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夢寐以求的光景

1

东城刃更清醒时，身旁有双担忧的眼正盯着他。

「橘……？」

听他说出名字后，刃更那可爱的朋友便打从心底放心地说：

「太好了……看来你恢複正常了。」

「？什么意思——」

刃更话说到一半就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坐起。

「胡桃呢？坂崎怎么样了！」

「你、你先别急……胡桃她没事，你看那边。」

橘的视线从刃更身上横向转开，看向倚坐在家政教室墙边的胡桃。见到仍是昏厥状态的她身上似乎没有伤痕，呼吸也相当平稳后，刃更鬆了口气，接着发现家政教室的空间已经复原，表示——

「结界消失了吗……所以坂崎他——」

「你该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橘说：

「你知道胡桃在老师手上以后，就被他用魔法之类的招式切断右手，流了好多血，我还以为绝对是致命伤呢——这边你记得吗？」

「是啊……到这里我还记得。可是——」

在意识逐渐模糊时，好像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之后就完全没记忆了。

脑中彷彿起了一片雾，什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东城同学你全身忽然发光，手也马上就再生了；然后简直变了个人一样，一下子就把坂崎老师给——」

「是我……打倒坂崎的……？」

对方是牵连周遭也不痛不痒的人，还抓了胡桃当人质；若让他溜了，恐怕会朝澪、柚希或万理亚下手，甚至拿无辜普通人当肉盾。因此和佐基尔一样，都是必须确实打倒的角色，不过——

「……………………」

刃更低头看看应已切断的右手，并试着具现出布伦希尔德。

刃更的魔剑具有在战场搜猎亡魂的女武神之名，记得死在其手中的每一条亡魂，而布伦希尔德也确实带有应是坂崎的陌生强力反应——橘说得没错。

……所以就是，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了吧。

这让东城刃更总算能真正放下悬着的心。反应这么强，表示坂崎具有相当实力；且灵质不单纯是人类，还掺杂着其他反应，可见有遭到邪精灵还是什么融合的可能。若真是如此，就能够解释潜入这所学校监视澪的柚希和泷川，为何都没发现坂崎并非常人。

话虽如此——却也带出了一个必须思考的问题。

……我究竟是怎么赢的？

听橘那么说，刃更也依稀有种与坂崎交战过的感觉，可是——纵使勇者一族的恢複力较普通人高，也不可能再生出残缺的肢体；高阶治癒魔法或许能办到这点，但别说是刃更，就连精灵魔术师胡桃也还不足以修习这样的魔法。那么，接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

「布伦希尔德……」

「？东城同学，你说什么……」

「……没事。」刃更摇摇头回答反问的橘。

——勇者一族所使用的武器，会依其寄宿者之名起名。

而「咲耶」和「白虎」是因为有圣精灵寄宿，故称作灵刀、灵枪；相对的，像「布伦希尔德」这类封印了邪精灵等魔物的，则以魔剑等称之。

既然「布伦希尔德」能够镇压在五年前造成「村落」悲剧的S级邪精灵，或许再生人体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应该不会吧。

像柚希那样「咲耶所挑选的人」，能够和寄宿于武器中的精灵互通心灵，而锻炼得愈是精纯，能使出的力量也愈是完整；但是像刃更或高志那样只是将「布伦希尔德」和「白虎」当武器「使用」的人，应该得不到寄宿者施予那样的力量。另外，失去意识前脑中响起的声音也令人颇为在意——

不对……

就坂崎能够一次操纵多数人的意识而论，刃更看见手臂被切断，或许是幻觉系魔法造成的假象，脑中响起的声音也可能是来自坂崎，这样就全都说得通了，没什么可疑的——

「……你想到什么了吗？」

「橘……你还记得我们被坂崎关进结界以后，发生过哪些事吗？」

「？一开始，我和你打了起来，结果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后来呢？」

「后来嘛……我们都发现，我们是彼此互相误会才会敌对——」

橘换口气说：

「这时候——坂崎老师就趁机偷袭了我们。我一开始就被他打趴，可是你还想跟他打……结果坂崎老师就拿胡桃当人质——之后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了。」

「…………我想也是。」

橘的说明没有任何不自然或说谎的迹象，也和刃更模糊的记忆吻合，相信橘说的并没有错。

只是——这奇怪的感觉是怎么了。自己似乎忘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事，然而记忆和状况都显示自己亲手打倒了坂崎。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是被某个人保护了的感觉，会这么强烈呢？

说不定……

刃更从口袋取出手机，试着触碰液晶荧幕，但很遗憾，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这为防万一所做的保险——还是受到战斗的冲击而故障了。

不过音讯档可能还在，回家以后再想办法救回来吧。刃更收起手机，以主从契约的辨位能力确认澪和柚希的安危——结果对方似乎快了一步，能感到她们也传来使用辨位能力的反应，她们一定也很担心这边的情况。这虽令人高兴，不过还有件事，非得在她们赶来前处理好不可。

「橘——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于是东城刃更喊来了橘。几十秒后——

「——刃更！」

门「喀啦」一声快速打开，澪和柚希冲进家政教室里来。

——刃更请橘做的，是暂时装睡。

刃更虽恳对澪和柚希儘可能地诚实，可是橘希望刃更能替他隐瞒他是吸血鬼的事——希望能以人类身分过平稳生活。身为朋友，刃更自然乐意助他达成心愿。在坂崎的结界内，胡桃和橘没碰过面，只要刃更不说，就能守住橘的秘密。所以刃更对前来询问状况的澪和柚希说明自己打倒犯人坂崎，并帮橘编了一套故事——说他也被坂崎关进结界里来，结果他当场晕倒，对刃更后来做了些什么毫不知情。

「——那么，你们那边还好吧？」

「我们没事……」

刃更反过来询问，柚希也立即回答，而一旁的澪则是过意不去地说：

「只不过……我们刚发现昏倒的堂上学长他们，就被坂崎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打昏，到刚刚才醒过来就是了。」

「…………这样啊。」

堂上那些人会在澪她们到达之前昏倒，应该是先行处理的胡桃所做的吧。

坂崎没抓澪和柚希一起当人质是有点奇怪，或许是为了避免刃更事先以辨位能力发觉的风险，才刻意不那么做的。

这时，校舍外——操场的方向涌来一阵尖叫似的声响。

「！——又怎么了！」

「别担心……运动会继续进行了，刚才那一定是欢呼声。」

这话使得倒在地上装昏的橘身体微微有点反应，但澪和柚希没有察觉，而刃更则是鬆了一大口气说：

「你说继续进行……也就是运动会没有中止啰？」

「是啊。虽然有些帐棚和器材被吹坏，幸好没人因为那个龙捲风受伤，风也完全停了，学校看情况没有问题就让运动会继续下去。现在，班际啦啦队竞赛刚要开始呢。」

『——首先欢迎一年A班进场，请拿出最精採的表现！』

接着响起的播报声，表示刃更几个的B班出场时刻已近，所以——

「这样啊……那你们两个先走吧。现在过去应该赶得上我们出场。」

「呃，可是……」

「都打倒坂崎了，要是最后只因为你们缺席而弄得我们班必须弃权，我可受不了。我们花了那么多心血準备，到底是为了什么？」

刃更继续说道：

「就算障碍赛比到一半就被迫喊停……但是运动会还没有结束。你们不也说过『敬请期待』吗？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努力到今天的成果嘛。把胡桃和橘送走以后，我就会过去找你们了。」

澪和柚希听了转头对看——然后对刃更笑着点点头。

——等到澪和柚希离开家政教室，两人的气息确实远离后。

刃更背起胡桃，和橘一起偷偷往操场移动。

橘一脸的欣喜。毕竟他和梶浦是在运动会执行委员会中，担任核心干部的学生会成员，知道运动会没有中止的喜悦一定更胜刃更。

「那么……我先回大会总部去啰。」

橘在出校舍时这么说道。刃更他们进入结界的期间，对外界而言就像是失蹤一样；还是避免一起回到总部，让人以为两人是一起摸鱼去了来得好。

橘跟着大步迈进，但没跑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说：

「东城同学……」

「……怎么了？」

橘两眼一垂，说：

「我好像还没对你正式道歉……刚刚怀疑你想搞破坏，真的很对不起。」

「…………哪里，我自己也该更相信你一点才对，对不起。」

「别这么说……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厚脸皮，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

那个——

「我们两个……还是朋友吗……？」

橘两手紧抓运动服下摆，以泛着泪光的眼注视过来。

于是刃更把头用力一点，并确实说出表示肯定的话。儘管声音不巧被操场爆出的欢呼给掩盖，相信那仍传进了橘的心里。

而橘虽然头点得几乎把眼泪摇出眼眶——但还是开心地笑了。

刃更踏进操场时，A班的表演才刚结束。

……看来是刚好赶上了。

放心地拍拍胸脯后，刃更就背着胡桃前往大会总部的帐棚。

果不其然，梶浦对刃更擅离职守说了几句。不过，似乎是因为橘事先告知她胡桃的事，梶浦的话里感觉不到怒气。另外，先行回来的橘也自愿替刃更照顾胡桃，要他到更前面的位置看錶演。

「既然你们都约好了，不好好欣赏成濑同学和野中同学的表演怎么行呢？」

在笑着这么说的橘推赶下，刃更一路拨开重重人群，来到了最前排。

找到一个能饱览整个舞台的位置后——

『好啦——接下来请B班入场！』

一听见播报，一年B班的女同学们跟着神采飞扬地奔上舞台。

——同时观众高声欢睁起来，而那无疑是因为她们的服装。

B班女生身上穿的——想不到竟然是赛车女郎装，而且作工扎实，一点也不马虎；手上还拿色彩鲜艳的阳伞，看来是舞蹈道具。听说能弄来这些服装，是因为相川的姊姊有门路，不过——

「相川的姊姊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当如此单纯的疑问跳出时——音乐流泄而出，B班的表演开始了。

这音乐并不陌生，记得是几年前获颁知名奖项的西洋女歌手的歌曲。也许是为了炒热气氛，节奏比原曲快了一些。

刃更很快就看见了澪和柚希，根本不用找。圣坂学园最负盛名的两位公主，都在最前排领队的位置上，带领身后其他女同学们舞动。

「————————」

秋阳下跃动的少女们，一转眼就让观众的情绪沸腾到极点。

好精採的表演。在阳伞的帮助下，她们的舞蹈比一般更为活泼；而最惊人的，是她们的整齐划一的动作。

两支队伍先是左右对称，途中开伞交换位置再继续舞动。过程虽不至于一丝不乱，但统整度如此高的表现，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现场体会这表演的魄力，使得观众们无不将兴奋以外的情绪抛诸脑后，不约而同地随着曲子拍手踏脚打起拍子，大地都为之鸣动。如此全场融为一体的感觉——

「……哈哈！好棒啊！」

让东城刃更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亢奋。

澪和柚希希望展示、刃更期待观赏的是什么样的表演，答案就在这里。

——相信在放学后，她们都和其他同学练习了很久。儘管澪和柚希、相川和榊还有执行委员的工作，其他女生也有社团活动要忙，但她们仍藏起了长时间辛劳和练习的疲惫，笑容满面地大舞特舞。

这时——即使刃更周围都是人，他还是感到了澪和柚希的视线向他射来。

不是错觉。两人确实看着他，还不时抛抛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