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牌局

1

「笨蛋！笨蛋！你这个人还是少根筋啊，杰斯！」

「什么啦？不要在耳朵旁边大叫。」

一行人的马车藏在帝国阵地前的森林里，现在已经变得比来的时候更加热闹，正朝着帝国的防卫线摇摇摆摆地开去。

「我有说错吗？你是帝国的英雄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让你走在前面，喊一声：『打扰一下』不就好了！」

（什么打扰一下……）

帕莉艾尔倒是半冒冷汗。杰斯朝着因为太过激动而有点胡言乱语的希娜说道：

「那种事情说了也没人会信吧。」

「唔……这……可是稍微讲一下也没关係吧！？」

真顽固。

「……我根本就不知道公主大人会在要塞里啊。而且救了她是在两年前的事，我也不知道会被那样看待。」

简单地说，演变成：『打扰一下』『你谁啊？』的机率还比较高，对杰斯来说是这样。

「不过真是太好了，当大家注意的我的勇者时，哎呀，我真是，该怎么说呢！！超级骄傲的呢！人家好想说：『那就是我的勇者！』」

「谁是你的啊。」

「我的勇者好冷淡喔——」

负责驾驶马车的利塞尔从驾驶座上回头。

「不过还真是吓了一跳啊，杰斯。没想到你已经变得那么强了……」

「别弄错了。虽然我只有从上面看了一眼，不过我连帕莉艾尔都打不赢。」

这句话连帕莉艾尔都感到惊讶。

「咦……为、为什么？杰斯小弟不是救了那位公主吗？把泛滥的魔物集团一扫而空……」

「才不是那样。我只是背着受了伤无法动弹的公主大人，拚命躲藏而已。能和那个雷纳正面对打的你们，才真的是怪物。」

杰斯稍作停顿。

「……喂，马希洛，你有在听吗？」

「嗯？喔，有啊。」

「那就如我刚才说的，我没有这些家伙强。知道了吗？」

马希洛耸耸肩，一派轻鬆地说：

「我也在城里说过了吧，逃跑比较合我的个性。反而像你这种的勇者比较好配合。」

「那就好。」

单方面地问完以后，杰斯又闭口不说话。而马希洛也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又继续默默思考着。其他人则面面相觎。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见面就在吵，感情大概还是不好吧。

「不过……杰斯小弟好厉害喔，居然真的能找到王子被关的地方。」

「只是运气好而已。」

听到杰斯朝帕莉艾尔随口回答的话，爱蜜特瞪大眼睛。

「意思是……碰巧找到而已？我的勇者。」

「没错。」

希娜又开始逼问。

「等等，杰斯……你不是因为早就知道在哪里才分头行动的吗？要是运气不好找不到，那要怎么办！？」

「反正都知道人在三楼的贵宾室了，把三楼的房门一一打开不就好了？」

马希洛维持着原来的思考姿势，开口问道：

「……那个情报是向谁听说的？」

回答的人是帕莉艾尔。

「咦？是，记得好像是从盟军的……共和国吧？从他们传来的情报，这是修莱因班大人说的。」

「……喔。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北方强国啊……」

接着又说了一句：

「……真难过啊……」

帕莉艾尔来到露出罕见沮丧态度的马希洛面前。

「王子。有件事情我忘了说。」

「嗯？什么事……」

马希洛一抬起脸，就挨了一记巴掌。

「不准你再做出这种荒唐举动！！」

「……」

「不管是国王大人、凯恩大人、爱戴尔瓦斯大人、修莱因班大人，还有在这里的大家……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你真的知道，做那种事情会害大家多么担心吗……！！」

由于紧张的情绪已过，帕莉艾尔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一涌而出，甚至哭到几乎说不出话。

「请……请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就算再怎么想守护你，如果王子不在了……我……！」

希娜轻轻抱住帕莉艾尔颤抖的肩膀。这时，希娜以有些强硬的口吻说道：

「……你该道歉吧？就算你是王子，就算你自认为了和平而行动……还是不该让女孩子哭泣。」

接着，马希洛就以真诚的态度轻轻点头。

「嗯……是我不好。这次全都是我的责任。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不过……谢谢你们。我真的很感谢。」

利塞尔、希娜、爱蜜特，还有杰斯。所有人的脸色都浮现了笑容。

然后帕莉艾尔就……

「开什么玩笑，你这臭小子！道歉的时候给我乖乖下跪，还有注意你的语气，听到了没有！？」

一阵猛打。

「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就说你的下跪到哪里去了！光靠嘴巴上说说，根本就一点诚意也感受不到啊！？」

碰碰咚咚！！

「呀啊啊啊啊啊～～～～！！」

「喂，汝！汝要冷静一点！骑到他身上打人，他是要怎么下跪呀！！」

「就是呀帕莉艾尔，你的攻击怎么全都瞄準要害！！要是人死掉了，我们不就自救了吗！？」

帕莉艾尔被爱蜜特及希娜架住，情绪还很激动。

「等到回城之后，一定要再教训你一顿！咱们的侍从队长超凶的，到时候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给我做好心理準备，听到没有！？」

「……是，偶知道了……」

总而书之，或许是因为经过了一阵发泄，大家的紧张都退去了。特刖是因为使用魔法而耗尽精神力的希娜及爱蜜特，还有因为不安而精神耗弱的帕莉艾尔，女性班底在不知不觉间随着马车的摇摆而纷纷入睡。

此时，杰斯突然问道：

「……马希洛，以防万一，我姑且一问，你说，知道我们的公主在哪里？」

「喔。知道啊，就在那里。」

马希洛以下巴朝流着口水，睡得一脸幸福样的帕莉艾尔指去。杰斯则深深一叹。

「……你白痴啊。算了，我早就知道你在胡说。真无聊。」

马希洛轻轻一笑。然后杰斯就气呼呼地闭目养神。

「欸，马希洛，我也想问个问题。」

驾驶马车的利塞尔，握着缰绳发问：

「我一直很在意。我在谈判时到底缺少了什么？」

「嗯……？喔，就是我说你不如睡觉的那个吗？」

回想起来后，马希洛抓了抓头。

「这不难懂。你在会议中根本没出过牌吧？」

「……牌？」

「在那种高层人士之间的会谈，不是只有说说话而已。不管是金钱还是武力都好，总之要当作牌来出。」

利塞尔一脸複杂。

「……那些我讨厌的东西，其实正是重点？」

「议题本来就是在谈兵员、军用资金、物资，全都是实际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如果想要好好出牌，就必须仔细听对方的话。我想当时你大概弄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说你没有听对方说话。」

听到马希洛的说法，利塞尔更是一脸疑惑。

「不然……是什么？为了什么？」

「要从话语中找线索。」

「线索……？」

「对方到底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想把什么丢过来，最怕碰到什么……那些全部都要从对方的一字一句或表情当中逐一解读出来，找出所谓的弱点。」

马希洛抱着一边膝盖，继续说着：

「为此，必须设法把对方的话套出来。然后在脑袋里把那些零碎的情报整理起来，构成一张棋盘。原本棋盘上只看得到自己的棋子，但会变得愈来愈清楚……大家都是像这样，拚命经营着自己的小国，儘可能收集好牌，然后当成棋子下，一点一滴地累积国家利益。知道吗？这不是为了利己，而是为了自己该守护的国民。」

「……难怪……会花那么多的时间。」

像是上了一课的利塞尔，抬头仰望星空。

「我果然还是弄错了……」

而马希洛在那场会议中，并没有牌可以打。就算有，负责打出去的人是父亲，马希洛除了听之外没事可做，所以才选择睡觉。

「……我好像明白了。早知道我也跟着睡了……就算听你这么说，我还是没有自信能经营一座棋盘。」

然后，他像是恍然大悟般——

「……你和尤莉卡皇女谈判的时候，用了什么牌？」

「一张名为杰斯的牌，这张牌碰巧对尤莉卡殿下是张鬼牌。我什么也没做。」

马希洛看向杰斯，他的左眼也和右眼一样闭着。

没错，这次完全是靠运气解决事情。马希洛从离开要塞以后，一直在想这件事。

「既然如此，马希洛，那是因为你把牌吸引到自己手里了吧？」

「……我？」

「打牌不都是从发牌开始吗？虽然把我们勇者集合过来的是密斯玛路卡王，但从办公室逃出去，留下那封信，透过自己的方法把我或杰斯等牌拿到手上的人……还是你自己。」

马希洛依然抱着膝盖，凝望着天空。

「至少，如果你没有到那座要塞去，开战就不会延期了。所以，我认为你做的是对的。光之神子替你挂保证。你可以更有自信一点，马希洛。」

「……嗯，谢谢。」

不过。

（……既然这样，真希望你在帕莉艾尔暴怒之前说出来啊……）

月光渐渐消失，东边的天空开始发白了。眼前就是盟军的阵地。

2

隔天。密斯玛路卡城，国王办公室。

『啪！』的一声，爱戴尔瓦斯的张闪敲响了——打在帕莉艾尔的头上。

「为什么？爱戴尔瓦斯大人……？」

「我告诉过你不可以打脸了。」

那是重点吗……把马希洛带回来的一行人都这么想着。

「不是的，爱戴尔瓦斯大人！这是帝国卑鄙的行径所致，我们救到人的时候就已经！」

啪！

「从瘀青的痕迹来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你打的。」

侍从长大人好厉害……一行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