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醉人誓約的終末

１

世界最大的大教堂地下别有洞天，如今知道这地方存在的人屈指可数。

这里是勇者一族总部「梵蒂冈」藏匿至今的「禁忌」诞生之处。

也是特务部的前身，且暗中採取迅的细胞，以进行複製人计画的研究设施。

阴暗的设施内部，有条看似深且高的长长通道。

为这处于地下深处，阳光绝照不进的空间提供照明的，只有列于左右墙边的无数巨大筒状储槽。充斥储槽的液体被赋予特别的力量，如灯管般散发苍白淡光。

而如此静谧的空间最深处，有一名男子。

幽然浮现于阴暗室内的白色祭袍，是只有圣王才能穿着的特製品。

「……………………」

他所注视的巨大储槽，连接着各种粗细与材质的管线，但里头空无一物，只有虚无。

男子默默地将右手按在储槽的弧面玻璃壁上。

一阵冰凉透过右手夺去他的体温。

「二十年啦……」

回想这漫长的时光以及逝去的过往，他不禁呢喃。

「──这里就是你的秘密基地啊，阿尔巴流斯？」

忽然间，背后有人说话。

不知何时，储槽玻璃壁上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形影。

于是，君临勇者一族总部「梵蒂冈」顶点的圣王阿尔巴流斯，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见到从前背负勇者一族使命的男子。

同伴将他誉为最强勇者，敌人魔族则视为战神而惧怕。

「迅……」

阿尔巴流斯皱眉一瞪，道出他的名字。

「是怎样，表情这么兇狠……对了，有句话我一直忘了说呢。」

迅忽然想起些什么，微笑着说：

「恭喜啊，阿尔巴流斯。当上圣王是你的悲愿吧。」

「……反倒是你，变得这么落魄啊。」

面对往日战友酸溜溜的祝福，阿尔巴流斯不屑地反讥。

「想不到曾经是一族英雄的人……在大战里莫名其妙带回连母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擅自退出第一线，最后连勇者一族的使命都放弃了。」

「怎样，很意外吗？是啦，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生孩子，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迅大言不惭地说：

「因为我遇见让我爱到死心塌地的女人，而且她们好像比别人都更清楚自己有多强，打来打去都是在保护其他人……总是表现出强悍的一面，不让别人看见她们的软弱。」

不过呢──

「那样的女人却愿意让我一个看见她们的软落和没化妆的脸，所以我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们了。然后……」

迅放低声音说：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她们知道怀孕了的那一刻有多高兴，还有她独自生下了我的孩子，我却保护不了她的无力感。儘管如此，她们还是把我们的感情──一起创造的希望託付给了我，所以我不当勇者了。我的使命已经不是保护这个世界……而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把那种鼻屎大的事情当使命……真可笑。」

听了阿尔巴流斯的嘲笑──

「是吗，那你的使命又是多伟大？你以前总是把改变勇者一族的定位，让世界变得更好挂在嘴边嘛。」

可是──

「然后呢？你变成大人物以后，这个世界有稍微变好一点点吗？」

对于迅的质疑──

「凭你的眼睛当然看不见……世界呈现的景象，会随着一个人地位而改变。要改革世界，就得从神的视角来俯瞰才行。」

「神啊……都一把年纪了，不要一本正经地说那种小鬼头的傻话好不好？都被恭一叮得满头包了，还敢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已经把握和控制住状况了，什么问题也没有。」

到此，圣王阿尔巴流斯终于问：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还用问吗……收烂摊啊。」

迅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答：

「刃更他……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接下来是我的工作。」

东城迅正面直视阿尔巴流斯。

「贵为圣王连个随从也不带，太不小心了吧……」

并且这么说，缓缓举步向前。

「只顾掌握汪洋大海另一边的状况，却疏于注意自身周遭……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神的视角』，也未免太拙劣了吧。」

就在迅这么说时──

「你果然是看不见──我所看见的东西。」

有群人站到脸上带笑的阿尔巴流斯身前保护他。

每一个都是同样的身材长相，迅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斯波恭一的複製人。

共有七个，在迅面前一字排开。

「我说过了……我已经把握和控制住状况了。」

阿尔巴流斯悠然说道：

「我并不需要你儿子和他那些伙伴……不管那个失败作干了什么好事，我都能用这些来处理。」

「…………原来如此。」

见到阿尔巴流斯的王牌，迅喃喃地表示理解。

──时至今日，已有二十年时间。

对迅而言，那是获得刃更这个儿子，获得新幸福的时间。

对斯波恭一而言，是为了向勇者一族复仇而累积力量的时间。

对阿尔巴流斯而言，这二十年──则是登上通往圣王的阶梯，巩固其地位的时间吧。

……多半。

阿尔巴流斯眼中的威胁不仅是斯波，也包含了迅。

担心他总有一天会像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因此，他要斩除阻挡面前的一切──并且一路为此累积力量，直到今天。

「毕竟负责管理那个个体的『村落』，说不定会用他来搞鬼……所以在移交之前，我先採了点毛髮培养副本了。」

阿尔巴流斯说道：

「出现能吸收所有『秽瘴』的个体，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简直是奇蹟……不过这二十年来世界变了很多，魔法和科技也日益精进，达到了进化的水準，要重複从前的奇蹟也不是问题。」

在阿尔巴流斯这么说的同时，七名斯波複製人一起涌出强劲的黑暗「气」流。

『────────』

证明不仅是外表，能力也和斯波完全相同。

「……………………」

面对如此複製人队伍，迅双眼一眯。

「既然你都来了……那正好，就来做你的複製人吧。」

接着，阿尔巴流斯说道：

「前次大战末期，你从魔界回来以后，出现前所未有的灵子反应。我要亲手再造这样的你，让你登上更高的境界，甚至让战神这个称号都相形失色。」

「恭一的失控都把你弄得这么难看了，真是不知好歹……」

听圣王笑着这么说，迅显得不是滋味。

「你这样的人……应该会在这件事告一段落以后，找个借口叫刃更他们过来吧。」

「那当然……我们的使命是带领这个世界前往遥远的未来。为了达成使命，纵使走的是成神之路也不能停下脚步。就让你的孩子和他身边的人成为我们的基石，为世界尽一份力吧。」

最后──

「首先，就从你开刀……」

阿尔巴流斯低笑道：

「稍微留下一点毛髮或细胞碎片就行──宰了他。」

此令一出，斯波的複製人便群起动身。

阿尔巴流斯见到七名斯波的複製人一起往迅冲去。

──一名先行，其余六名随后。乘着有阵型的神速，瞬时缩短间距。

在迅对先锋做出任何应对的瞬间，其他六名就会互相搭配，一口气解决他。就算牺牲头一个也无所谓。

反正只是複製人，无论造价再高都有替代品能用。

……况且干掉他以后，就有更好的研究材料了。

阿尔巴流斯雀跃地想像几秒后的未来，接着见到迅朝先锋複製人单纯地竖起右掌。

下一刻，右掌中迸出炫目闪光。

那闪光霎时吞没先锋与其后方的六名斯波複製人。当闪光消散──

「────什么……？」

阿尔巴流斯人都傻了。

因为七名斯波複製人已悉数消灭。而且不留痕迹。

阿尔巴流斯知道这现象叫什么名字。

无次元转移──和刃更将目标送至零次元的「无次元的执行」是同种现象。

「怎么会……这招不是只有你儿子会用吗？」

阿尔巴流斯不敢置信，呻吟似的呢喃。

「有什么好惊讶的……作老爸的会用自己儿子的招很正常吧？原理我也全都懂。」

迅说道：

「不过我不像刃更那么嫩，不是反击也能用。」

这理所当然似的一句话，彻底让阿尔巴流斯哑口无言。

随后他见到，迅身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刺青般的花纹。

那是古代龙纹。

「其实啊……过来之前呢，我到你以前带我去的餐馆吃了顿饭，结果吓了一大跳。可能是生意很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迅遥望虚空，双眼注视着过去。

「大致点过一轮之后，发现菜当然还是很好吃……可是菜色和价格跟我们以前常光顾时完全不同，豪华得像另一种东西。」

接着他落寞地说：

「很可惜，当时的菜已经不在了吧──就和你一样。」

「────！」

阿尔巴流斯倒抽一口气，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