽然不多，还是为了这种东西而削除生命吗？

「你……自从变成这副模样后，」

怜悧自然而然脱口说出盘踞心头的疑问。

「就产生了正常人的心跟情感吧？」

然而那由多却只是眯眼微笑。

◇　◇　◇

这里是战舰阿塔拉克西亚内部的室内运动场，跟体育馆一样大的空间里堆放着巨大的方块。

那是将普通的LOVEROOM四个串联在一起般的物体。它坐镇在运动场中央，从那边将配线延伸至围绕在周围的计测器与各种调整用机材，以及外部冷却器、电池等物品上面。

取出键盘后，京开始打字。

『这是新型LOVEROOM实验机，正式名称未定。代号是柯罗诺斯【注】。』

注3：柯罗诺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原始神，代表时间。

「……好大吶。」

跟先前使用的携带型LOVEROOM真的刚好相反，如此一来根本不可能运送吧──伤无如此心想。

『它跟先前投入至实战的携带型LOVEROOM在开发概念上大异其趣。虽然也是因为它还只是实验机，不过就运用方式而论，打从最初就没考量到要移动它。柯罗诺斯是以附加必要机能为优先所开发出来的。』

「必要机能？」

京的眼镜发出光芒。

『超越时空的力量。』

「欸……？」

伤无怀疑起耳朵。

『从之前就在研究中的、改变身体外观的机能──那个装备完成了。』

「就是之前我跟娃鲁媞进行绝顶改装时所讲的那个吗……」

然而事到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呢？

伤无抬头仰望至今为止不曾有过的巨大LOVEROOM系统。

「为了完成那个机能，就有必要使用这么大规模的系统啊……不过完成的还挺快的呢。」

既然如此，之前自己根本没必要在大家面前穿女装不是吗？伤无感到有一些怨恨。

『这是那由多博士的力量。』

「欸？啊啊，这么一说，程式是妈妈写的呢。」

『我不可能用这种速度进行开发。而且那由多博士没使用神的奇蹟，而是跟人类一样极普通地进行开发作业。而且完成了可以说是究极的LOVEROOM。』

伤无再次目不转睛地凝视耸立于此的巨大LOVEROOM。

「它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

『这里面是超越现实的世界。实际上做不到的事，不可能的事，不会发生的事都会在里面发生。如梦似幻真假难辨，不知那些事实究竟是有发生还是没发生。这里面是不同于现实的另一个世界。』

伤无没办法理解这个LOVEROOM具体的机制与其意义，却还是可以理解开发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虽然早就明白，我还是再次体会到自己跟天才的不同。』

「识名小姐已经很天才了不是吗？」

京将头左右摇了摇。

『虽然小时候曾被称作神童……不过有一句俗话说天才过了二十岁就只是普通人。问题只不过是把何人视为比较对象罢了。』

京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庞，变成感觉起来有些烦恼的表情。

『我知道那由多博士本来就是我伸手无法触及的存在，不过只要努力就能稍微接近她吧，我一直作着这种梦。可是梦就是梦，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研究就行了。我虽然这样想……不过当她存在于世的事实硬生生摆到眼前，我就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伤无只知道京总是淡淡开发着设备的模样，那种印象让他擅自认定京拥有强韧到可怕的心灵。也就是因为这样，面对京突然展现的脆弱身影，伤无只能感到困惑。

「怎么会……我们至今为止都是託了识名小姐的福──」

「伤无，你已经过来了吗？」

运动场的门扉开启，怜悧走了过来。她手上吊着发出银色光辉的公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