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聖誕祭

■灭亡步骤

绫波零No.卡特尔虽然开炮攻击真嗣，却没残留任何物质、能量或足迹，带着0·0EVA一起在雾里消失无蹤。

以精神镜像连结控制她的，则是众绫波灵魂的主人，零No.特洛瓦。

因此无论这次卡特尔的叛乱是过失或故意，特洛瓦都有主导嫌疑，而遭到监察室与情报部严加审问。

但是对于零No.特洛瓦而言，他们的声音宛如隔着一道墙般遥远。

别说No.特洛瓦，连No.珊克、希丝的声音也听不到。

与其说失去姐妹，倒不如说自己的身体缩得很小很小，而且失去手足动弹不得。内心这么想的她，选择封闭自我。

零No.特洛瓦被关起来，最先来探访的人是明日香，房门随着一阵骚动与怒喝开启。

明日香粗鲁地甩开监察室人员的制止登场，带着呜咽质问她。

「为什么……！」

到了这时，零No.特洛瓦才晓得监察官说她的分身零No.卡特尔杀害真嗣一事不假。

儘管能解读绫波平淡表情的人很少，不过明日香能够从零No.特洛瓦脸上看出卡特尔的失控并非出于绫波的意志。

然而，即使明白这点，已经发生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气急败坏的明日香，揪住绫波的制服衣领把她拉起来。

「我不会轻易认定他已死，因为我还没偿还三年前欠他的债。」

初号机被贰号机拖回去后，并非放在主要使用的第一整备室，而是先前长期封锁的第二整备室。第二整备室儘管是备用，却是目前总部设施里最旧的部分。这个位于旧Geofront外缘北部地下深处的地点，同样在三年前总部战时被打穿了天花板，量产型EVA就是在此解体。

为了确认真嗣的生死而扫描F型初号机内部后，不只技术部的人，就连科学部的人也不知所措。

——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说找到插入拴与真嗣的影子了，就连EVA的巨大骨骼构造、内脏、肌肉、体内器官等等的物理性境界都不再明确，开始模糊混淆。

在老旧整备室的控制室里，工程师擦掉萤幕上薄薄的积灰，可是眼中所见的异常现象并未改变。

初号机拘束装甲遭到贯穿，上头就像投入大石的水面一般，有处融化飞溅的痕迹。0·0EVA的特强伽玛射线烧穿装甲，于是内部产生的瞬间汽化——也就是大爆炸，把体内搅得一塌糊涂。可是单单以此解释还不够。各种边界全都逐渐消失，骨骼也不例外……在三千六百吨的身躯遭到自身体重压垮前，整备室里紧急灌满了LCL。

初号机由F型拘束装甲所裹住的巨大人型部分，处处都逐渐变得一致，彷彿EVA的身体忘记了自己曾是EVA似的。只有一个部位除外——

步向死亡的身体内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往外释放的能量多到有危险。

2S机关。

过去捕食使徒塞路尔的组织，在初号机体内与核心融合而产生的动力源。不仅是让初号机摆脱供电缆线的动力炉，更是存在的发动根源。

与暴走时相当的力量，目前就在该处不规则地出现又消失，显得极为不稳定，还发出有如远方地鸣的声音。

真嗣此刻别说生死，就连存在有无都不清楚，紧急排出不得不暂缓。因为无论做什么，都得先停下处于暴走状态的2S机关。

理由只有一个，避免能量解放造成第三次冲击。

人们必须想办法控制住有如沸腾大油锅般的2S机关，顺利让失去主人的力量散掉，让初号机迎接安静的死亡。

然而事与愿违，情况更显恶化。

「2S机关的半径正在改变……渐渐掉到『另一边』了——」

在深夜敲定的全市民避难，等到天亮后气温上升才实施。包括第三新东京市在内，在箱根山火山臼範围内生活的民众开始往外避难。

由于无法确定初号机会在哪个时间点暴走，因此联合国拒绝提供EVA运输机。即使有让0·0EVA升空用的推进器，此刻无法随意张开绝对领域的初号机依旧无法使用，丢到远方这条路行不通。

——只能在箱根解决。

目前人潮塞满了交通工具。对民众的说法是，发现都市结构受到严重而需要紧急处理的损伤，而且影响範围广大，为了儘快且顺利地复原而请大家暂时离开。

儘管复原作业确实有在进行，不过全都会中途放弃。等到民众避难完毕后，作业人员和NERV职员就会放弃剩余作业逃离此地。

日本国政府则是以答应NERV JPN要求的形式，在联合国租界箱根山火山臼通往外头「日本」的干道与铁路车站部署战略自卫队。大部队将以保护避难民众的名义设下检查哨，盘查第三新东京市民并将他们送往外界。

青叶茂混在等待巴士的队伍之中，他事先以人工皮肤与假资料隐形眼镜变装，还拿着集情报部伪造技术大成的ID卡。如果要问现在的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就是穿着风格还留在上个世纪。战自的闸门主官虽然一脸狐疑，不过对方声称是个人喜好也无可奈何，于是闸门亮起绿灯放他通行。

背着吉他的青叶，目的是请大学时代的恩师提供协助。

如果搭联合国的直升机出来就不用如此麻烦，但在那种情况下，顶多就是令提防专业知识与人才外流——尤其是外流到NERV——的日本国政府，安排一个会让他与目标擦身而过的舞台。

「虽然过去想要什么都徵调得到，以我个人来说其实挺同情他们就是喽～」

即使心里这么想，他依旧没有空手而回的打算。

2S机关——这个来历不明的动力源，以前人们认为能够用人类的技术複製，若是碳60那种足以抵抗部分潮汐力的材料应该行得通。

若能做到，应该会带来能源革命吧。

然而一段时间后，人们的认知有所改变。

因为2S机关在这个世界展现的样貌，不过是整体的一半。

这种近似科幻的理论物理学者言论，起先同为科学部的人也没几个愿意听，可是在唯一的证明方法——数学推导出「反面」的存在后，大多数人发现这样想反而方便。

一半在另一边，听到这种话依旧无法想像。以穿透扫描观察到的2S机关，是一堆长宽高几乎完全相同的双股螺旋。

将这堆在三次元宇宙显得一团乱的东西，置换成膜宇宙理论的数学性二次元之后，就像把一团布料摊开似的，样貌明显有所改变。

它在膜宇宙上形成放射状的八根天线。

膜宇宙理论告诉大家，假设宇宙为二次元时，唯有重力不会受到二次元平面所困，能够偏向高度轴——也就是宇宙之外。而且逸散的能量毕竟是全方位散播，所以远比面上的能量来得大。

——2S机关会汲取这些逸散能量，送回这个宇宙加以利用。

根据推论，那八根天线实际上应该远比所见的更长，天线之间还像雨伞一样张起了膜，构成广大的八边形——这就是人类看不见的反面。

此刻，2S机关在「这一边」的份量逐渐减少。

因为它正落向「另一边」。

「这种现象，以前从没发生过。」

第二整备室里，摩耶脱口说出一句她身为科学家实在不愿讲的话。

另一边是高次元宇宙，照理说2S机关愈往那边沉，能够取出的能量就愈为庞大。

——但是人们现在想灭掉那把火。

根据计算，理论上沉得愈深，这边的座标就愈不安定；一如预期，无处可去的能量开始剧烈振蕩。

「讨人厌的计算结果总是会命中。」

「哈哈，一点也不错！」点头附和摩耶抱怨的工作人员开始考虑要做决定了。也就是该以性命为重去避难，或是坦然面对与其说是职务不如说是兴趣的慾望，对那个有机会触及宇宙另一边的诱惑以身相殉。

两者都难以割捨。

陷入这种自我陶醉式挣扎的数人，被摩耶的声音拉回现实。

「更换初号机的拘束装甲！快点準备，我立刻去徵求上头同意，所以开始拆……！」

「咦？」

因为初号机热量而开始变温的LCL接触从外面流入的寒冷空气后，室内烟雾瀰漫。在一切物体都结露滴落的老旧解体整备室之中，初号机静待那一刻到来。

明日香受命支援清理倒塌建筑与崩毁桥樑等物的大型复原工程。无线电通讯此起彼落，连日以来她都是以脑波随机选择解码对象，在市街听着无线电驾驶贰号机。她儘可能以情报塞满五感，避免自己去想「那件事」。

——不过，原先环顾周遭的巨人，目光突然停在某处。

注意到那个目前无人在意的地点后，贰号机自然地改变方向，跨过慌乱作业区域外头拉起的黄色封条。

冰容器粉碎时飞散的巨大冰块，有些落在总部周边。

那里也有一块似乎因冲击掀起的地基装甲，砸在加持——现在是真嗣的西瓜田上。

「即使世界延长，田地迁移，一样三年就完蛋不是没意义吗……！」

受到明日香无处发泄的情绪影响，EVA贰号机粗鲁地以单手举起地基装甲——

「……啊。」

几许绿意映入视野。贰号机弯腰跪了下来——一幅奇妙的画面，红色巨人趴在地上盯着某样东西看。

由真嗣延续生命的小世界还活着。

这个世界虽然被一些土沙盖住，却因为有了遮蔽而躲过冷如极圈的外界空气，得以存活下来。贰号机以试水温般的动作，将巨大手掌伸向那片西瓜田。

——哔哔♪

作业时间表发出声响，令明日香回过神来——真嗣会回来。

那家伙的世界还没毁灭，这段时间要帮忙照顾也行——

她希望这只是暂时的，并且告诉自己不会永远如此。

绫波No.卡特尔0·0EVA造反逃跑，以及量产型EVA的袭击，已经过了数天。

市街的雪虽然已经几乎融完，湖里却还有大量冰块，使得寒气直冒。

明日香以贰号机的手排起散落的瓦砾，建起一道不怎么好看的防风栅。

「我很快就回来。」

贰号机拍掉膝甲上的土站起身，为了回归当天的作业行程而迈步。

■人的残响

大学内，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喊住在自己实验室里敲着电脑的青年。

「什么人！居然擅自——」

「水里老师～好久不见。」

青叶剥掉变装皮肤，摸着刺痛的下巴回应。

「唔，青叶吗，来干么的？话说回来把你的手从键盘上拿开！」

「四年不见的学生回来求教耶，真过分——不过嘛，我也觉得有点腻喽。」

他敲着键盘，回过头来。

「如果密码还是跟以前一样，或许不用跑来这里也能搞定。」

椅子发出声响，青叶转身面对男子。

「所以呢，我们谈正事吧，量子波动镜的图面与实验数据的複本在哪里？」

「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赤木律子博士曾经向你徵求量子波动收敛的意见吧？当时我才刚进NERV，所以没注意到。」

「……」

「然后呢，那时候她让你看过数据。」

青叶以水里称呼的男子——这间研究室的助理教授沉默不语。

「她为什么要问外人呢——老师，我们家的情报部很可怕喔。」

水里一时之间没有动作，然后嘀咕着打开小冰箱，拿出藏在瓶装矿泉水后面的罐装啤酒打开——一口气灌下去。

他「啪」的一声将罐子摆到桌上。

「因为那是用来杀掉EVA的魔法之镜。」

「哦？」冒出了不得了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