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小不点蹦蹦跳跳地看着我,一副要我陪它玩的模样。
但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意义要自己去找出来……是吧?」
从旅行回来后,熊彻这句话一直回蕩在我脑海中。
我隐约懂得他想说什么。变强的方法,不应该是靠别人一步步教会,也不会写在课本上,而是不依靠任何人,自己仔细观察周遭,由此找出线索才行。的确,没有一个人类(或怪物)会和别人一模一样,而且强不强也是因人(或怪物)而异。说穿了,就是非得由我自己找出我的「强」不可。只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
「还是不知道答案啊……」
今天大家都出门了,没有人在家。我独自躺在屋子里,窗外可以看到雨滴从屋檐滴落。
小不点爬上我胸口。
「啾啾啾。」它像在撒娇似的,蹦蹦跳跳的模样很惹人怜爱。
小不点,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晚点我会陪你玩,可以请你等我一下吗……就算说出来,小不点应该也听不懂吧。
我把自己当作小不点,缩起身体说:
「啾!啾!啾……这是模仿小不点。」
「啾?」
小不点张大了嘴,头用力歪向一边。
咦?不像吗?不行啊,啊哈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变成对方。当作自己就是对方——
「!」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觉得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我起身往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屋子里除了我和小不点以外,当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雨滴在窗外静静地洒落。
「……刚刚是你在说话?」
我试着对小不点问道。
「啾!」
小不点眨眼回应。
刚才的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这时,我想起大概在我读幼稚园的时候,妈妈看到我模仿爸爸的一举一动,就说:「莲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爸爸。」
「……变成对方。当作自己就是对方……是吧?」
我决定试一试某个心血来潮想到的点子。
熊彻在前院扛着大太刀。他只穿着六尺兜裆布,再披上一件外套,穿得很休閑。
我从屋子里仔细看着熊彻。
「变成对方……」
我对着自己说道。所谓心血来潮想到的点子,就是我决定把自己当作熊彻,试着模仿他练武时的一举一动;而且还要暗中模仿,不要被熊彻注意到。
熊彻用右手举起大太刀摆出架式。我也用右手举起扫把当作刀,摆出架式。
熊彻迅速将大太刀往左一扫,我也拿着扫把往左一扫。
熊彻往右挥,我就跟着往右挥;他往左挥,我也跟着往左挥。
熊彻完全没注意到我,一直挥着大太刀。好,相当不错。我连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不想错过,照学不误。
接着……
「嗯~」
熊彻沉吟一声,忽然放下刀,一只手搔了搔露出来的屁股。
熊彻练武中的任何动作都非得模仿不可,我赶紧搔了搔自己的屁股。
接着……
「呼啊啊啊啊啊。」
熊彻边搔着屁股,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我注意到他的动作,强行张开嘴巴打呵欠。不管是什么样的动作都非得模仿不可。不管是什么样的动作……
「嗯?」
熊彻毫无前兆地朝我转过头来。真的是动物的直觉啊(虽然他真的是动物)。
不妙,被发现了吗?我赶紧躲到屋子的墙壁后面,屏住呼吸。
熊彻似乎觉得有种莫名的尴尬,边搔着后脑勺边朝小屋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
「嗯~」
他沉吟着走掉了。
看来并不是被他发现了,我吁了一口气。
我在搞什么啊?这就是修行吗?
在模仿之前,得先小心别被他发现才行。可是在这小小的屋子和前院里,要不被他发现是不可能的。那么,我该怎么办……
熊彻独自佔用整个前院在练武。
他先假定了敌人存在,持续挥舞大太刀、使出脚踢。不只是用刀,还加入大量的拳打脚踢,这是熊彻独特的风格。他身躯虽然庞大,动作却很流畅,找不出任何破绽。我根本无法暗中模仿,但光是看着也不是办法。
「……嗯?」
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前院的地砖上,有着一个个因为熊彻打赤脚练武而以汗渍留下的脚印。熊彻一再重複同一套招式,脚步始终踏在正确的位置上,没有丝毫偏差。
我在脑子里把地砖上纵向和横向的脚印代换成数字,牢牢记住位置。
到了晚上,我确定熊彻睡着以后,悄悄来到前院,用粉笔圈出我记住的脚印位置。
我试着照他的脚印走,但由于我们的体格不一样,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对我而言实在太遥远。熊彻小小的一步,对我而言都远得得用跳的才跳得到。即使如此,这仍是个不会被熊彻发现,又能研究他步法的好方法。我反覆将自己的脚放到熊彻的脚印上走走看。他上半身的动作我根本学不来,但如果至少能学到步法也好。我心中怀着这个念头,一心一意地一次又一次顺着脚印练习。
之后每到晚上,我都暗中持续练习。
起初我好不容易才能勉强踩上脚印,但持续苦练之后,开始觉得身体慢慢记住了熊彻的脚步动作与踏出的时机。本来觉得彆扭的步伐,也渐渐变得不再彆扭。
白天,熊彻一如往常地在前院练武。
「唔!喝!哼!」
这是瞬间回刀反砍,然后扭转身体一踢的连续攻击。
我也在屋子里试着做出这套连续攻击。
「唔!喝!哼!」
结果踢出的小腿「咚」的一声撞到边柜。
「痛痛痛痛!」
我痛得按住脚蹦蹦跳。
「唔?」
熊彻突然往室内探头。
我心虚地看了熊彻一眼。
熊彻狐疑地进到屋子里朝我靠过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凑过来仔细打量我的脸。
「怎么?你在干嘛?」
被这张大脸逼近而无路可逃的我,身体往边柜上后仰。
「呜……」
被他逼问让我非常为难。真的很为难。我该找什么借口才好?呃……
我用眼角余光看到小不点抬头看着我。
——变成对方。当作自己就是对方——
我觉得脑海中听见妈妈说话的声音。
啊啊!可恶,要继续不让他发现地模仿下去,实在是办不到啊!我自暴自弃地乾脆摆出和眼前熊彻一样的姿势,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啥?」
熊彻似乎搞不清楚状况而发出疑问声,然后不经意地发出「嘶嘶」两声吸了吸鼻子。
我也依样画葫芦,发出「嘶嘶」两声吸了吸鼻子。
「喔?」
熊彻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故意转了转肩膀。
我也依样画葫芦,转了转肩膀。
熊彻左右歪着脖子,发出喀啦声响。
我也左右歪着脖子,发出喀啦声响。
熊彻想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突然举起左手。
我也拚命跟上他的动作,举起左手。
熊彻迅速举起右手。
我也举起右手。
「……」
「……」
熊彻和我瞪着彼此,互相猜测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啊?」
「呜啊?」
「哈?」
「哈?」
「喝。」
「喝啊!」
多多良不知何时来到窗边,无言地看着我们。「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熊彻惊觉地回过神来,对我怒吼:
「你在耍我吗!」
「才没有!」
「不然是怎样!」
「是怎样都行吧!」
熊彻忿忿地在屋子里踱步,我则像长印鱼note一样跟上去。熊彻一转身,我也跟着转身;熊彻停步,我也跟着停步。
「烦死了你!」
熊彻忍不住跑掉,跑出了屋子。我赶紧追去,但他已经跑得不见蹤影。
我决定了,再也不秘密修行。既然弄成这样,不管他再怎么嫌我烦,我都要纠缠到底。
*
『……熊彻跑掉以后,像忍者一样攀在门外墙上窥看九太,然后叹着气说:
「真是的,他到底在搞什么?」
看来他完全无法理解九太做出这般举动的真意所在,所以我好心地为了他想出一个浅显易懂的比喻。
「简直像是母鸭和小鸭呢。」
「我才不是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