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給十歲的你

蹲在门口的圣罗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回头，当场掉下眼泪开始哭泣。

「夏、夏尔老师……我、我到塔那边……没有看到你……所以就到处寻找……对不起，对不起。」

她茫然地张大眼睛断断续绩地说话，说到一半就扭曲着脸，然后开始激动地啜泣。

我扶起圣罗对她说明：

「我请古兰德拜託国王，让我今天能够从牢里出来一天。我也在找你，所以两人大概是错过了。真抱歉让你担心。我没有在你生日时赶回来，还让你伤心，真的很对不起。」

我看到圣罗抽搐着鼻子、紫色眼睛流下大颗眼泪，心里便感到刺痛。

我没想到圣罗会跑到高塔找我。

不，基本上最不应该的是我没有在圣罗生日之前回来。不论有什么原因，我都打破了和圣罗之间的约定。

我向她道歉。她紧紧抓着我。我的上衣腹部转眼间就被圣罗的泪水浸湿而变冷。

「我、我只希望夏尔老师待在我身边……」

她颤抖着小小的肩膀对我哭诉。

我再次感到心痛。

圣罗用枫叶般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上衣，似乎不打算再放开我。她把湿湿的脸贴在我身上。

我的肚子在上衣底下变得越来越冷。

「老师……夏尔老师……对不起……夏尔老师……」

圣罗反覆交互地说「夏尔老师」和「对不起」，而我只是一再摸她的头。

的银髮轻轻地摇晃。

我儘可能月温柔的声音，在低头哭泣的圣罗耳边说：

「我拜託国王放我出来，是为了实现迟来的诺言。」

圣罗的肩膀抖了一下。

她不安地缓缓抬起头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说：

「来吧，圣罗。」

我牵起她的小手往前走。

我牵过好几次的这只纤细的手今天显得冰冷而胆怯。

她战战兢兢地握住我的手，好像要确认我的手真的在这里。她的力道很虚弱，似乎担心如果握得太用力，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们缓缓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我边走边轻声对圣罗说：

「……原来你到高塔去找我。」

「……」

「谢谢你。这三个月以来，让你伤心了。」

圣罗的眼中再度涌出泪水。

「我到『另一边』的时间只过了三天，可是在那段时间我也想着圣罗。」

「……」

「我想着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

「是不是在哭呢？」

「……」

「我发誓一定要回到你身边。」

「……」

圣罗的喉咙发出好几次小小的声音。

她每次紧闭眼睛，泪水就会掉下来。我伸出手用指尖替她擦拭泪水。

「所以我能安全回到这里，都是因为圣罗。」

「……」

圣罗稍稍张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哽咽说不出话。

真的是因为有你，圣罗。

圣罗的右手腕戴着我在拉娜之日送给她的紫水晶花饰手环。

我看着在小孩子娇小的手上显得有些过重的手环，嘴角自然扬起笑容。

「我回到这里之后，也一直想着你。」

「……」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来见你。」

「……」

「我真的想了很多事情。」

圣罗的脸再度因为不安而僵硬。

我为了安慰她，摸摸她的头说：

「我一直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和你和好。」

「……」

「王后他们也提起你的事情。」

「……」

「他们说你一直关在房间里，几乎都没有吃饭，让他们很担心。」

「……」

「我也为你感到担心。」

「……」

圣罗显得很沮丧。

她是否在反省自己让母亲他们担心呢？

「不过总算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

「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只有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紧张地停下脚步，脸颊微微泛红，发出细微的呻吟。

我虽然很在意，但看她的态度大概问不出答案，所以又继续往前走，来到平常王后準备下午茶的起居室门口。

「就是这里。」

我对圣罗微笑。她又不安地抬起头看我。

我摸摸她的头，把脸凑向她，用神秘的笑容轻声对她说：

「你来开门吧。」

圣罗似乎在犹豫。她并不打算鬆开牵着我的手。

「别担心，我会站在你后面。」

我温柔地告诉她。她盯着我的脸，然后迟疑地鬆开手指，伸手轻轻转开门把。

门一打开，圣罗面前就撒下粉红色与黄色的美丽花瓣。

「生日快乐！圣罗姐姐！」

双胞胎公主撒着大量放在篮子里的花瓣高喊。房间内纷纷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生日快乐，圣罗。老师能带你过来，真是太好了。」

「我的女儿终于也十岁了。恭喜，圣罗。」

「……生日快乐。」

「身为哥哥，我诚心祝福你的诞生。」

「真是的，哥哥！祝福诞生的话，圣罗姐姐就要变成婴儿了。」

「是、是吗？那么我应该祝福你的生日！圣罗！」

餐桌上放着插了蜡烛的三层生曰蛋糕，上面有许多圣罗喜欢的草莓。

另外也有草莓塔、草莓感风蛋糕、三明治、鹹派、水果茶等，几乎要从餐桌满出来。

房间里用色纸和春天的花朵装饰得很华丽。真王子展开写了「生日快乐」的图画纸。

婴儿铃七公主在母亲怀中也面带笑容朝着圣罗伸出手。

双胞胎公主从左右两边勾起圣罗的手，把她带到房间里。

「老师向我们提议要办庆生会，大家就急忙进行準备。」

「今天圣罗姐姐是主角。」

「总算能庆祝你的生日，真是太好了。」

「生日快乐，圣罗姐姐。」

在家人环绕中，听到大家齐声喊生日快乐，圣罗似乎呆住了。

我也向圣罗祝福。

「十岁生日快乐，圣罗。你又长了一岁。」

我以爽朗的心情递出绑了缎带的小盒子，但圣罗却突然虚弱地摇头。

「我、我不能接受。」

龙树王子的表情变得僵硬。

据说在罗曼西亚城堡的时候，当龙树王子要把大家送的礼物递给圣罗，她也摇头坚决不肯接受。

所以他到现在还没有送出礼物。

双胞胎公主、王后、国王的表情也变得沉重。

真王子也獃獃地仰望着圣罗。铃七公主似乎也察觉到室内的空气改变，露出想哭的表情。

圣罗更强硬地摇头，说：

「我、我只要接受礼物，就会变成十岁。这一来，就不能和夏尔老师在一起了……」

唉……原来我抱你伤得这么厉害。

我听着圣罗的话，感到非常心痛。

三个月当中，圣罗大概都像这样拒绝成为十岁。

一开始或许是要等我回来一起庆祝生日，但因为我一直没有回来，她的时间便停留在九岁。

我想到自己把圣罗逼到这个地步，就感到非常懊悔。

我为什么让珍惜的女孩伤心三个月呢？为什么不能更早回来？

虽然知道在当时的状况根本不可能，但我还是无法不责怪自己。

不过现在我得全心全力庆祝圣罗的十岁生日才行。

为此我才拜託古兰德，请国王让我离开牢房一天。

古兰德和海穆站在稍远的房间角落，静静地观察眼前的状况。

她大概在看我是不是能够扮演好「老师」的角色吧。

我弯下膝盖，蹲到圣罗视线的高度，以最诚挚的心意温柔地对她说：

「我永远都是你的老师。」

圣罗没有停止摇头。

我耐心地继续对她说：

「不论我在哪里，这一点都不会改变。你现在不是也还在叫我夏尔老师吗？」

「唔……」

她发出小声的呻吟，再度摇头。

不过我还是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