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中凝望之物

1

——那是名副其实呈现禁忌一词的行为。

勇者一族是为了保护世界，抵抗魔族而存在，历史长久。

在其漫长的历史当中，没有人能否认东城迅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个。而这样的评价在他于前次大战立下辉煌战绩前，就已经确立。

于是，「梵蒂冈」特务部盯上了能力无人能及的迅。

当时魔族步步进逼，迅暂时加入特务部，协助研拟决战策略与歼灭扫蕩作战。然而特务部却趁机窃取他的毛髮，利用因不道德而列为禁咒的魔法培养细胞，展开量产複製人计画。

为了儘可能提升複製人的完成度，外表设定与当时迅的年纪相同，即十四岁。

然而——即使使用禁咒魔法，同样难以达成百分之百的複製。头一批的十具因为能力远不及迅而全体废弃。自第二批起计画改变方针，不再拘泥完全複製，另外融合捕获或使役的神兽、魔兽、精灵等强力生物的灵子或细胞，试图做出全新的最强勇者。

无疑地——这同样触犯了禁忌，当然会造成「秽瘴」。

而且如此大幅脱离道德常轨的行径，会产生非常强烈的「秽瘴」，对「梵蒂冈」而言将是致命伤。

——但是，既然这是可以预知的问题，就能事先拟定对策。

当时的特务部即是如此——阿尔巴流斯等研究员準备了解决「秽瘴」的方法。

那就是利用迅的複製人失败作，当作封存「秽瘴」的容器。

将触犯製造複製人这个禁忌所产生的「秽瘴」，用其他複製人概括承受，封印起来另行处理。这是因禁忌的循环而成立，惨无人道的除秽系统。

儘管如此，为了抵抗魔族——他们的研究仍不断延续。

不过这个系统本身也免不了产生「秽瘴」。勇者一族是获神族选为对抗魔族的战力，赐予特殊能力而来，这样的作法被神族认为不妥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当时的特务部有个靠山。一名高阶神族瞒着神界偷偷援助特务部的研究。

而且这名高阶神族甚至高居十神之一——在这名神族的协助下，「秽瘴」压抑到系统不至于崩溃的程度，研究速度因而节节升高，规模也一再扩大。

于是。

在第十三批无数複製人中——出现了一个特异的个体，那就是斯波恭一。

斯波原本也被认为是失败作，但或许是其所使用的高阶魔族细胞组合出了不同于其他个体的效果，令他近乎是可以无止境地容纳「秽瘴」。

而且特务部还看出他不同于以往的複製人，能将纳入体内的「秽瘴」转为己力，甚至有接近迅的潜能。

对当时的阿尔巴流斯等人而言，斯波的出现简直是一道曙光。成功案例的诞生，为他们不惜触犯禁忌的计画赋予了实际意义。

不仅如此——他们也许还为这结果深深着迷。

作起只要持续下去，说不定自己真能创造最强勇者的美梦。

于是阿尔巴流斯等人的计画，开始转往强化斯波一途前进。

——然而，这场美梦却成了最大的梦魇。

在强化斯波的过程中，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严重问题。

某天，彷彿突变一般——斯波的力量出现跨层级的爆炸性提升。

强大到就连製造出他的阿尔巴流斯等人都无法控制，所以他们赶紧求助于协助研究的高阶神族。

但是——那位神族可能是害怕恶事败露给神界知道，便就此销声匿迹，宣告这条路已到尽头。

要是杀了斯波，他体内的「秽瘴」不只会吞噬特务部，甚至整个「梵蒂冈」都要遭殃。

因此——「梵蒂冈」只剩下隐匿斯波的存在一条路可走。

「梵蒂冈」不愿再把斯波留在手边，便与日本「村落」暗中协议，将他交给日本管理。

「村落」之所以决定承受斯波这个麻烦，是因为当时获得的好处远超过风险。即使有迅这般举世无双的顶尖高手，当时的日本「村落」不仅不被「梵蒂冈」放在眼里，也没有足以影响其他地区的发言力。可是只要替他们处理斯波问题，就有筹码和他们讨价还价。

于是日本「村落」以接收斯波为条件，狮子大开口地要求「梵蒂冈」提供政治扶助。而「梵蒂冈」情愿接受这样的条件，不外乎是想要一个触犯禁忌的共犯。

由于斯波这个秘密恐怕会成为「梵蒂冈」的致命伤，在谈判桌上也可当作威胁的筹码。但若日本「村落」是在知情状况下为自身政治利益而接收斯波，那便与「梵蒂冈」同罪，成为斯波恭一这个「秽瘴」的对象。「梵蒂冈」就是需要如此一个可以分担罪责的共犯。

最后在双方各谙所需的状况下，「梵蒂冈」与日本「村落」交涉成立——两者不可告人的共生关係就此诞生。再加上迅在大战中立下巨大战功，战后日本「村落」的发言力道提升至仅次于「梵蒂冈」的地位。

见状，「梵蒂冈」当然是儘可能地想撇开日本「村落」，而日本「村落」则是处心积虑想爬到「梵蒂冈」头顶上。

表面上，勇者一族是齐心合力对抗魔族保卫世界——但檯面下，部分高层却总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勾心斗角。

这就是勇者一族的现实——以及现况。

2

「——这就是薰阿姨告诉我的，关于斯波过去所发生的一些事。」

东城刃更以此为自己对澪等人的说明作个总结。

自「村落」启程后，刃更一行与候在途中车站附近的万理亚和洁丝特两人会合，正式开始追捕斯波。

胡桃请风精灵们製造出巨大风龙代步，同时展开防风障壁，在冬季高空的冷空气中高速飞行也不觉得冷。由于风龙是魔法产物，飞行能力也是魔法，乘于龙背的刃更等人形同裹在风魔法当中，一般人无法看见，可以在天空自由飞翔。

在修哉帮忙下获准带出「村落」外的灵枪「白虎」所引导下，众人往有「四神」反应的方向——东方前进。

『………………』

就在这样的追击当中，大家一时间难以相信——不，是难以理解自己听见的真相。

见到眼前女孩们哑口无言的模样，东城刃更心想——

……这也难怪。

当时在诊疗所听完薰说明后，刃更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状况不会等人。若不儘早抓回斯波，不晓得会发生怎样的大事。

——其实，刃更也可以选择对澪等人隐瞒斯波的秘密。

因为她们心地善良，知道真相后多少会有些犹疑。

而与斯波交战时——这样的犹疑恐怕会成为致命伤。

……然而。

假如什么也不说就与斯波开战，要是斯波在战斗中揭露真相——澪她们陷入险境的可能性也很高。而且斯波这个男子在必要打心理战时，肯定会毫不留情。

薰会对刃更说出真相，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个危险性吧。

于是刃更很快重整精神，转换想法。不过——

……大家不一定可以。

和他同居的澪等人，都晓得刃更是多么地以父亲迅为荣。她们不说话，多半是顾虑到刃更——以及迅的心情。

尤其是滞留「村落」的期间，澪、柚希和胡桃实际与斯波重逢且对峙过，三人表情显得更加惊愕与彷徨。自认是刃更女僕的洁丝特，表情也相当沉痛。而在这当中——

「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迅叔叔的複製人……『梵蒂冈』怎么搞那么大一个包出来啊。」

与洁丝特一同在外会合的万理亚，打破凝重的沉默无奈叹息。

——但这并非是万理亚不懂得看场合说话，也不是因为她不像澪她们那么在乎刃更的感受。就只是不希望大家把刃更和斯波的关係想得太重，自告奋勇改变气氛罢了。

刃更十分感激万理亚这片心意，并苦笑着说：

「就是说啊，之后一定要跟『梵蒂冈』好好谈谈。」

随后表情一变。

「可是现在——我们先检讨怎么对付斯波吧。」

听见他说得如此严肃，澪等人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当她们确切颔首时，眼神已不再迷惘。

这表示，真正的作战会议可以开始了。这时——

「——话说回来，为什么斯波要往东跑啊？」

胡桃的问题，也近乎必然是第一个该出现的议题。

「我还以为他抢走『四神』后一定会往西边跑呢。」

「西边有什么吗……？」

刃更转头对洁丝特说：

「对喔……我还没对你仔细说明过『四神』的由来和它们起源的相关传说嘛。」

「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明知它们是神器却没有仔细研究相关资讯。」

「『四神』原本是中国神话里四只灵兽的总称……」

柚希如此开头，对「四神」作简单说明。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只灵兽分别掌管、保护着天空的四个方位。」

「这一个思想在很久以前也传入了日本，首都移建时——平成京和平安京都有用到这个概念。」

澪接着补充。过去与使用「白虎」的高志战斗时——刃更等人为研拟对策，对「白虎」等「四神」作过一点研究，有一套基础知识。

而洁丝特当时还没有和他们直接见过面，只有在城区战时和泷川一起观战。两人当时的主要监视目标是澪，对「白虎」的认知就只是勇者一族追兵高志使用的神器，了解不够也无可厚非。不过理解力强的洁丝特很快就从柚希和澪的简单说明，明白鬍桃大致是什么意思。

「我懂了……如果要把『四神』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就要到日本的奈良或京都，或者跨海前往中国才合适，而无论何者都在『村落』的西方。」

「对……可是斯波却往东跑。」

说完，刃更垂眼注视「白虎」。

暂时助他们一臂之力的灵枪尖端，从离开「村落」后就持续直指东方。斯波刻意往那里走，一定有其企图。

——东方会有的是……

刃更心中浮现某项可能时——在右手边能见到富士山山顶的高空，「白虎」钢头忽然放出光芒。

「怎么了……？」

「刃更哥，那边！」

刃更为「白虎」的变化皱眉时，万理亚也如此大叫。

随声向前看去，便直接见到了「答案」。

刃更等人视线彼端——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着遥远的深夜东京。

3

那是个半球体的结界。

目测直径约有四十公里——以结界而言可说是超巨型的尺寸。

「果然……」

见到它，使刃更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你想到什么了吗，刃更？」

「对。」刃更回应了询求说明的澪，解释道：

「虽然没有平安京或平城京的说法那么有力……但是有些学者认为，东京在江户时代也是以四神相应概念建设起来的风水都市。」

学说中提到，如今成为皇居的江户城是受开创德川幕府的德川家康之命，在城镇中找到符合四神相应的地形，于其中心建设而成。

「而四神相应是以『山川道泽』的地形考量为基础发展而来。『山』对应北，指山丘地；『川』对应东，指河流；『道』对应西，指干道；『泽』对应南，指湖沼。在有这四种地形围绕下，就是建城的好位置。」

柚希在刃更说完后接着补充说明：

「以京都来说，北有船冈山，东有鸭川，西有山阴道，南有巨椋池，符合这个概念。」

「东京……江户市区也有同样条件吗？」

「是啊，但也只是……一种说法。」

刃更对洁丝特的问题如此附注后解释：

「北有神田山，东有隅田川，西有甲州街道，南有东京湾。江户城就是盖在这样的山川道泽里……大概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不过从那个结界的大小看来，好像没有用到刃更哥说的江户那种山川道泽耶？」

「是啊……没有错。」

刃更点头回答万理亚的疑问，望向眼下布展的巨大结界。

结界东至千叶县市川，南达神奈川县川崎一带。至少显然是没有沿用德川家康建设江户市区所用的山川道泽。

……儘管如此。

斯波八成——不，肯定就在里头。

「——刃更哥哥，现在怎么办？」

于是在结界周围盘旋中，胡桃这么问了。即使在其他人面前也这样称呼刃更，是因为之前她和柚希一起和刃更加深关係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