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煙之影

次日。

帝都外侧区域，热闹的商业区周边。

在这个大陆随处可见的，一间冒险者聚集的酒吧内。

「不好意思，久等了」

「呜哇，真的一个人来了」

先一步同雷纳、库德莉卡一起到达酒吧的帕丽艾尔，看着一身平民打扮并把脸深埋在帽檐底下的马希洛加入到这桌餐桌上后，不由得再次吃了一惊。

「额，可以说是这样……。不过现在的身份比起那个时候还要来的重要的多不是么。而且跟密斯玛路卡不同又是在这样的大都会」

「所以带着骑士团就进不了酒吧了对吧？」

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一身女僕打扮的艾米里欧正站在入口附近，装出一副看着公告栏的样子。

「……话说回来……，他是女的……？」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马希洛朝拿着菜单走来的服务员点了杯饮品以及一些食物。

「……那么，想要谈些什么呢」

提出见面申请的并非是帕丽艾尔她们，而是马希洛。

「啊啊。与其说是我……倒不如说是夏洛特殿下那边」

「皇女吗……？」

「就重要人物而言……虽说我这边也很容易被人盯上。不过你那边应该也是一样的」

察觉到这句话含义的库德丽卡一下子改变了态度。把手搭在了自己朝夕相伴的武器上。

为此马希洛连忙补充道。

「咿呀，不要紧的啦。帝国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说实话我也觉得很意外，居然在雷纳的问题上也没做任何纠缠」

艾尔柯雷赛尔王家的生还者。又或者说，只是个头衔。早在数十年前就已不复存在的国家。对于帕丽艾尔自身而言，这样的东西不过就是种负担罢了，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没错。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哦。而且又不会像王子那样到处抛头露面」

「咿呀，把立场跟你说清楚又没什么不好的。不过，至少这份自觉希望你能够保持下去」

「……」

马希洛将自己点的东西搬了过来。

帕丽艾尔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库德丽卡。这名自称是雷纳妹妹的少女，向自己提出了依靠自己的身世来向帝国举起反旗……这样的请求。

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一点，自己的身世在一定程度上具备着影响力。可是作为结果，帕丽艾尔不仅将其搁置一旁，还随心所欲地继续着漂泊。雷纳对此也没什么怨言。虽然开口闭口叫着公主，不过同时，对于公主的行为也不做任何干涉。

要是不跟库德丽卡在一起的话就没法回去了什么的，结果就这样随便黏在了一块儿。这便是如今的帕丽艾尔，想赖都赖不掉的事实。

「……仅此而已？」

「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昨天，麒麟那家伙最后所说的话」

在这世上，有着这样一群会因为世道变得太过和平而感到困扰的家伙在。爱也好自由也好正义也罢，那些为了大义名分而进行着斗争的人，没有一个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他人利用……。

「无聊」

冷酷无情地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库德丽卡。

「其实就是想强调帝国会继续顺利地支配下去不是吗」

对此马希洛没有做出否认。

「当然也有这一层意思。不过这个大陆一半的疆域，如今早已是帝国的囊中物。倘若这个国家崩溃了的话，那这个大陆的半壁江山也会就此崩溃。人类的一半若是崩溃了的话，那另一半就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漂亮话就免了吧」

对于露出半分敌意的库德丽卡，马希洛像是看透般笑着说道。

「嘿哎。原来你也是憎恨帝国的那一类啊」

「、……这是……」

至此，库德丽卡欲言又止。

如果说是作为反抗军首领的话，那听起来还算过得去。

可是如果从不同的立场、见解来看的话，库德丽卡也不过是个为了诱惑帕丽艾尔参加这样的战斗而接近她的人。对此无论她怎么回答，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别争了啦，库德丽卡。跟这王子斗嘴吃亏的只会是你哦」

被帕丽艾尔笑着安慰了一番后，她变回了原本沉默的状态。如果是剑的话倒还说得过去，可是靠嘴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敌得过这个对手的，对此帕丽艾尔非常清楚。

于是帕丽艾尔再次接过了话题。不过这一次，她稍许撑起胳膊探出了身子，用较轻的声音开口说道。

「那个麒麟所说的……教团领祭坛内的，预言者有提到过吗？」

「……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就是同一件事。单单以我个人来看，从规模上而言，稍许有些複杂……总觉得与其说是组织，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体系」

「体系吗……？」

「当然，这个体系肯定是依照某些人的意志在运作着的，可如果像组织那样将上级部门逐个划开的话想必在发展上会遇到瓶颈吧。老实说，具体情况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夏洛特殿下对于这个问题，跟我的见解貌似也是一样的。就连帝国的情报网，对此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掌握」

马希洛喝了口水果汁，然后咬了口夹有蔬菜起司的饼乾。

「……结果王子……就是为了这个才向帝国？」

「哎？」

「不是说要以密斯玛路卡王子的身份夺取大陆，并统一世界吗……」

「就算让帝国来统一，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也会就此消除哟。如果行不通的话……就算我不是杰斯，也会再次去寻找其他的希望哟。不用像战争那样需要付出巨大牺牲的方法」

虽然语调显得非常轻鬆，可眼神中所透露的却是异常坚定的信念。（吐槽：坚定个屁啊，他娘的把王子的野心还给我！！！）

于是，啊啊的，果然走到这一步了吗……帕丽艾尔的心情微妙地踏实了下来。先前，在佩尔古鲁恩再会的那会儿，对于马希洛彻头彻尾的改变所萌生的那股不安的心情……到刚才为止都还没有平静下来。

看着像这样理所当然地做着说明的马希洛，微妙地平静了下来。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心境上的变化。

「而且，到那个时候为止如果能够表现得够活跃的话……说不定就会把艾尔克雷塞尔作为领地奉还给你哦」

「……不可能的啦，这种事情」

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这便是她率直的地方。

对于这句吐槽，雷纳和库德丽卡，各自像是若有所思般，不过依旧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帕丽艾尔。

「反而是王子，难道不觉得正在被夏洛特皇女……被帝国尽情地利用着吗？」

「我的话没关係哟。毕竟是战败国，被利用也是无可厚非的。而且现在，恰巧也跟我的目的相吻合。所以我也藉此得到了利用这个国家的机会」

（……果然是这样吗，真厉害呢……）

感慨的同时，帕丽艾尔一口饮下了啤酒。

儘管跟自己一样，遭受了国破家亡的惨剧。而且对此不可能连一点感触都没有……可是依旧能像这样展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把自己真正的心情说得像理所当然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这便是他的强大之处。

反观自己，明明觉得随心所欲地过日子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在看到了如此豁达的形象后，自己的内心似乎又再次动摇了起来。自己这样子真的就能感到满足了吗。

在密斯玛路卡时，不停揣着他屁股叫他变强，催他练剑……对于那时的自己，真的深感怀念。

「……最后还说了这么多废话真是抱歉呢。那该传达的我也都传达完了」

将自己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的马希洛，叼着最后一块饼乾站了起来。

「啊……稍微等等，王子」

「哎？」

「想说的话……，难道就只有这些吗……？」

「恩。嘛啊，毕竟只吩咐了我这点事情而已。况且，我好像完全没有得到这边的信任不是么。所以说要跟你们谈天说地恐怕……」

「咦呀，不是这个啦」

帕丽艾尔出乎意料地从椅子上抬起了腰。

「……要说的话，真的就只有这些了吗？」

「哎？」

聪明的王子越发摸不着头脑般，皱起了眉头。

※2

柔和的日光照射下，在一间令人心旷神怡的午后茶室内，三姐妹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各自阅读着报纸。

『西北线上行一号列车遭受恐怖袭击』

『是警备上的疏忽，还是设计上的缺陷』

『铁道局内部存在内奸的可能性』

『皇帝陛下，提到了关于巴克塔侬公爵位的调动』

看着姐姐一页页翻动着刊登有这些新闻的报纸，露娜斯开口说道。

「……就在姐姐入寝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可是发生了大骚乱呢」

「看来是这样呢」

并没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夏洛特继续翻阅着报纸。

因为夏洛特躺在房间内的缘故，因此指挥全都是由皇帝来负责，与魔导兵器有关的相应指示则是由尤丽佳来发出，而露娜斯则带领着士兵对现场周边进行交通管制，并对突发情况进行应对。

尤丽佳说道。

「巴克塔侬公，对于这起事件与自己有所关联这一事供认不讳」

露娜斯点了点头。

「而且想要对马希洛出手的那时，正好也被自己的孙女柯奈丽雅给目击到了。既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会站出来告发他，那当然是想赖也赖不掉了不是吗」

夏洛特将那张报纸叠了起来，然后抬起了脸。

「他是不想连累到巴克塔侬家以及领地内的百姓，打算全部由自己一人来承担。事实上，一切都是由他一人策划的不是吗」

「那关于处置」

对着问及的尤丽佳，夏洛特回答道。

「让国家内部产生动摇并非上策，这点父王应该也非常清楚。况且大公也坦承地将家位移交了出去，软禁程度的处置足够能让事情告一段落了不是吗？关于罪状就以领地内对于列车工厂以及铁道的监管不力论处。而表面上，则将事件完全归咎于歹徒的作恶」

不管表面上怎样，从实际情况上来看这样的处理实在是太过于草率了。

可是对于大公而言，完全有能力能够违抗这个判决。而且既然战争没有能够打响，那肯定还残存着一部分的兵力。而这股势力，也肯定压抑着非比寻常的不满情绪。

将事实公开，对他予以裁决，虽然做起来很简单，可是这样一来在那些没有掌握事情全貌的不满分子当中，一定会再诞生出第二、第三个罗贝尔特·巴克塔侬。如今既然不清楚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那就应该极力避免让状况变得更为複杂。

叹着气的露娜斯说道。

「……至少这样一来，稍微能够推算出国内的严峻程度了呢」

「说的没错呢」

抿了口红茶，夏洛特伸手拿起了下一份报纸。虽说刊载的内容更之前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是不同的报社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撰稿风格。

『贼的正体是极东的忍者军团？』

『卑劣的歹徒 竟化身铁道局员』

『命悬一线的王子以及公主 马希洛王子与柯奈丽雅小姐之间的关係究竟是？』

尤丽佳冷不丁地嘀咕了一句。

「……被拿走了」

「什么。被谁。拿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露娜斯便语无伦次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的尤丽佳慌忙摇着头说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管是拿了还是没拿，那家伙的生杀大权都是属于我的。尤丽佳姐姐，你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谁让你平时看那么多有的没的的东西」

「……露娜斯。我平时，又不是只看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还是有在看不是吗，有的没的的东西。我可是有看到哦，姐姐经常去借那本特斯拉与卡特林娜」

尤丽佳少见地还不上嘴般沉默了下来。于是露娜斯转过身，面朝向了年长的大姐。

「夏洛姐也是，下次要借用马希洛时请预先跟我打个招呼。那家伙，毕竟是我的东西」

夏洛特轻声笑了笑。

「不要紧的。柯奈丽雅小姐说过了，马希洛王子的事是因为受到了祖父的指使所以才开了这么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