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VS……

1

被爱丽丝调侃「连COSER都怕成这样」之后，莉莉丝又窝回帐篷里了。

我没理会这个麻烦透顶的上司，就这么过了三天。

时间来到今天傍晚过后的时分。

在弒魂者的指挥下，秘密基地渐趋完成。

要塞盖在离大森林很近的地方，外墙还漆上了足以对抗光束炮的涂装。就算蛮族使出神秘攻击，应该也能屹立不摇。

如果有大群魔兽来犯，彷彿要包围四周般张设于外的有刺铁线能防止它们进攻。期间再以装设于要塞内的多架重机枪将敌人扫成蜂窝。

「爱丽丝，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城池。战斗员六号和他的废物部下们即将在此踏上成名之路。」

「别把我算进废物部下这个词里面。我才不是你的部下，而是搭档。改成六号、爱丽丝与其他人的磅礡成名大作吧。」

我和爱丽丝在建于荒野中的巨大基地屋顶上，低头看着眼前这片广阔的森林与荒野。这时，后方传来了人声。

「……我说你们啊，这样都没有我的戏分耶……」

因为要搬迁至新基地，最近老是闹脾气，窝在帐篷里跟橘色螯虾讲话的莉莉丝终于走出来了。

「基地已经盖好了。莉莉丝大人再待一个月就要回去了不是吗？」

听到我这番合理的发言，莉莉丝稍稍嘟起了嘴。

「什么嘛，六号，你很冷淡耶。都特地从干部中指名我过来了，你应该表现得更热情一点吧。像是『你离开之后我会很寂寞』，或是问我『要不要再多留一阵子』之类的。」

我让难搞上司的难搞挖苦左耳进右耳出。这时爱丽丝轻扯她的白袍说：

「关于这件事，莉莉丝大人应该不用耗上一个月就能回去了。毕竟这是第二次进行拓扑空间的安定化程序，优异如我成功缩短了稳定的时间。你可以称讚我喔。」

看着轻扯自己白袍的爱丽丝，莉莉丝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这、这样啊。爱丽丝，你做得很好。但你挑这个时间点说，让我感到些许恶意……」

可能来到这颗行星之后都没碰上什么好事，莉莉丝似乎有点没自信。

「并不是因为你没啥小路用，想赶快把吃閑饭的家伙送回去。也不是因为你每天都对晚餐菜单有意见，希望你赶快回去。」

「吶，爱丽丝，你果然进入叛逆期了吧！我可不记得你具备了会对创造主没大没小的机能！我是你的製造者，是神，也算是你妈妈耶？你是不是应该对我好一点啊！」

被自己的作品如此无礼对待，莉莉丝泫然欲泣地说道。

「莉莉丝大人，别管这些了。歼灭同业竞争者这件事要怎么办？这反而才是我最希望你帮忙的事情。」

没错，我之所以会把莉莉丝叫过来，原本是希望战力相当于整个小队的最高干部帮忙收拾同业竞争者。

如今基地已经完工，得到了真正的侵略据点。再来只要将首当其冲的同行威胁——魔王军一举歼灭就行。

但听到这句话之后，莉莉丝却尴尬地别开视线。

「……魔王军、魔王军啊……如果只看报告书上的内容，应该能轻鬆取胜……但事实又是如何？毕竟我从来没听你报告过那些巨大蜥蜴、巨大麻雀跟巨大史莱姆耶。」

对上那些超乎想像的强敌后，似乎让她充满戒心。

「虽然稍微强了一点，但莉莉丝大人一定能轻鬆打败他们。」

「就是说啊。虽然对方拥有连毁灭者都会负伤惨败的巨大机器人，还有怪人级的干部，但对莉莉丝大人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见我和爱丽丝一派轻鬆的模样，莉莉丝的眼神顿时游移起来。

「……我本来就是动脑派。说不定事有万一，要不要先回地球一趟，派彼列过来呢……你想想，靠我的战斗方式，要在这颗行星火力全开进攻的话，就需要大量恶行点数。如果我把点数耗尽，变得不堪一击，也会对如月造成损失。」

我们的说服之词完全没用，这个废物上司马上就退缩了。

看来前几天碰上超凡出世的天使，对这位胆子极小的科学家来说太刺激了。

「怎么，你就这么害怕上次那位天使啊？」

「这、这也不能怪我吧，毕竟本能告诉我『绝对不能跟她正面对决』啊！越坏的人反而更畏惧神灵。我到目前为止犯下的恶行已经坏到累积善行也无可弥补的程度了。」

……听她这么说，我也无可反驳。

看到我因为莉莉丝这番话陷入沉默，对这世上所有超常现象充满敌意的搭档忽然开口：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没用啊。既然背负邪恶的招牌，你们反而该对神明比中指吧。莉莉丝大人，你这样也好意思说是我的製造者吗？啊？」

「你才奇怪吧，明明是我的作品，怎么会对神明这么充满敌意呢？这孩子真的没问题吗……我很害怕只要稍不注意，她就会趁机闯下大祸……」

虽然爱丽丝气得半死，但老实说，我也很怕幽灵或天使。

我们这些坏蛋之所以能毫无顾虑地做坏事，就是坚信死后的世界并不存在。

虽然罪恶程度不比莉莉丝，但我也常做偷香油钱、在神社的鸟居小便这种会遭天谴的坏事，死后绝对会下地狱。

「……真受不了这个没用的老妈。喂，六号，跟魔王有关的工作就靠我们自行处理吧。反正现在基地也盖好了，只要耐心费时，总会有办法解决。」

「咦？」

我原本期待可以靠最高干部歼灭敌人，如今计画报销，我忍不住惊呼一声。

闻言，莉莉丝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至于不知道来这里干嘛的莉莉丝大人，至少帮忙调查一下基地旁边的神秘遗迹吧。」

「咦？」

她原本应该放心了吧。

听到爱丽丝前所未有的辛辣语气，莉莉丝一脸惊讶地僵在原地。

我同情地看着无法动弹的莉莉丝。爱丽丝则对我说道：

「虽然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六号你也要去调查遗迹喔。」

「咦？」

2

这里虽为外星球，但太阳也会下山。

莉莉丝将手搭在基地屋顶的栏杆上，眺望夕阳逐渐沉入荒野尽头延伸而出的地平线，心绪沉稳地说：

「爱丽丝，帮我泡杯咖啡过来。我要热的无糖黑咖啡。」

「那种东西你自己去泡啦，浑蛋。说什么蠢话。」

……

「等等，爱丽丝！你的嘴巴真的越来越坏了！」

「因为跟製造我的妈妈很像啊。」

「怎么可能！虽然我说话酸溜溜的，但我不会像你那样炮火连连地直接痛骂！别再废话了，快去泡咖啡！偶尔也该乖乖听妈妈的话！」

听到莉莉丝充满悲痛的吶喊，爱丽丝就离开现场去泡咖啡了。明明是仿生机器人，刚刚她居然还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莉莉丝气喘吁吁了一会儿，接着彷彿情绪渐缓般看向前方。

「……不好意思，六号，让你见笑了。」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她可能想搬演一出认真严肃的戏码，但这个上司实在毫无庄重可言。

我识相地没有继续吐槽，并仿效莉莉丝，在她身边一同眺望夕阳。

「……来到这颗行星之后，根本没一件事顺心如意。」

莉莉丝对身旁的我瞧也不瞧一眼，莫名地如此低语。

她平常虽然自称天才科学家，浑身上下洋溢着满满的自尊心，如今却低头看着眼前那片广阔的森林与荒野，难得吐出示弱的话语。

「怎么了，莉莉丝大人？平常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会挖挖鼻孔根本听不进去，表现出旁若无人的傲气。这样不像你喔。」

「我从以前就一直很纳闷，实在很想问问你们这些战斗员对我的评价如何……不，还是算了吧。鑒于我平日的所作所为，还是不问为妙。毕竟我也是会受伤的。」

她好歹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说的话会伤害到她啊。

「为了一举解决这颗行星的难题，我应该要大张旗鼓地前来才对……但在这里发生的每件事都事与愿违。我原本预计要放火烧了同业竞争者的城池，再把六号带回去的说……」

「呃，我一时半刻也回不去啊。毕竟我的恶行点数还是负值。要是就这么回去，我会被制裁部队整得很惨耶。」

……听我这么说，莉莉丝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怎么，爱丽丝还没告诉你啊？你的恶行点数，我会想办法处理。」

……

「咦？真的吗，莉莉丝大人？也就是说，我可以跟你借恶行点数来用吗？」

我忍不住探出身子。莉莉丝哼的一声，脸上浮现一抹邪恶的坏笑。

「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啊？我说的处理，是帮你做些罪大恶极的坏事，让你有办法回去地球。」

……这家伙又语出惊人了。

我被莉莉丝这番话惊呆了以后，这个愚蠢的上司苦笑着耸肩。

「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你大概在想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大坏事对吧？可是啊，六号，当你在这里逍遥自在的时候，地球上的伙伴们也在等着你回去……没错。比起女装合成兽、贪婪的骑士及身陷可疑宗教的地雷女，总是为你担心受怕，期望你提供协助的伙伴。」

莉莉丝说的应该是那两位上司吧。

我的实力不算强，但是打从如月建立之初，这两位重要的上司就没有抛下我，一路提拔至今。

而且说实话，我一直很想回地球。

虽说基地终于建造完毕，但这里实在不算是个舒适的生活空间。

只要我待在这颗行星，就算买一本A书也必须动用恶行点数。而且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漫画。

但只要回到地球，就没有在我眼前狂吃半兽人肉的女孩子。在路边摊买串烧时，也不必每次都小心翼翼的。

可是……

「虽然很感谢你这份心意，但谁要接替我的位置？虎男先生喜欢在前线厮杀，其他战斗员又那么蠢。」

「你算是战斗员里面最蠢的那一个。既然连你都能胜任，这件事总有办法解决。再说，爱丽丝还会继续留在这颗行星。只要有那孩子在，谁来接任都一样。」

……啥？

「真的假的？爱丽丝不在，我会很头痛耶。以后谁来管我的零用钱啊？」

「呃，不，请你自己管理好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不过，当初把你们俩送出去时，明明还看对方不顺眼，现在感情却变得这么好。」

说完，莉莉丝勾起一抹调侃的笑。

「是啊……对了，爱丽丝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跟她说要把你带走后，还被她强烈反对呢。她现在似乎还没办法接受。」

闻言，我才知道爱丽丝没把我当成没用的人，想把我送回地球。这让我鬆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如此……

「对不起。虽然很感谢你的心意，但这样一来，我也想在这颗行星多待一会儿了。」

「不行。」

…………

「地球是被英雄逼到绝境了吗？已经惨到我这个如月的最后王牌非得回去不可？」

「你的脑袋到底怎么回事啊？呃，不是，战斗员的确是越多越好，但之所以让你回地球，是出于其他原因。」

莉莉丝转头看向我，直盯着我的双眸。

「……战斗员六号。你来这里之后，实力就变弱了吧？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安逸，让你忘了自己是邪恶组织的一员？」

莉莉丝这么说时，完全没有移开视线，彷彿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

这时，我忽然想起过去爱丽丝说过的话。

『那些干部没给你慷慨奥援，应该是想藉此让你累积恶行吧。希望你能从小恶为之，之后再犯下罪不容诛的坏事，最终成为优秀的干部候补。』……我记得她是这么说的。

……真是败给她们了。

「……干嘛啦，莉莉丝大人，你靠太近了。就这么想被我亲亲吗？」

「……呵呵，口气真不小。你明明没这个胆子……呃，抱歉，开玩笑，我刚刚是在开玩笑。你的眼神好像真的要亲我一样！对了，碰上这种事你才会说到做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看我露出真挚的表情，莉莉丝死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