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春嶋陽的後悔

人类世界，奥尔拉西圣王国。

王宫某房间，春嶋阳把手靠在窗边，抬头仰望天空。

身上的伤尚未痊癒，阳并未像往常那样身穿华丽礼服。

而是穿上不会妨碍入睡的纯白色柔软睡衣。

这个模样与病人无异。

阳突然感觉到身后的气息，立刻回过头去。

「……是谁?」

现身的是身穿黑色军服的俊美青年。

充满光泽的黑髮。

不知为何在眼睛上缠上黑色带子。

如人偶般端正的五官，让阳感到违和。

随后便注意到他给人的感觉和普蕾西亚相似。

这样的话……这个男人就不是人类。

「你是。」

接着，阳回想起他是当时出现在那起惨剧的男人。

「……我是从魔界来的。名为奥兹瓦尔德，是当代西方大陆的魔王。」

「魔王……」

他果然不是人类。

阳垂下视线。

「你不觉得吃惊啊。」

「……大部分的事情已经不会让我吃惊了。」

阳自嘲似地笑了。

「……你是来杀我的?」

魔族……魔王是想要攻佔人类世界的坏人。

阳一直被人这样告知。

她本人也相信。

「……不是。」

但是，站在阳面前的魔王否定她的话。

不如说，魔王远比至今为止所见到的任何人都还要沉稳。

「我是被普蕾西亚拜託才会来这里。」

「被普蕾西亚……?」

阳抬起头来。

脸上满是诧异。

「你和普蕾西亚是什么关係……?」

奥兹瓦尔德略作思考后，简单回答。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

最重要的人。

阳不是那种不晓得这句话里所隐含意思的笨蛋。

「……好可怜。」

阳皱起眉头说道。

「居然得成为魔王的妻子，还真可怜。」

「……为什么?」

「魔王是坏人吧?所以才会把普蕾西亚变小不是吗?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奥兹瓦尔德有些为难。

他与这个少女间的对话前提完全不同。

但是，阳似乎也对自己说的话没有自信。

才会故选择挑衅奥兹瓦尔德的话。

「你要这样想也无所谓……虽然我想这样说。不过，我还是先纠正你的误会吧。毕竟不太公平。」

「……误会?」

「啊。你似乎被灌输偏颇的知识。」

奥兹瓦尔德和她说了。

自己……以及各个大陆上的魔王对人类世界不感兴趣。

大部分居民也对人类世界不感兴趣。

「而且，能跨越世界线的只有少数被选上的人。就算能跨越，他们也不会对魔素少的世界感兴趣。」

「魔素……?魔素是什么?」

「以你们的世界来说，就是瘴气吧。对魔界来说，魔素越多的地方，土地越是丰饶。对魔族来说也是舒适的地方。」

听了奥兹瓦尔德的话，阳不禁无语。

自己认为是敌人而与之战斗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对人类世界来说，瘴气是不好的存在。瘴气越浓，魔物就越多、损失也就越多。」

「这点，对魔界来说也是一样。」

「欸?」

「魔素浓郁的土地，除了会诞生出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容易使用魔法外，也会产生出会擅自伤害人类、被称之为魔物的生物。」

「那、那样的话……」

「但是，我们所在的世界希望以魔素来进行发展。我们也拥有和魔物对抗的力量。」

就是这样，奥兹瓦尔德以此总结。

阳沉默一会儿，嘟哝道。

「……这世界的人不期望魔素、不期待魔力。」

「似乎是这样。」

「所以，才会有人说拥有魔力的人都是坏人。」

在奥尔拉西，魔力较强的人都会被隔离在隔离设施当中。严重时甚至会以叛逆国家罪遭到处刑。

有很多人害怕拥有魔力的人。

但这是有原因的。

「……以前曾经有过拥有强大魔力的人们杀害众多人类的事情。所以大家才会害怕拥有魔力的人。」

因为拥有魔力的人所造成的大虐杀，才会导致奥尔拉西直到现在依然憎恨拥有魔力的人。

国王是封印拥有魔力者的英雄王血脉。

据说，当时藉助神的力量，将当时拥有魔力的人给封印起来。

奥兹瓦尔德王叹了口气。

「……这个历史对人类世界来说，确实具有重大意义。但是，这和魔界无关。产生魔素的，就是你们所居住的世界本身。」

「……？」

「瘴气并不是从魔界洩漏出去。」

阳瞪大双眼。

「骗人……」

「不是骗人的……就算我这样说。」

奥兹瓦尔德看着动摇的阳。

「你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

「……」

阳默默闭上嘴巴。

奥兹瓦尔德歪着头，开口说。

「你……几岁了?」

突然的提问，让阳有些不知所措。

「……十五岁了。」

「和普蕾西亚一样啊。」

阳轻声嘟哝「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奥兹瓦尔德的表情有些悲伤。

然后，不由自主地对她说。

「……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你很害怕吧。」

「……」

那个瞬间，阳受到冲击。

「……啊，」

奥兹瓦尔德的声音，透露出对阳的担心。

这还是阳第一次，听到有这个世界的大人对她这样说。

──很害怕对吧。

是啊。是这样啊。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觉得阳非常特别。

是异世界来的圣女。

是神圣、尊贵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那些人大多都是把阳当作大人看待。

实际上，这个国家的成人年纪为十五岁。之后就会被认定为大人。

因此，阳和在日本时不同，不能在真正的意义上向人撒娇。时常处在紧张状态。

然而，奥兹瓦尔德却是首次以身为一个大人、身为一个庇护孩子的人对阳说这些。

就像父母一样。

就像最喜欢的学校老师一样。

这才是真的会担心孩子的大人会说的话。

是初中生的阳，最想要的东西。

非常想要，十分渴望的东西。

「为什么，你这种人……」

阳的表情渐渐因泪水而扭曲。

「唔……呜……」

因为，没有人告诉我。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栖身之所在哪?

我是为了什么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