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挑戰未來的戰士們

1

左右魔界未来的两大势力——即将展开决战。

作为擂台的古代竞技场，已挤满了为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而来的观众。

种族五花八门的观众们，大半是伦德瓦尔的居民。

这些现任魔王派的子民，全都相信并期盼雷欧哈特等人会获得胜利。

鼎沸的欢呼中，有个人伫立在满注视线的擂台上。

那双目轻闭、文风不动的青年，正是年轻的魔王雷欧哈特。

「……………………」

雷欧哈特儘管沐浴在观众投来的信赖眼神及期许声援中，心里却压着堪称惆怅的情绪。

——雷欧哈特为了进行真正有意义的决战，战场起初是选在某个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让身为魔王的自己不留下一丝遗憾——更重要的，是赋予这场决定魔界未来的战斗应有的格调。

然而，中途介入的枢机院并不满足于强行添加代表名额，还对这场决战抹上浓妆，简直成了某种剧场型盛会。

当然雷欧哈特也明白，从政治观点考量，公开决战能够更加宣扬胜利者的威严。对于冀望消灭枢机院，从而一统魔界的雷欧哈特而言，那并不是坏事。可是——从观众进场的那一刻起，这场政治性的决战就品格大降，且免不了产生浓厚的表演性质。

——儘管如此，雷欧哈特都最后都坚持不带一点戏谑地进行决战。

也就是这以七场一对一的决斗一较雌雄的决战——但现在，现任魔王派的代表只有雷欧哈特一人站在舞台上。

若要代表聚集在观众面前且一一介绍身份或出场顺序，这场战斗就会降格成比赛——而战争也会沦为儿戏。

因此，这场决战不会在开始前向观众公布各势力的代表成员，也不会透露各自出场顺序，使双方对决斗保持紧张。

而顾及对观众的基本尊重，不能说开始就开始，所以在战前为双方首领安排了一场会面，雷欧哈特人在擂台上就是为此。

雷欧哈特这些想法和觉悟，在枢机院眼中恐怕是毫无意义吧……对活了太久而闷的发慌的他们而言，现任魔王派与稳健派的决战，这魔界的未来，都只是他们用来排解烦闷的娱乐罢了。

不过——雷欧哈特并不放在心上。

无论枢机院有何企图，打算犯下什么样的恶行，都不会改变他唯一的使命。

……你们这群老贼，给我等着瞧吧。

雷欧哈特从擂台上仰望枢机院所在的特别观览室，在心中默想。

稳健派之后，就是你们了。接着——

……姊姊……

雷欧哈特眼前浮现出离这里有段距离，人在伦德瓦尔城的莉雅菈。

西塔的密室中，设有能够接收转播录像的魔导装置，她现在应该也看着这里吧。儘管想进入西塔最顶层，会受到重重结界阻拦，雷欧哈特仍派了加尔多护卫她，以便安心战斗。加尔多的右臂虽尚未复原，但只要有他陪伴，雷欧哈特就能够放心了。

……再来，就等我完成该做的事。

莉雅菈是雷欧哈特相誓相守的人。

决不能当着她的面，在这场决战中丢脸。

「——————」

雷欧哈特将视线挪回前方，倏然眯起双眼。通往决战对手稳健派休息室的通道深处——缓缓浮现人影。

晚雷欧哈特几秒后，观众也察觉到同样状况，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那是对即将现身的稳健派代表叫骂前的宁静。

在紧张骤然倍增、一触即发的气氛中——稳健派代表仍无惧于如此压力，踏入竞技场。剎那间——

『——————』

观众预备好的怒吼没能冲出口——只能听见屏息的寂静。

因为出现在他们视线彼端的少女，存在感强得夺去了他们的声音。

来到擂台上的，是以黑色缎带高束左右长发的少女。即使穿的是魔族看不出哪里好的人类特有服装，她那傲人的身体曲线依然一目了然——看得出佐基尔无视于雷欧哈特想独佔她，要的不只是威尔贝特的力量，还有她本身。

「………………」

她意志坚定的炯明双眸锁定雷欧哈特，注视着他步步向前。上次见面距今的两天时间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少女的可爱仪态依然不减，但也散发着判若两人的绝色风华。见状——

「…………是你啊。」

雷欧哈特同样注视着她的双眼，低声这么说——彷彿稍感意外。

这是双方代表的战前对话，原以为会是稳健派首领拉姆萨斯或是东城刃更。

「没想到，你会负起代表他们上台的任务……那是稳健派终于统一意见，要你成为下任魔王的意思吗？」

少女一上台就来到雷欧哈特眼前，答道：

「才不是……我一点也没有统治稳健派的意思。」

少女——成濑澪，不闪不躲地直视雷欧哈特说：

「可是……就算这样，这还是我的战斗。儘管我一次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前任魔王威尔贝特，也不想要继承他的力量，可是这仍是我的战斗。」

而且——

「开始之前，我有句话要先告诉你。这场决战，我不是以前任魔王的女儿的身分来的……而是以成濑澪这个人的身分而战。」

还有——

「等着瞧吧，我……我们，一定会打倒你们。」

「你爱怎么想都可以……无论如何，结果早就是定局了。」

对于澪眼神坚定的宣言，雷欧哈特也沉着地表示自己绝不退让。就在这时——

「——决战前的代表对话，到这里就够了吧。」

有个人从旁如此喊话。转头一看，一名枢机院议员踏上了雷欧哈特与澪所在的擂台——是马多尼斯。

「……贝尔费格呢？」

雷欧哈特并不是对枢机院议员在此出现有意见，因为他们已经讲定，由枢机院主持整场决斗的开始及结束；而担任这个工作的，应该是枢机院议长贝尔费格。

「贝尔费格阁下啊，他还没到……毕竟他现在整个心思都放在那座游乐场里嘛。说不定对他来说，玩女人还比陛下的战斗更有意义呢。」

马多尼斯对皱眉的雷欧哈特说：

「可是陛下，请你儘管放心……不才马多尼斯，会代替贝尔费格阁下接管这场决斗的主持工作，保证不成问题。」

「……………………」

「怎么啦，殿下，有什么好担忧的吗……？」

「……没有。」

计画出了点乱流……雷欧哈特在心中呢喃，并修正轨道。

……还以为枢机院会打算针对我呢。

对维尔达城攻击会失败，直接原因在于贝尔费格的属下涅布拉半途叛变。枢机院将那场叛变定调为涅布拉个人的专断独行，以一句「这与我们无关」与他切割逃避责任……但枢机院企图暗杀加尔多的事实仍在现任魔王派内造成强烈反弹，开始严重动摇枢机院的支持度和权威。只要雷欧哈特接着跨越枢机院的阻挠，在决战中战胜稳健派，枢机院很容易一举失去现有的政治力及影响力，从过去的至高地位跌落谷底。因此，议长贝尔费格多半会在这里主导枢机院予以反击，以免失势。

……不，难说。

那个贝尔费格极其狡猾，就算要对雷欧哈特不利，也可能提防他突然反咬而故意不来竞技场；如同雷欧哈特不请莉雅菈到特别观览室就近观战，将她留在西塔一样。

现在，他一定是待在藏身处……被他佔为己有的佐尔基的游乐场，在女人的包围下观赏这场决斗吧。

「没问题就好。那么，差不多可以开战了吧？」

见雷欧哈特沉默不语，马多尼斯这么说之后，将视线转向澪。

「稳健派也準备好开战了吗？」

这时，他若有所指地「哼」地一笑，又说：

「和你结了主从契约的东城刃更……好像还没现身呢？」

「……………………」

马多尼斯的话，使得澪一语不发地沉下表情。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事情相当单纯。澪代表稳健派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任何政治考量，而是迫于无奈。

——枢机院希望永远将魔界操弄于股掌之间，碍眼的当然不会只有雷欧哈特一个，稳健派也是眼中钉。

再说，除了与稳健派会合但留在维尔达的迅以外，刃更能和那个加尔多过招，又阻止了涅布拉引爆高阶英灵而毁灭维尔达，对枢机院是个威胁性比澪更大的不稳因子。

而且，刃更还是澪这些女子参战成员的精神支柱。

……换言之。

只要刃更一个不在，要击溃代表稳健派少女们就容易得多了。

从澪的表情稍有震蕩来看，刃更的缺席纯属意外。

这么说来，他很可能是在某处遭到偷袭……从马多尼斯的语气来看，刃更失蹤或许和枢机院有关。

……这样啊。

雷欧哈特本身是很想会会能够击退加尔多的刃更，但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雷欧哈特对他没有一点同情。

这是战争，对他们而言，这里是敌阵；儘管如此，雷欧哈特仍给予刃更等人万全的安全保障——只要他们不出客馆。

假如遭受袭击，就表示刃更凭自己的意思离开了客馆。

雷欧哈特并没有接获相关报告，可见他瞒过了监视的侍女。若他没考虑过，在敌阵擅自行动会遭遇怎样的危险，那当然是他自己的错，不值得任何同情。

「——看来你是同意了。那么，就让我来开个幕吧。」

枢机院的二号人物对不发一语的澪深深一笑，接着在身旁开启开启扩音魔法阵，宣告道：

『各位观众，我们现任魔王派以及稳健派代表的决战，现在正式开始！』

在滚滚沸腾的欢呼中，马多尼斯首先从决战规则前说起。

方式是一对一，不限时间，为保障观众安全，在战斗开始的同时，擂台上的空间会成为与观众台不同次元的独立空间；同时，此空间内的环境及範围。也将会转变成合适双方的战斗地形。接着——

『一旦有一方无法战斗或自愿投降。即分出胜负。无法战斗，当然也包含死亡；但若继续攻击或杀害投降的一方，将当场没收胜利……在这情况下，只算双方平手，并非战败。由于这场决战终究是战争，不是比赛；这样的判法，是为了保持其实战性质。』

说到这里，马多尼斯向雷欧哈特大手一扬，继续说：

『另外……稳健派勇闯我们这个敌阵，又接受我方临时改变原订的战斗形式；为了向他们的勇气表示敬意且保持公平，雷欧哈特陛下特别施恩。自愿让步——若能战胜陛下，即可获得三倍胜场数……也就是一次获得三胜。』

马多尼斯这番对于稳健派的让步宣言，顿使观众一片哗然。

……居然是说成这样。

雷欧哈特当初不得不将原先设计的团体战改为一对一决斗，是因为枢机院要强行安插自己的属下出战，而且是一次三个……儘管没有过半，但带着这么多对方的爪牙打团体战，风险未免太高；要是走错一步，胜负结果很容易受到枢机院的操控。而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或许会将这种规则视为雷欧哈特的自负吧。可是——

……随他们怎么想。

连这种逆境都克服不了，怎么能达成自己与莉雅菈的誓约呢。在雷欧哈特暗自加深觉悟时，马多尼斯眉开眼笑地面对观众的疑惑，似乎乐在其中，并以夸张口吻煽动他们的期待。

『各位不必担心。我们枢机院相信……就算在这种条件下，以陛下之神武，一定能打得稳健派溃不成军，成为比过去任何人都更有统治魔界的绝对王者！』

缓缓高涨的兴奋叫喊不久就成为阵阵巨浪狂涛，淹没竞技场每个角落。

此刻，决定魔界未来的舞台才终于布置完成。

『好了，时辰已到……决定魔界未来的命运之战，现在正式开始——』

2

马多尼斯发表开战宣言后。

雷欧哈特转身迈步，返回己方阵营的休息室。

但澪却与雷欧哈特不同，仍留在擂台上没有动作。

……所以前锋就是成濑澪吧。

对于澪等人来到魔界的目的，雷欧哈特已从拉斯的报告掌握概况。

若是澪要代表稳健派出战，且透过这场决战脱离魔界政治算计的束缚，最好是避免留到最后而对上雷欧哈特。前任魔王的女儿与现任魔王对战，在观众眼里无疑会成为魔王宝座争夺战。她赢了，就会被拱为新魔王；然而要是输了，恐怕会遭到「有辱伟大魔王威尔贝特之名」等非议。

……然而。

稳健派应该知道现任魔王派会以雷欧哈特担任主将。澪若想降低存在感，就不只是主将战，连最显眼的前锋也该避开，留待次峰、三将、中坚等与胜负较无关联的顺位再出场比较好。

……因为「这是她的战斗」吗。

为了不再被捲入战斗而战——儘管矛盾，但仍能感到澪对这场决战的信念与决心，都相当地重。

——不过，那并不值得敬佩。她有不容妥协的信念，这边何尝不是如此。于是，踏入通往休息室的通道时，雷欧哈特说：

「……你在发抖吗？」

「没、没有……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