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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周遭都被夕阳染红了。
杜瑟在办公室默默地奋力工作,而我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玩掌机。
原以为今天也一如往常,差不多要迎来尾声时……
「……哦,爱丽丝真的说到这个份上?这城镇的预算分配在某种程度上由你说了算?」
「是、是的。因为从头拟定太麻烦了,所以由我提出草案,再让爱丽丝小姐修正……请、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有四个人在杜瑟的办公室里。
以我和杜瑟为首,还有从刚才就一手拿着资料,像小姑般挑三拣四的格琳。以及不知为何蜷着身子睡在杜瑟脚边,像只黏人小狗般的萝丝。
「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但这部分是怎么回事?拨给育幼设施的预算太多了吧。能说说理由是什么吗?」
「那、那个……因为孩子是国家的栋樑,在育儿方面先行整顿也不会有损失……毕竟这个城镇尚无人移住,培育孩子成为未来的人力也至关重要。」
听到杜瑟心惊胆颤的回答,格琳将文件狠狠摔在桌上。
她伸出食指,指着浑身一颤的杜瑟说:
「那没有小孩的家庭该怎么办!单身女子该怎么办!重视孩子的教育固然是好事,但你会从我缴纳的税金提拨一部分给育儿预算吧!绝对不行!为什么要用我这个单身女子的钱,去补助那些幸福之人的孩子呢!我才不要,打死也不要!既然如此,就连婚友社也一併补助啊啊啊!」
单身女子发自灵魂的控诉让杜瑟戒慎恐惧地回答:
「我、我认为现在的葛瑞斯王国和这座城镇不需要婚友社……据爱丽丝小姐说,和魔王军这一战落幕,回归和平后,粮食和工作机会将一口气飙升,景气蒸蒸日上,或许会引发空前绝后的婴儿潮。如此一来,与其强迫国民结婚,将预算用来补助早已成家的人比较有效率……」
「你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格琳开始大声嚷嚷。这时,正在玩掌机的我碰上了难关。
「小瑟、小瑟,可以过来一下吗?游戏里出现了解谜要素,想请你帮个忙。」
「啊……我知道了。这次的谜题是什么呢?」
从前阵子一直玩到现在的这款游戏,是主角勇闯地下城,解开无数谜团并打倒地下城主,获得宝藏的单纯游戏。
基本上算是动作游戏,但时不时出现的谜题总让我吃尽苦头。
虽然问爱丽丝就能马上解决,但感觉那家伙甚至会开始解析游戏数据,将剧情彻底解读完毕,害我直接被剧透,所以我不想找她帮忙。
我早就在其他游戏尝到苦头了。
在我身边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人当属杜瑟,我才会像这样向她求救。
「你看,我面前有一扇门,而且天花板还垂下一根绑着香蕉的绳索。房里就只有踏台和棍子而已。用正常逻辑思考的话,应该就是踩上踏台,用棍子把香蕉打下来吧……」
「原来如此,就算踩着踏台,这根棍子的长度也构不着啊……我有几个想法。第一,在踏台上一边跳跃,一边用棍子击打。第二,虽然有点粗暴,但可以将有些重量的踏台扔出去。第三……只要补足棍子的长度就行。主角不是有一把剑吗?用绳子之类的东西,把棍子绑在剑尖如何?」
杜瑟提出三个方案,露出有些骄傲的神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受过英才教育的魔王之女……
「真不愧是小瑟。感觉每个方法都很管用耶。」
格琳赤脚走在办公室的地毯上,来到我身边后瞄了游戏机一眼,似乎有点好奇。
「你又在玩这些奇怪的东西……怎么?这扇门打不开啊?为什么要击落香蕉才能开门?直接把门弄坏不行吗?」
格琳似乎对游戏一无所知,说出这种偏离常识的话。
「要用什么方法开门,就是游戏的机关所在。要破解装置才能开闢道──」
我準备向格琳展示门打不开的现状,没想到轻轻鬆鬆就打开了。
「什么啊,明明可以打开嘛。那个香蕉的意义何在?」
「不知道。」
我也搞不懂这个游戏製作者有何意图。
……啊!
「没关係啦,小瑟。门已经打开了,多棒啊!你看,我的空腹指数下降了,如果用刚才的方法拿到香蕉就好了!」
可能是对自信满满地提出解决方案的自己感到羞愧,只见杜瑟捂着脸蹲了下来。
……就在此时。
随着基地传来的些微震动,爱丽丝髮布的广播响彻了整座基地。
《前几天那只地鼠又来了。请将每天朝会中说明的作战计画铭记在心。战斗员各就各位,不準使用B型装备。》
──从基地遇袭的那一天起,砂之王动不动就会来攻击我们。
「捕鲸炮和鲸鱼叉準备好了吗?各位,把砂之王痛扁一顿吧!」
接获爱丽丝的指示后,战斗员纷纷扔出鱼叉。
捕鲸炮和鲸鱼叉原本就如字面上所示,是用来捕鲸的道具。
鱼叉末端接着一条强韧的绳索,绳索尾端又绑在深深打入地面的铁桩上。
此次的作战计画是先用鱼叉攻击砂之王,使其无法挣脱再慢慢削弱战力,一举打倒它。
「看招!」
「抓到啦!」
除了我之外,其余战斗员都各自轰出捕鲸炮和鱼叉。
我的恶行点数还是负值,只能孤零零地当爱丽丝的保镳。
「太好了,射中了!把绳索拉回来!」
「今天绝对不会让你逃走,晚餐就吃地鼠火锅!……奇怪?」
不知为何,照理来说能直接命中的鱼叉,却没刺中砂之王,还被弹了出去。
「又来了!子弹也会被弹飞,它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这种对手要怎么应付啊!」
遭受攻击的砂之王进入狂暴状态。鱼叉派不上用场,又被它追着到处跑的战斗员发出了哀号。
看到眼前的光景,爱丽丝歪着头,似乎无法理解。
「虽然接获的报告指出子弹无效,但怎么会连鱼叉都刺不进去呢?就算体型庞大,但地鼠就是地鼠,表皮不可能硬成这样。」
虽然是用鱼叉这种原始攻击,但战斗员都接受过改造手术。他们扔出的鱼叉居然完全无效,这一点确实很弔诡。
连用火药击发的捕鲸炮也刺不进去。
难道因为它是地鼠,採集了这个世界沉眠于地底深处的神秘矿石,用来强化表皮吗?
我将被弹开后掉在附近的鱼叉捡了起来。
「限制解除──!」
《即将解除战斗服的安全装置。确定吗?》
听到我说出「限制解除」四个字,那群战斗员都大吃一惊。
《一旦解除安全装置,在进行一分钟的限制解除行动后,必须花费大约三分钟的时间进行冷却。真的确定吗?》
「对,解除吧。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干战斗员这一行的时间长不长,新手和资深老将的区别。真受不了你们……」
《即将解除安全装置。如需取消请在倒数阶段当中高喊取消。十……九……八……》
既然戳刺鱼叉的力道不够,那就将力道补满。
那些只会依靠枪炮的软脚虾似乎没想到这么单纯的方法。
「我来教教你们真正的战斗员如何战斗吧。我们这些镇暴兵的存在意义,就是要站在最前线。别给我躲在后面瑟瑟发抖!喂,该死的地鼠!你的对手是我,放马过来吧!」
砂之王将鼻尖转向威风凛凛站在它眼前的我。
它可能从我浑身散发的气势,判断出我是个无法忽视的对手。
不对。说不定它是被我刚才吃的零食香气吸引了。
「喂,六号,我在朝会时说过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吧?当鱼叉不管用时,可以解除战斗服的限制。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退到后方,让其他战斗员引开地鼠的注意力……为了在地鼠现身时将它击退,我每天都有确实说明作战计画吧?」
「说到底,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参加过朝会。」
…………
《──战斗服的安全装置已经解除。》
2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快点!拜託快来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恶,你怎么这么蠢啊!……好重!妈的,你怎么这么重啊!」
「这小子还在穿旧型的战斗服吗?赶快用恶行点数买最新型的装备啦!」
战斗服进入冷却时间后,我顿时无法动弹,在两名战斗员的搀扶下被地鼠追着跑。
儘管解除限制,我扔出的鱼叉还是没刺中地鼠。
「喂,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连我这个铁臂扔出的鱼叉都行不通。难不成那是某种可以让物理攻击无效化的魔法吗?就像游戏那样。」
「那种事交给爱丽丝去研究啦!别因为动弹不得,就在那里说风凉话!」
抱着我上半身的同事怒吼道。但她应该不会把这种超现实的领域列入考量吧……
「不,虎男先生使尽全力痛扁地鼠时,似乎有发挥一点作用。所以应该不会让物理攻击无效化。」
扛着我下半身的同事否定了我的想法。
既然怪人虎男的攻击有效,那果然是单纯力道不足。
但连我的投掷力道都不足以贯穿它的表皮,就没办法用鱼叉限制它的行动了。
我不是因为恶行点数不足,才一直穿着旧型战斗服。
和最新型号相比,这套战斗服虽然笨重又不够敏捷,但在力量和耐久度的表现上都更为优异。
而且还有「做工单纯,不易损坏」这个特徵。
乾脆请虎男用怪人威力丢出鱼叉好了?
……不对,它手上有爪子,应该会暴投。不管离多远,感觉都会飞到我们这里来。
再说,在上次地鼠袭击过后,就没看见虎男的蹤影了……
「距离好像越来越近了耶!你们再加把劲啊!」
「吵死了,给我安静点!不然就把你扔在这里喔!」
「不然就把他扔了吧。再继续下去,感觉连我们都要遭殃了!」
真不愧是邪恶组织的战斗员,毫不犹豫就决定要抛弃我。
「拜託你们别丢下我!如果我能顺利生还,就把在葛瑞斯酒吧认识的碧安卡小姐介绍给你们认识!」
「……啧,大笨蛋。虽然我是邪恶组织的战斗员,但怎么可能弃同伴于不顾呢!」
「是啊,我跟六号都认识这么久了。这只是紧急时刻的笑话啦!我要全力冲刺了!」
如月的战斗员平常虽然屁话连篇,但绝对不会抛下伙伴。
我在心中如此细想,并向他们致上感谢。
虽然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还是渐渐被地鼠逼近。
冷却时间还剩下一分钟。
这下子可能逃不掉了……
这时,和我同样察觉到此事的两人窃窃私语道:
「喂,我已经撑到极限了。要是情况不对,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嗯,我跟你也认识这么久了。等到快被追上的那一刻,我们就……」
「吶,情况不对你们要怎样?到时候你们想干嘛啦!我们是伙伴吧?不,要不然就算朋友好了!是征战沙场的挚友吧!」
即使听我拚尽全力控诉,两人也不肯和我对上视线。
我早就知道了。如月战斗员终究还是这副死样子。
「喂,怎么样?还能再跑一会儿吗?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