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从地面上看到的,云霄飞车上没有先到的游客。
但我的手腕彷彿还残留着某人之手的触感,我系好安全带再度凝望前方,依然没找到我们以外的乘客。
虽然难以释怀,我只得先接受眼睛所见的状况。
我摸了摸水豚护腕想抹消觭感,转换心情的同时……
「……竟然真的赶上了。」
「明明不确定……居然上车了。」
听见陷入轻微失神状态的两人,发出惊讶与感动交织的感想。
「像我说的一样,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吧?」
我这么问着,缓缓将他们的情绪拉回常态。
两人确认安全带和扶手的触感,同时望向我点个头:
「嗯,有试着努力真是太好了。实际坐坐看我才发现,车速其实比从下面看起来慢。」
铃真露出和言语同样坦率的笑容。
「与其说实际坐坐看才发现,不如说只是在车上才感觉速度下降了。」
既然要慢,我希望云霄飞车在我们上车时放慢速度。
以这速度来算,云霄飞车大约五分钟后将照预定路线抵达屋顶。
只要忍受震动,车程期间能够稍微休息一下——我在列车穿越树林之际如此心想时……
「……尾田先生知道吗?」
朝都直视着前方如此开口问道。
「知道什么?」
略嫌说明不足的台词让我望向他反问,这次朝都看着……
「知道我们会确实搭上云霄飞车?」
然后就重新直接讲明。
霎那间,我想像着尾田第二度征服大世界——心满意足,却因晕船有些发白的脸孔,险些笑出来。但忍住冲动,先回答朝都的问题:
「……这个嘛,他应该不知道,包括他是否能通过大世界在内。」
「那么,尾田先生果然很有勇气。」
他点头接受我的答案。眼中莫羡慕的光芒,俱粮羡慕的感觉有点不同。
尾田的确负起责任,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我想尾田也很害怕喔。」
不过,我觉得应该认同他做的一切,包括感到恐惧的事实在内。
「说得……也是。即使害怕,尾田先生依然去了大世界,我……办不到。」
朝都的眼神一瞬间动摇,接下来的台词感觉没什么自信。
「那我们能搭上云霄飞车,也是拜尾田先生所赐?」
「不对吧。尾田确实很努力,但刚才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时,你们不也全力奔跑、付出自己的力量,我们现在才会坐上云霄飞车。」
「我只是由秋庭先生和铃真拉上车的。」
「即便如此,你此刻在车上的事实也不会改变。首先,尾田可是把赌注下在你的行动上。」
「这是什么……意思?」
「尾田不知道你的未来。赌你的行动将超越他的想像。所以,你此刻在云霄飞车上,已超乎尾田的想像了。」
朝都隔着铃真注视我,我仔细地说明给他听。
于是,朝都大吃一惊地眨眨眼。
「意思是说尾田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因此相信朝都……相信我们?」
然而先开口的人是铃真。他眼中和朝都一样闪烁着惊讶与期待。
「嗯,没错。顺便一提,尾田愿意当我的参谋也出于相同的道理。」
找尾田当参谋对我来说几乎是确定事项,在此前提下,他本人也赌上了自己。
「尾田先生相信刚才你提到的……那个,像作梦一样的野心吗?」
「当然!」
当我即刻回答,朝都和铃真瞪大眼睛凝视着我的脸。
「那……&就是和某个人在一起、去相信吗?」
「这样的话,『愿望』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他们接着发出的问题,令我一瞬间词穷。
为了让两人理解「梦想」和「愿望」,我明白必须划分界线,所以想先点个头:
「……这因人而异,所以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两者都是属于人类所拥有的而已。」
可是最后我没点头,而是诚实表达自己的想法。我相信这么说是对他们而言是最有帮助的。
儘管两人也许还会说出卡侬之名。
「是……吗?那我想……针对『梦想』再多思考一下。」
「……铃真有『梦想』吗?」
不过两人没提及她的名字,铃真真挚地回应,朝都也一样认真地问道。
「我不太淸楚,才想思考看看。」
「你不怕未知的东西吗?」
「我现在害怕的是……嘴巴说着『我不知道』而停在原地不动。」
「这样啊,你果然和我不同。」
朝都点点头,与铃真充满坚强意志的声调不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然而,他的话并非至今那些拒绝铃真的台词。
认同铃真后这么说的他,脸上流露羡慕之色。
此时我终于察觉。
像铃真一样,朝都也没有说过一次「我不知道」。
然而,他的理由多半和铃真不一样。
「朝都,不知道的确很可怕。不过人们说『我不知道』不是为了拒绝,而是为了前进。实际上,你目前也是身处其中……不,是在迈进后的前方。」
我还抓不準朝都恐惧的理由,先告诉他目前能传达的事。语调沉静,却不输给轨道的噪音。
「说得也是,如今搭上云霄飞车的人确实不是尾田先生,而是我。」
朝都仅承认这一点。
他手伸进口袋,取出尾田刚才託付给他的齿轮直盯着瞧。
朝都之所将对他来说还是「未知之物」的齿轮拿在手中,是因为无须我提醒,他也准浪面对「未知」。
彷彿呼应朝都专注的目光,他胸口的绒毛变得更加浑圆。
「那就是朝都重要的……宝物?」
「宝物?我可不打算待会献给卡侬大人。」
我对铃真的问题没感觉到任何不自然,但朝都在听到的同时收起齿轮,讶异地看向铃真。
「不是的……呃……」
他的举动就某方面来说是肯定的答覆,无法顺利表达想法的铃真朝我投来求助的视线。
「那个齿轮不是你替卡侬準备的礼物吧。扣掉这一点,铃真想问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无可奈何地负起说明工作,铃真鬆了一口气点点头,再度直盯着朝都。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嗯。还有,是因为那个齿轮不在我们的宝藏地图上才重要吗?」
「我们的……宝藏地图?」
听到铃真的问题,朝都脸上又浮现讶异之色。
「啊,我们生在和家,等于手持宝藏地图嘛。」
「……你说的或许没错。不过既然不在和家的地图上,我无法决定……这齿轮是什么。」
这次换铃真本人说明,朝都理解但没肯定他的话,也没说出「我不知道」。
可是,他说了「我无法决定」。
我认为,这代表朝都还有选择的意志。
无论朝都或铃真,都有权利自己做决定。
「无法决定就思考吧,包括它不在和家地图上的理由一併思考。不必焦虑,我也会奉陪到最后为止。」
我直视着朝都说道后,他缓缓抬起头。
「我也还不知道我重视的东西是什么。但我想知道,所以会思考。」
当铃真接着表示后,朝都彷彿看见耀眼之物般眯起眼睛。
其实,他明明不需要像这样注视铃真。
「那『愿望』怎么办?」
呼吸一口气后,朝都静静地问铃真。
「我一样会思考。可是我总觉得,从和家地图中找到的不是自己的愿望……啊。」
铃真寻找台词表达自己的心声,指尖把玩着雷鬼头,突然静止不动。
他眨眨眼睛,来回比对我和朝都的脸庞。
「铃真?」
「怎么了?」
朝都和我不解地歪歪脑袋,铃真先是抿唇,而后缓缓开口:
「那个……难道对我们来说,『愿望』和宝藏地图一样?」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充满确信。
的确,既然觉得按照他人规划所画好的宝藏地图不属于自己,那么,同样规划好的「愿望」也是不属于自己。
「没错。」
我简短地同意,铃真眼中浮现某种期待之色。朝都注视他后脑勺的双眸,也闪烁一丝渴望答案的光芒。
「那么,『梦想』是甚么东西?」
这次他说出真正的问句。不过,我不回答铃真随着眼神抛来的问题。
这是他以及朝都应该思考的。
「……自己想。」
我注视着铃真的面容,他沉默数秒之后正确理解我的意思。
「你觉这个问题也是持续思考就会明白吗?」
朝都接着开口。
铃真一开始只是对声音产生反应望向他,但察觉问题的意义后轻轻瞪大双眼。
他已发现,这问题等于朝都承认自己也还分不出「愿望」和「梦想」的差异。
我也有点吃惊朝都竟会说出口。
但立刻想到这是理所当然的。
朝都也拚命挣扎着,想儘可能多前进一点。
否则的话,他胸口不会长出植物。
我瞥了在朝都胸膛摇曳的绒毛一眼,正想回答时……
然而此时朝都忽然张大眼睛,视线也转向侧面。
「啊……看得见本馆了。」
铃真的提醒让我发现云霄飞车已穿越森林,景色开阔起来,但熟悉的本馆为何引得朝都如此注目?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