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效应</b>
最大直径四三○㎞的剥离大地自月面向地球逐渐逼近。东照大弓射出七连星箭矢,在距离地球十万㎞的位置上将它消灭了一半。
这些被消灭的质量有大半并非成为碎片,而是化作大量的微中子与伽马射线散发出去。
它们把面向的地球高层大气烧尽,使危险的放射线抵达地表。儘管之后想必会演变成相当严重的事态,不过假设如此庞大的质量在这个时空被转换成能量,照理说会烧尽大气,使地表化为一片焦土。看来能量似乎有大半落到了「其他世界」。
也就是说,距离最近的威胁质量有一半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般减少。话虽如此,棘手的情况反倒增加了。
『这里是<ruby>0•0EVA<rt>特洛瓦</rt></ruby>──收讯不良,通……情况──不良。』
轨道上的0•0EVA与绫波零No.特洛瓦展开绝对领域与物理护盾,勉强撑过了这场伽马射线风暴。
「箱──沙……指挥所呼叫0•0EVA,宽频带上产生电磁干扰──无法收到那边的电波!请依照<ruby>ECCM<rt>电子反反制</rt></ruby>程序处理──更改编码率,再重複一次──嘎嘎!」
由箱根传出的日向声音同样断断续续,就连微波级的短波长都变得难以传递。
受到高能粒子撞击,电离层的E层与下层之间产生强烈突波,导致通信故障。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美国与中国飞在下方平流层的通讯平台,在根本没多少可燃氧气的高空像是以微波炉加热的金属般熊熊燃烧,巨大飞船坠落至太平洋与加勒比海。
在这个因为重力下降而失去卫星、地壳暴动导致电缆断裂的世界上,透过平流层飞船中继的通讯网路是最后的依靠。这是以七艘飞船围绕地球形成的大规模通讯循环系统,坠落两艘所造成的损失非常大。
实际上就在此时,受到抵达地表的粒子影响,有超过一百五十架航空器坠落。东半球各地输电网的所在之处产生高次谐波,引发大规模供电中断。
照理说应该有许多SOS讯号发出,却没有能够传达的手段。
箱根依旧处于暴雨当中。
比起大量降下高能粒子的影响,挖掘武器东照的发射效应在这里造成的破坏损害更加严重。
儘管东照发射后导致重力下降与大气消失不过是一时性的现象,该说是余震的反动却相当巨大。真空化后的大气集中形成高密度冲击波,宛如通古斯的陨石空爆般将箱根火山臼内与周围外轮山的树木呈放射状地全部颳倒,就连第三新东京市区也受到了重大损害。
目前冬月正在指挥所的顶部甲板指挥损害管製作业。
伴随手指「叩、叩」敲响控制台桌面的荧幕,死亡人数已达两位数。
「又增加了啊。」箱根山火山臼内的失蹤人口则是它的四倍。
伤患将近五○○人。
东照射出箭矢的那瞬间,地上便彷彿直接连上宇宙似的被挖空了。
──竟然只有这种程度的受害呢。冬月咽下这句话,做出指挥。
「关于受灾市民前往避难设施的后送,呼吁避难之际要指示民众佩戴帽子,穿着长袖秋春装。现在是阴天倒还好,但被烧毁的臭氧层没那么简单能修复,一旦太阳出现就会降下强烈紫外线。」
『<ruby>0•0EVA<rt>特洛瓦</rt></ruby>呼叫NERV JPN箱根指挥所。』
特洛瓦以切换成红外线波长的雷射通讯呼叫CP。
虽然不甚清晰,却比超短波通讯来得清楚。
「遥测资料接收中──」收到资料的日向大略看了显示器一眼……
「生命徵象……妳和EVA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以箱根为中心,在主显示器上袤广展开的地球影像有半球呈现纯白一片,看不见地面,极光的光环围绕在这块区域周围。这是特洛瓦传送过来的即时影像。
「云层……?」
由于降下的高能粒子也刺激了深层大气,促使水蒸气产生凝结核,唤来浓密云层,让从宇宙看来的地球有一半变成宛如整面奶油浓汤的阴天。
冬月「呼」地吁了口气。
「今天一整天都用不着阳伞啊……」
就像这样,先是电磁干扰伴随几乎同时发生的放射线一起抵达。
紧接着来到的是──
特洛瓦报告了此事。
『碎片的密集云要过来了。受到方才质量半消失的冲击影响,从剥离大地残存的质量分解扬起的碎片是第一群──之后,由月球伴随分裂大地而来的碎片是第二群。达足球尺寸的微粒子多得无法计算,限定小客车以上尺寸的有七二○个,最大的碎片则有观测到大型货柜尺寸。第一群抵达地球的时间估计为三十八小时后。』
以当初的损害预估来看,这部分同样可说是相当轻微。然而让这七二○个碎片落到地表上会造成重大损害这点,依旧无庸置疑。
──即使会增加微尘,在这种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冬月下令。
「特洛瓦,以0•0EVA的雷射炮减少大型碎片数量。暂时中止搜索希丝机。」
儘管并未摆出不满的表情,零No.特洛瓦却也停顿了片刻。
『……了解──等等……有人以联合国的美国、欧盟、非洲等各理事国名义,要求NERV JPN担任通讯中继点。』
「什么?」眼下平流层通讯网路欠缺了一部分,看来对方是来要求0•0EVA代替通讯卫星的。
『发讯源位于法国东部,欧盟立即反应部队第一军中央情报中心,编码是联合国军的UE9格式。』
看过送来的电文后,日向显得有点厌烦地抬头望向顶部甲板。
「美、欧、非各国联署要求我们说明,是以何种手段将来自月球的巨大质量消灭一半的,此外还期待我们火速展开第二次作战,并不惜提供一切相关协助──上面这么说……总之就是要我们赶快再做一次的意思吧。」
「背面的人还真轻鬆啊。等下这侧──以箱根为中心的这半球国家──就会反过来针对我们将高层大气轰掉,导致放射线落下的行径抗议喽──我想想,就先回答『不清楚所谓何事』吧。」
首先,就算要再做一次,身为事件关键的个性也已经连同肉体一起化为盐消失了。
『冬月代理副司令辅佐,我有事请教。』
「什么事?」然而这件事非得告知特洛瓦不可。
『月球的剥离大地之所以半毁,是箱根的攻击造成的吗?』
挖掘武器进行射击之际,以绕行轨道的她的角度来看,箱根位在地球背面。
「没错,使用了东照。」
『……碇同学在哪里?』
目前是让从圆环轨道上移动过来的司令部建筑停在开口处挡雨,取代被炸飞的装甲顶盖。儘管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而令人难以接受,但在开门踏入第二整备室干甲板层的瞬间──「啊……」任谁都呆若木鸡。
看了那幅木已成舟的景况,怎样也会明白。
那是盐山,一座山。
与头顶高一二○m的超级EVA同体积的盐巴崩坍,堆成一座山倒在那里。
闪烁白光的颗粒在干甲板上形成山峰而盘据。雨水慢慢从边缘浸渗这座盐山,白色斜面流入LCL池,由于流入的盐量太多导致无法完全溶解,开始以异常的速度结晶化。
──一旦演变成这样就没救了。
自从原版的朗基努斯之枪开始绕行轨道以来,有超过二○○○万人口化为盐柱。而且那真的是盐,纵使搜集起来也爱莫能助。
「真嗣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如今作为代理副司令而很少让自己崩溃的冬二穿着橙色防护衣,茫然若失地伫立在盐山前。
穿着相同防护衣的美里从他身旁通过,开始爬起曾是超级EVA与真嗣的盐山。
她的心情也跟冬二一样,但身为总司令的职责在背后推动着她……不,还有个存在推动着她,那就是假如停下脚步便会丧失未来的强迫观念。
儘管被吸了雨水的沉重盐粒拖住脚步,她依旧往上爬去。
「哈──!哈──!」
美里听着自己回蕩在防护衣面罩里的喘息,一面宛若死命挣扎似的攀爬白色山峰。要是鬆懈下来,初次迎接真嗣到自己住所时的情景便会自记忆深处涌现而出。
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气愤无比。
──这算什么?我的大脑已经接受真嗣死了吗?
也就是所谓的美好回忆?
开什么玩笑……得思考才行──非得思考不可。因为……
『别再过去了──很危险。』
头戴式耳机传来摩耶制止的声音。
──这段话具有某种意义。停下脚步的美里抬头仰望。
她的正面,纯白盐山的山顶上,彷彿石碑般插着黑色QR纹章。
只有它没有化为盐粒。这块量子共鸣板从超级EVA的胸口高度落下,包含深深刺进盐堆里的部分在内约一○m左右,却仍以让人仰望的高度展现威容。
它既是阿尔玛洛斯的鳞片,也是传达那架黑色巨人力量与意志的量子传送门。面对被夺走心脏而濒临死亡的真嗣与超级EVA,灵机一动的小光扯下自己<ruby>欧盟EVA<rt>Heurtebise</rt></ruby>上两座QR纹章的其中一座,插在超级EVA的胸口上。
另外也得到了零No.卡特尔与No.特洛瓦协助,使真嗣与超级EVA凭藉这块很可能将他污染成敌对存在的黑色装置延续生命。
量子共鸣板表面宛如磨亮的黑曜石般漆黑一片。若要说它是石碑,想必是墓碑吧,或者该说是路标──
「阿尔玛洛斯的表面、活动中的载体,外加虽是人为移植到EVA上,却是第一块以独立单体保留在这世上的QR纹章。」
主要工作人员中唯一目睹超级EVA盐柱化并崩塌的摩耶,并未提及关于真嗣与超级EVA的事情。
在三年前的本部战,真嗣打破了人类补完计画。
倘若将卡特尔断言这世界是真嗣为了自己所决定的说法,以及阿尔玛洛斯畏惧他心脏的举动照单全收,真嗣存在消灭的此时此刻,自己等人难道不是目睹了末日成立的瞬间吗?
──太蠢了,我在想什么?不坚持他活着的话又能如何──
奇妙的事件接连发生,感觉似乎都快麻痺了。
摩耶与美里字斟句酌,彼此的说话方式都变得不甚自然。
「毕竟对载体战中会成为攻击目标的便是这块QR纹章,要毫无损伤地……保留是有些困难──但通常连碎片都不会留下,绝对会消失吧。」
「……是啊,照理说即使是碎片也全会消灭。既然它以完整的形状留下来……」
「想必有着某种意义呢。」
「我想知道的就是那个意义。」美里如此逼问,得到的却是一阵无语。接着──
「──啊……」摩耶欲言又止。「……现阶段还……」
她陷入沉默。
突然间,美里以双手揪住摩耶的防护衣衣襟把她拉了过来,彼此的面罩看似就要撞在一起。
「──想到的话就说啊!说真嗣还没有完全消失!说QR纹章会完整留下,是因为他仍以某种形式与这世界联繫在一起啊!」
──这是真的吗?抑或只是我的愿望?
搞不清楚了。
冬二喃喃自语般地说:「真嗣……还活着吗?」
听到他这么询问,摩耶猛地甩开美里的手。
紧接着,在这之前所压抑的感情终于爆发了。
「……啊──啊,妳这个人!老是放任情绪,将自己的想法赤裸裸地强加在他人身上!别让孩子抱持着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期待啦!」
像这样不肯死心,只是将自身愿望强加在他人身上这种事,美里本人也……
「这我当然知道啊!」
凭藉着难得发火的气势,摩耶乘势追击:「那、那妳就负起责任来啊!给我优先调查这件事的许可!当然,动员规模必须无上限……!」
她其实有察觉到,自己想说的话,美里全都帮她说出来了。
唯独一点无庸置疑。一旦觉得没有意义,一切意义都会消失殆尽。
<b>■瞌睡</b>
他正待在波浪会朝着各种颜色涌来,宛如浅滩般的场所。
无数鸟类飞越从那片水面到天空的高度。儘管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状况看起来却很不寻常。身体十分沉重,意识也很模糊──既然如此,以「梦中的风景」来形容想必最为接近吧。然而自己为什么没有思考这究竟是哪里呢?果然因为是梦吧。不,应该说能让他对此感到疑问的存在──至今以来的人生经验与大半的知识──都被切离了。
直到不久之前,他仍倾注心力在上头的事,其实是自己能待在那里的「被需要的证明」,但就连这件事现在也变得淡薄了。
自己的名字、所得到的知识,以及种种执着。
从这些当中获得解放的他,如今所置身的状况却非平稳。
脚下干涉着七彩的波浪溅起水花。然而他并没有在奔跑。
举起手的他东奔西走──跟着什么?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蛇。
那是条彷彿挣扎打滚的闪电般,以眩目电光构成的大蛇。而自己的背后则有着缠绕赤色之风的一名女孩。看来他闯进了咧嘴张牙的蛇与遭到袭击的女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