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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校對女王身邊的分不清是女孩還男孩‧米岡

作者:宫木あや子 字数:8309 更新:2022-11-08 02:28:10

人们阅读时,是在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文字的美与正确性」呢?

读着因为文艺编辑部的人手和预算皆不足,同期入社的文艺编辑贝冢硬塞给我的新人奖参赛作品,我心中这么想道。但其实不应该有这些无济于事的想法。为了这些立志成为小说家、绞尽脑汁完成了「自己作品」的人,应该要认真看稿才对。可是,新人奖的参赛作品实在有太多都让人觉得你与其写小说,不如回去好好重新学日文吧!况且就算得奖后成功出道,也有可能写不出第二本书,或是突然人间蒸发。能够成为只凭写小说就活下去的作家,在十几、二十几名新人当中,甚至可能要一百人当中才会出现一个。

──你看的书比我还多吧?拜託帮我看稿啦!

周五晚上冲进校对部的贝冢恳求我伸出援手。严格说来,是我才刚走出校对部所在楼层的男厕厕所间,就被他逮个正着。

──看是看了不少,但一般新人奖的参赛作品,都是付钱请写手、书评家或者已经退休的编辑看稿吧?而且贝冢,你自己有在看吗?

──可以外包的都外包了,但我还剩下二十三本!要是再外包出去就要压缩到奖金了!

──你们文艺编辑部的预算到底有多吃紧啊!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一直在赔钱!书都卖不出去啊!

──那就栽培书可以赚钱的作家啊!

要是栽培不了,就别办什么新人奖了!但这一句话是其他部门……更该说是公司的问题,说了也没用吧,所以我咽回肚子里。

景凡社的文艺新人奖只接受换算成四百字的稿纸后有三百张以上,也就是得奖后可以直接出版成单行本或文库本的投稿。也因为如此,看稿很花时间。身为校对部的一员,下意识就会检查起错字漏字和文法错误,所以进展非常缓慢。贝冢强塞给我的参赛作品共计二十件。必须让其中的一、两件作品留下来,但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再看十五本这种水平的作品,脑细胞和眼球都要宣告罢工了。

看完了第五份稿件,在评分字条上打了一个叉,直接往桌上一扔。看着已经完全冷掉,杯缘还沾着泡沫的卡布奇诺,一点也引不起人想喝的慾望,于是我招来服务生。

「一样的再一杯。」

「你连假日也要工作吗?」

服务生晴海问着,往我举高的玻璃杯里倒水。

「嗯,虽然这份工作没钱赚。你不也在工作吗?」

「因为我是服务业嘛,六日哪能休息~」

说了声「辛苦了」,晴海就走回吧台内侧。藉着咖啡厅帅气男店员灿烂的笑容,和倒水时轻碰到了他优美手指的感觉为自己充电,我叹了一口气后,再从纸袋里头抽出下一份投稿。

我们这个世代从懂事的时候开始,电脑和手机就已经无所不在。只要想写小说,对着键盘和手机萤幕打字就好了。「写小说」的门槛就是下降到了这么低。想要表现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有兴趣想看这些自我表现的人却越来越少。若不从根本改变这种失衡的现象,文艺小说的销量永远只会是赤字吧,我想。

在我还小的时候,每一本书都是宝贝。每次和母亲一起去逛百货公司,我都只想往书店跑,害得母亲一个头两个大。然而,在她发现只要把孩子留在书店,孩子就会乖乖不动以后,她就开始把我一个人丢在书店里,自己逛街逛得乐不思蜀。换作现在,我会被人当成是惨遭父母抛弃的孩子,受到警方保护吧。

到了开始厌倦绘本和儿童图鉴的年纪时,我首次接触到了漫画这项文化。那是大我一岁的邻居大姊姊本想在倒垃圾的日子里丢掉的少女漫画杂誌。缤纷的糖果色调以粉红色为基底,女孩子都画得非常可爱。被指使下来倒垃圾的我,在垃圾场恰遇大姊姊,目光无意识地紧紧盯着她打算丢掉的垃圾。注意到我的视线,大姊姊也看向我带来要丢的旧杂誌,双眼发亮地问我:

──小光,你手上的东西能给我吗?

──咦?麻姊姊,你喜欢电车这一类的东西吗?

──嗯!但我爸妈都觉得这些东西太男孩子气了,所以不喜欢我买。

我手上的垃圾是父亲基于喜好所买下的过期铁道杂誌。于是,我们喜孜孜地互相交换了手上原本要丢的垃圾,再各自偷偷摸摸地带回家。

从麻姊姊那里换来的,是五期的《Robin月刊》。我家并不穷,看在一般人眼里可能还算富裕,但是在父母的教育方针下,没有零用钱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漫画。我废寝忘食地把那五期的杂誌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开始还不知道要怎么看,不懂右上方的漫画格要往哪边开始看,摸索了三天才发现规则。知道怎么看了以后,更是反覆看到都背下了所有台词。

这太可爱了吧。这太有趣了吧。啊啊,好开心!

但这样纯粹的感动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变成了寻找错误。如今想来,我当年还真是个惹人厌的孩子。

当年的我就读小学四年级,唯独国语和美劳的成绩出奇优秀。每年都获选代表学校参加作文比赛,小二的时候还在县内拿到了冠军。兴趣是写汉字练习簿和抄写经文,所以几乎会写也会念所有的常用汉字和非常用汉字(仅限般若心经里出现的字)。正因为我是这样的孩子,所以看到杂誌里「写封信鼓励某某老师吧!」的讯息也就当真了,然后向《Robin月刊》编辑部寄去了鼓励的信函。

几月号第几页的第几栏,豆子的台词里助词用错了吧?

几月号第几页的第几栏,高志的台词里汉字写错了吧?

几月号第几页背景的透视法好像有些怪怪的耶?

几月号第几个的读者投稿,段落第一行应该空一格才对吧?

等等诸如此类。再加上写给每一位杂誌连载作者的鼓励,我把麻姊姊给我的五本杂誌里找到的所有错误,洋洋洒洒地写成了四大张信纸寄过去。真的是很惹人厌的小孩。

但是,明明是这么爱找碴的孩子,《Robin》编辑部却很真诚地给了我回覆。信寄出的两个月后,负责处理读者投稿的编辑回寄给我的明信片,我到现在都还好好收藏着。

P.S.光男同学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出色的校对员喔。

道谢的明信片最后以这句话作为结尾,但当时我还不懂「校对」是什么意思,查了国语辞典还是似懂非懂。孰料十几年后,我真的成为了校对员。

「那你为什么不去文英社工作?《Robin》是文英社的吧?」

景凡社校对部的后辈河野悦子──我称之为河野妹,用兴緻缺缺的口吻这么说,一边在嘴里啪哩啪哩地咬碎加倍佳棒棒糖。这位小姐的牙齿和下巴真是强韧得吓死人。

「因为文英社没有校对部啊。」

「咦,是喔!校对部不是每间公司都有吗?所以要是我去文英社应徵,就绝对不可能被分配到校对部喽?」

文英社是规模有景凡社两倍大的多元出版社。旗下拥有以少女为客群的《Robin月刊》和以少年为客群的《橡胶橡胶Comic》等漫画杂誌,在景凡社不存有专属部门的「漫画」领域,长年来都是业界无可撼动的王者。文艺部门《小说Barusu》主办的新人奖也每年都会挖掘到才华洋溢的作家,更会倾心栽培。也因此每个部门的编辑都十分优秀,除了靠关係以外,只会录用来自东大、K大和W大等知名大学,而且拥有特殊长才的应届毕业生。

「我想河野妹是绝对不可能应徵上的啦……」

「为什么啊!啊,不过,我对文英社的女性杂誌也没什么兴趣,所以还是算了。啊~讨厌啦,糖果卡在牙齿缝里了!刺到舌头了啦!」

「我说你啊,一般应该都是把糖果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吧。」

「不要,那太慢了!好痛!刺到脸颊了啦!怎么办!」

「你们两个吵死了!快点工作!」

果不其然部长立即抛来河东狮吼,河野妹和我对看了一眼后,重新面向桌子。

只要逮着机会,我就会向这个无礼的后辈灌输校对这份工作有多么值得尊敬,但通常每一次都引不起她的兴趣。虽然真的很没礼貌,但她面对工作却又认真负责,个性也不惹人厌,所以我无法讨厌她,真是不甘心。反而单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我是喜欢她的。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也不知道一样搞不清楚的她是接受了还是不接受,就只是把我当成普通的同事和前辈,没有任何隔阂地接近我。所以我认为在人际关係方面上,她的应对能力非常优秀。虽然态度非常没礼貌。

我曾经和女生交往过,也曾经和男生交往过。但不论和哪一边,都无法全心全意投入其中。我喜欢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也喜欢长相帅气的男孩子,但一想到构筑起恋爱关係的过程和关係的维持,就觉得很麻烦。上床,也就是性交这回事,也让我觉得麻烦至极。近年来虽然出现了「草食系」这个方便推脱的用语,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活得比较轻鬆,但处在二十八岁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结婚」两字带来的真实感变得比以前更强烈了。现年三十二岁的哥哥,就是在和我一样的二十八岁结婚,三十岁有了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的年龄。

单手拿着咖啡,我出神地望着杂誌校对小组在楼层尽头的开会区进行终校的作业。不对,严格来说,是欣赏着凹版印刷厂的男业务员正等着订正较少、可由印刷厂帮忙校对的纸本校样的英姿。正宗信喜,二十五岁。单身。笑容爽朗的阳光型男。看着他,就让我想起了当年高中班上那位皇帝一般的同学。每天放学后,我都在窗边欣赏着他在操场上踢足球的身影。最近我正藉由看着正宗,回味和当年相同的淡淡悸动。

──真搞不懂你的名字是第六代还是第十六代德川将军耶。

之前河野妹接过名片时,直接当着人家的面口无遮拦地发表上述评语。但是,那位将军明明不叫正宗,是叫吉宗,而且不是第六代,是第八代;字面上看起来倒是和第十五代很像,但念法完全不一样,还有历史上才没有第十六代!由此可知河野妹做校对到现在,还没有经手过江户幕府这块领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调查过的资料,河野妹不刻意去记也能存在脑海里。好羡慕她的大脑。之所以考不上知名大学,大概只是因为她对读书没有兴趣吧。还有,正宗听了她发表的评语后,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精神抖擞地回道:「是啊!谢谢您!」啊啊,笨得可爱死了。大脑没什么皱摺的光滑模样真惹人怜爱。

虽然河野妹是例外,但和自由接案的校对员聊天时,我时不时会觉得:「这些人脑袋的皱摺都多到扭曲了呢。」当然自己也包括在内。有很多人都是想成为小说家,却因为没有才能而变成了编辑,事实上校对员里也有这种人。像我就是。

邻居的麻姊姊在升上国中以后,就不再买《Robin》了。在那之前她把看完的期数都转手卖给我,但在她升上国中的同时,我也从《Robin》毕业了。还缠着父母订购整年份的少女小说杂誌《CoAsS》,同样也是文英社旗下的出版品。《Robin》的姊妹志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继续锁定漫画读者的《MARTIN》,另一种是为开始接触小说的读者所出版的《CoAsS》。如上所述,我不再看漫画,而是转战小说领域。虽然订购了整年份的杂誌,但一个月只会寄来一本,所以一看完最新一期的小说杂誌,我就会翻出家里祖父拥有的文学全集来看。里头有些书看了,我还会产生「这种故事我也写得出来」的想法。当年的我是个自大的孩子,自以为「这本小说如果让我来写,会写得更浅显易懂又有趣」。因为都已经翻了好几页,故事却都还没有开始啊(譬如《双城记》)!

前前后后花了四年的时间,我看完了世界文学全集和日本文学全集。也在这段期间,确立了将来的梦想。幸好我家的哥哥很优秀,照着父母的期望顺利长大成人,更一举考上东大,所以不管我想做什么,几乎都不会受到干涉。话虽如此,我也没有步入「父母都不管我!我要变成不良少年!」这种歧途,和父母及哥哥的感情都很好。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当我表示:「我想成为小说家。」父亲也只是说了:「是吗?这条路应该不好走,那你加油吧。」但父亲当时明明为哥哥往后的出路表示了不少意见,所以只有在那个当下,我感到有些寂寞。

然而,精通文法且「最拿手的科目是国语」这一类人,其实根本写不出小说。这点是在我升上大学、进了历史悠久的纯文学类同人志社团以后领悟到的。社团里很多人都是和我相似的类型,从小到大的经历也都和我差不多,这些人无一例外都非常讲究条理。他们都深信自己写的小说是「正确的艺术」。但坦白说除了奇蹟般屈指可数的天才外,根本只是一群人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互相吹捧而已,日语虽然正确,故事却一点也不好看。反而是十七岁就得到《CoAsS》的新人奖、以前也没看完过几本书的孩子所写的拙劣爱情故事更能让人心潮澎湃。多么清新的感性啊,故事的发展也完全让人跌破眼镜。只要热情和最基本想说的话能够传达给读者,文法不正确也没关係,反正挑选出得奖作品的编辑再负责修改就好了。

一年过后,我就退出了那个同人志社团。然后在自己在那之前写的两本小说都没有通过纯文学类新人奖的第一梯次评选后,就慎重地接受了这项事实,也放弃了成为小说家的梦想。

时间又过了一周之后,我终于看完了如今正追逐着我所捨弃梦想的人们写下的二十件参赛作品。

「你速度好快!有在做自己的工作吗?」

贝冢似乎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来,我把装了参赛作品的纸袋递还给他,他就失礼至极地这么问我。是为了找河野妹才来校对部的吧,但她几乎每天都準时下班回家。

「当然有啊。我又不是你。」

「你真失礼耶。」

「彼此彼此。我可是帮你做白工,至少该请我吃顿饭吧。」

「哦,好啊。今天约好的讨论行程取消了,我刚好有空。」

「太幸运啦~人家想吃猪肉涮涮锅!」

「请问可以让我同行吗!」

我在心里大叫了一声「啊?」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我的天啊!眼前的人不正是笑容灿烂迷人的正宗吗!

「……你谁啊?」

贝冢没给好脸色地问。对喔,这个人从他的个性看不出来,其实很不擅长和刚认识的人相处。我回想起了入社典礼那时候,贝冢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一个人孤伶伶的样子。但赶在我开口介绍之前,正宗就自己朝气蓬勃地回答了:

「我是凹版印刷厂的业务员,敝姓正宗!您是文艺编辑部的编辑吧?今天先把公事撇在一边,我一直很想认识文艺部的编辑!啊,不过,还是请容我向您请教公事!」

想问公事的话,这男人刚好是这间公司里最不适合的人选喔─但我把这句话咽回喉咙,抢在贝冢说话前回答了:「当然可以!听说这位编辑要请客,一起来吧!」

推着依然一脸欲言又止的贝冢的后背,让他回到编辑部后,我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和正宗一起走进电梯。自己身上以外的古龙水味掠过鼻尖。真看不出来,这应该是宝格丽的Jasmin Noir香水。讨厌啦,怎么办,完全超乎我的想像,心跳得好快!

「米冈先生,您和刚才那位编辑交情很好吗?」

正宗自然没有发现到我内心的小鹿乱撞,向我提出问题。

「嗯,因为我们同期进公司。虽然交情算不上很好,但因为在公司里同期的人很少,所以比起跟其他人比较常聊天。」

简短的对话在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就结束了。等了一会儿与贝冢会合后,就用编辑部的经费搭乘计程车,前往京桥一带。

在每个座位都冒着蒸腾热气的猪肉涮涮锅店内,正宗发挥了小狗般惊人的亲和力,三两下就让贝冢对他敞开心胸。而且我发现,正宗并没有我想像中的笨。贝冢对印刷厂发表着琐碎的意见时,他会笑容满面地侧耳倾听,假装在看邮件,实则迅速地悄悄把贝冢的发言用智慧型手机的笔记功能记录下来(我侧眼偷看到的)。有些意见很中肯,像是:「有些特殊的加工和印刷方式虽然没有前例,但希望可以让我们挑战看看。」、「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们要求的格式,应该要一併提出替代方案或解决方法。」但也有一些只是霸道的无理要求:「总之你们排时程这件事要再改善!虽然比我们要求的时间还慢,但结果不是都赶出来了吗?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把时间往后延嘛!」但正宗把所有意见全写了下来,甚至不着痕迹地问出了接下来某本初版印量可能很高的书,非常敬业地顺便尽了业务员的本分:「我认为这本书能让敝公司获益良多,请问能委由敝公司处理吗?」哪里笨了,一点也不。而且在手机萤幕上点击打字的速度超级快。恐怕比一般人对着电脑的键盘打字还快吧。

啊啊,真想再深入了解他。他平常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为什么会进入印刷厂工作?个性又是什么样子呢?

结果两个半小时,我都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因为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吃饭,我却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贝冢一~直不可一世地高谈阔论:「我告诉你,所谓文艺──所谓出版社──所谓印刷厂的使命──」以不擅长和刚认识的人相处为藉口,假装自己很怕生,但其实贝冢都趁着这段时间观察对方,评判对方的地位是否比自己高。然后,一旦判定对方比自己的地位低,就会彻底轻视对方,态度变得高高在上。因为我隶属于有些特殊的校对部,毕业的大学又比他母校的偏差值高一些,所以受到了对等的待遇。但是,正宗不仅比他年纪小,姿态也压得很低,最重要又是印刷厂的业务员,看来是被判定地位比自己低了。两个半小时下来,贝冢都一派自命不凡地发表长篇大论,简直没完没了。虽然带着和煦的笑容听着他说话的正宗非常可爱,但是──

……臭贝冢,快蒙主宠召吧!

「嗯?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编辑大人,感谢您的招待。」

要是正好有什么又重又硬又具有黏性的尖锐物品掉到他头上就好了──我瞪着贝冢坐进计程车时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后脑勺,在店门口送他离开。

「不是这世上所有编辑都像他那样,别误会呀。」

计程车扬长而去后,我这么说了。闻言,正宗带着微微的苦笑回道:「我知道。但在这个行业,都是那种人会出人头地呢。」年纪还这么轻,已经看破这世道了呢。就这么回家好可惜喔──正这么心想时,正宗就直视我的双眼接着说了:「那么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就此告辞。以后请务必再让我同行。」

心里头的小鹿乱撞到我以为自己要晕倒了。

这下糟糕。我说不定真的坠入情网了。

今后该怎么活下去才好呢?儘管内心怀抱着非常笼统的不安,但我对于自己的性向并不特别烦恼。不过,在迎来了可以光明正大喝酒的年龄以后,我就开始非常自然而然地一周造访一次新宿二丁目。凑巧和脱离同人志社团是同个时期。我在狭窄店里的吧台前喝着酒时忽然惊觉,即使不是刻意这么做,人都会寻求自己的容身之处呢,然后不禁笑了出来。

二丁目是不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包容的街道,但事实上,也是非常排外的一个地方。我常去的店由一对年纪挺轻的女同性恋伴侣所经营,气氛很轻鬆自在,不管是同性恋或异性恋,想来都可以来。像我这种「没有确定性向,也不想找到伴侣,为此也不苦恼」的人,只有这种店会接受我。

在酒吧或俱乐部爱上别人、别人爱上自己;结交朋友、失去朋友,偶尔也会吵架。在这个彷佛得了热病的街道里度过一天又一天,但还是慢慢地对未来产生了焦虑。

──米冈弟,你考上了好的大学,以后工作根本任你挑嘛。哪像我,是在孤儿院长大、还只有国中学历的拉子。就算我自己不在意,世人的眼光还是很可怕。当年我非常苦恼到底要上山当樵夫,还是下海从事色情行业呢~

当我茫然地说出自己对将来的不安时,老闆Rita就在吧台后头笑着这么说了。听说她以前在隔壁条街的老字号女同志酒吧里当女公关……不对,是男公关。她并不是T,真要说的话两边都可以,但中性的打扮让她很受欢迎。

──樵夫?好久没听到这种职业了。

──不,真的有喔。听说只要一整年都待在山上砍柴,就可以赚到一大笔钱。虽然也听说那段期间都不能回家啦。

──那会不会是骗人的啊~?

──应该吧。因为也没有客人再回来过。

Rita的伴侣Hana说,我吃了一惊,还真的有人试过。而且还是这里的客人。

店里的常客什么人都有。有医生和律师,也有学生和无业游民。已经过了人生的颠峰时期,如今在歌舞伎町工作的风尘女子也偶尔会到这里来。远离了自己所属社会的人们在进入另一个圈子时,所有人都会变成平等的存在。当年还是学生的我也一样,明明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伙子,「这辈子只学了法律」的律师却很认真地听着我发表文学理论,还听得津津有味。

阔别多年,重新来到充满了我青春回忆的店家一看,店名却不一样了。我姑且先打开门,瞧了一眼内部。吧台内侧的人果然不是Rita和Hana。

「欢迎光临。请问是谁介绍你过来的呢?」

吧台后头长相兇恶,又剃着平头的青年一看见我就问。这一带的店家大抵会在门口贴上「会员制」的牌子,门上也没有小窗,看不见店内的景象。事实上并不是非得要填写书面资料,办理手续成为会员,意思单纯只是谢绝初次来访的客人,没有他人的引荐不得入内。我第一次踏进二丁目,也是当时来往密切的一个店员带我来的。我在他的带领下去了不少店家,最后固定在Rita的店出没。

「啊,对不起,不是的。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一间叫作『Limit』的店……」

「哦,你是指Rita和Hana开的店吧?她们搬去沖绳了喔。说是要两个人一起继承Hana母亲在美军基地附近开的店。」

「这样啊……」

久未露面的人明明是我,我却自顾自地感到寂寞。

「如不嫌弃本店,那就在这里喝一杯吧。」

大概是看到我大失所望的样子心生同情,平头青年说道,招呼我进店里。

今天是周五晚上,店里却除了我以外只有一名客人,还在吧台最内侧的位置上喝得烂醉如泥。这家店要经营下去没问题吗?我担心地环顾了店内一圈,平头青年就递来名片,辩解说道:「今天有大型活动,大家都往那边去了。」名字叫作Masa。

「你很久没来二丁目了吗?」

Masa一边问我,一边调製我点的Amaretto Fizz。

「嗯,已经好几年没来了。果然都变了呢。」

那当然呀──Masa感慨万千地点点头,怀念地说起了柳通(正式地名为花园通)上某间俱乐部的闭幕派对。

「……那间店关门了吗!什么时候!」

「讨厌啦,你真的很久没来了耶。」

Masa粗略地列出了我离开的这六年来,新开的和倒闭的店家。新旧汰换的速度之快,让我感受到了时光无情的飞逝。

「也是,我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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