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哒哒哒。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房门也跟着开启了。

「哥哥，我回来了。」

下课后回到家中的妮可活力充足地走了进来。虽然他也没看过自己的妹妹没精神的模样就是了。

「喔哇啊啊！哥哥竟然抱着膝盖坐在房间角落里！感觉好噁心哦〜」

皮诺已经彻底地萎靡不振了。他觉得他的人生已经玩完了。

「因为我发生了点太过冲击的事……」

「老是一脸伟大的德性说『有时间沮丧还不赶快努力〜』的哥哥竟然会有沮丧的时候，这也太好笑了吧。」

「我无话可说了。」

「怎么了嘛？难不成你被妈妈发现偷偷藏了色情书刊？」

「妳的猜测还真是相当準确啊……才不是哩，事实上，是我好像使不出魔法来了。」

在那之后，他尝试了无数遍，然而魔法却丝毫没有启动的迹象。即使他还能咏唱魔法语言，也没办法成功架构出元素迴路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用来发动魔法的魔力从体内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一样。

哦——。妮可一副不感兴趣地响应。大概是以为他在开玩笑吧。

今年即将年满十岁的妹妹是深信这个世界充满了幸福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妹妹可以说是完全继承了吉·托鲁雅人的民族性。皮诺始终觉得妮可肯定是连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份无忧无虑也一起带走了。

「小娜娜刚才是不是来过了？」

皱了皱鼻子，妮可疑惑地问道。蓬鬆的栗色头髮愉快地晃动着。由于妮可的头髮柔软而服贴，而且还是短髮的关係，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猫咪似的。

「为什么妳会知道？」

「因为有女人的味道嘛。」

妮可满脸笑容地回答道。用词还是一如往常地独特。

「妳说女人的味道，指的是法奈米娜身上的那股甜腻气味吗？」

「那个啊，是色色的女人的味道哦。」

妮可匍匐在地面上凑了过来，然后一分不差地靠在皮诺身上。

「没办法施展魔法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吗？」

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接着妮可就趴到皮诺的背上了。以一种像是坐在对方肩膀上的姿势，妮可把脑袋探了过去。

妮可习惯攀爬在哥哥的身上，而且每次爬上去之后就一定会露出得意的表情。就连现在，妮可也是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圆润瞳孔，彷佛在寻求讚美似的，小脸显得红扑扑的。虽然他不打算称讚她就是了。

「当然很糟糕啊。这个国家可是成立于魔法之上的耶？」

「可是我虽然不会魔法，但我每天还是很开心哦〜」

「妳应该是那个例外。」

「可是好奇怪哦，为什么我们家只有我不擅长魔法呀？明明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魔法都超〜级厉害的说。」

皮诺不知不觉地皱起眉头。

不是那样子的。我们的家人是因为作了弊才能使用魔法的。梅尔佛特家族从一开始就是没有才能的家族——所以妳的魔法会这么差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果妮可知道真相的话会怎么想呢？

她大概根本就不会为此感到在意吧。因为妮可不是凡人，而是怪人啊。

「啊咧？眼睛红红的喔？难道说你刚才哭了？哥哥哭了的话肯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吧。」

「因为我现在已经使不出魔法了耶？妳以为我一直以来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在修练魔法啊……太震惊了，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啊哈哈哈，你好夸张哦。明明平常老是说自己是天才天才的，但是哥哥的个性其实很没出息嘛。啊，因为你现在已经没办法施展魔法了，所以已经不能说是天才了喔？哥哥也就只剩下擅长魔法这个优点了嘛。」

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胸口被狠狠刺入般的难受。

事实就如同妮可所说的一样。魔法天才一旦无法施展魔法，就不算是天才了。

（可恶……查兀拉这该死的家伙……）

房门猛地一打开，就看到满脸颓丧的法奈米娜走了进来。

「怎么办嘛〜不管我怎么解释，皮诺的爸爸妈妈都无法理解我说的这些话呀〜」

一旁的妮可倏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喊道：

「啊，小娜娜阿姨来了〜」

「谁是阿姨呀混蛋！」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通常只是苦笑着轻轻喝斥就算了的法奈米娜大概也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各种精神上的压力了吧，她隐藏的本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虽然妮可有一瞬间像是吓到般地皲了皱眉毛，但是她很快地就马上又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妮可从皮诺的肩膀上跳了下来，扑向法奈米娜。

「哇〜法奈米娜好像不良少女哦〜好帅哦〜」

妮可从以前就十分亲近法奈米娜。因为从出生就在一起了，所以感觉就像是姊妹一样吧。

查兀拉在那之后也跟着走进了房间，一脸傻眼地看向自己的部属。

「妳怎么和个小萝莉在搞蕾丝边啊？」

「啊，查兀拉先生，你刚刚去哪里了？」

「当然是回公司彙报了咩。比起老子的事，怎么样？他的家人们都了解现在的情况了吗？」

「根本行不通。跟以前一样，一讲到困难的话题就完全听不懂了……」

看向正满脸惊叹着「哇〜这个人好高哦〜头髮是银色的耶〜」的妮可，查兀拉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恶魔男维持着笑容，继续说道：

「妳给老子振作一点！是还没从之前的事情得到教训是不是？」

「这还不都是因为查兀拉先生从皮诺身上夺走了魔法才会变成这样子的不是吗？就算是皮诺，要是没办法施展魔法的话，怎么可能有办法偿还债务啊！」

查兀拉目不转睛地看着皮诺，然后一脸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老子不都说过了吗？这个是押金嘛。取走这点东西是债主应有的权利咧。」

皮诺没有先行确认的契约书里听说是这么写着的：

——契约书上所写的「灵魂」，意指债务人的财产当中最具价值之物。在本契约书中的「灵魂」指的正是「魔法才能」。债务人以「魔法才能」作为担保将其交由债主保管。当债务人全数还清债务时，担保物品将会如数归还给债务人。

「还不是他说什么灵魂的，害我还以为他说的灵魂指的是会被取走性命……」

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皮诺声音微弱地说。

「啊哈哈哈，拍谢啦，用这种複杂的写法让你误会了馁。可是如果你在一开始就知道会被夺走魔法才能的话，说不定就会因为胆怯就不愿意成立契约了嘛，你就忍耐一下呗。」

对方使出的伎俩太过高明了。就算是皮诺，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会变得无法施展魔法的话，肯定也会犹豫要不要签订契约吧。

「不过，还真是难懂啊。结果到最后，按照这份契约来看的话，我就算没有成功归还债务也不会丧失性命对吧？为什么你要以这种有利于债务人的后果来作为惩罚？」

「你是傻瓜吗？性命这种东西根本就一毛不值咧，可是才能这东西可以转手卖到相当高的价钱馁。特别是皮诺老弟的魔法才能可不是由他人赐予的『养殖商品』，而是最纯粹的『天然物品』欸。这东西卖得好了可以赚到不少钱哟。」

「咦，我的魔法才能有这么值钱吗？」

「有的有的。真不愧是被称为天才的魔法师，真是令人钦佩的才能哪。刚才请鑒定人帮我探察之后，据说出来的结论是『至今未曾见过像这样被磨练得如此完美的才能』哟。」

「果然如此！」

皮诺像是被弹开似地站了起来。

「真不愧是我啊！就连恶魔鑒定人都觉得我是无人可比的天才啊！！」

「你好像很高兴吼？皮诺老弟。」

「这是当然的啊，毕竟才能是肉眼看不到的嘛。没想到竟然存在着鑒定才能的人们，而且我的才能还被承认是非常厉害的才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高兴过啊！」

「哦〜唔，不过那个厉害的才能现在也因为作为抵押品寄放在我们公司里就是了。」

查兀拉一针见血的话语让皮诺瞬间从天堂摔落地狱里了。

是啊。他的才能已经被拿走了。

（竟然把才能当作商品来贩卖，这些家伙真是过分啊……）

正当他一边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一边咬紧嘴唇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宛如原先四处散乱的齿轮一口气咬合在一起般，惊人的事实化为了形体。

视线顿时变得锐利，皮诺抬起头看向恶魔男。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不管我有没有完成契约，对你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吧？」

闻言，查兀拉异常欣喜地笑着，弹了一个响指。

「皮诺老弟，你总算是发现到了哪！你猜的没错，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皮诺老弟签订契约哟！老子的工作从咱们签完契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啦。」

「也就是说，只要和我成功签立契约，不管你们最后能不能催回梅尔佛特家族积欠的债务，对暗黑金贷而言都没有任何损失。」

「就是这样没错哟。就算皮诺老弟在一个月内还清了债务，也不过就是正负相抵刚好打平而已。而如果没在一个月内还清的话，暗黑金贷就能随着时间的过去赚取利息的部份了。当然啦，最棒的情况就是支付了好几期的利息，结果最后因为毁约，导致抵押品被我们公司纳入手中喽。」

「还真是高明的契约内容啊。」

「这是当然的啦。要是没赚头的话，谁还会想要从事金融行业啊〜对吧，法奈米娜。」

说着，恶魔男眼神闪过一丝阴郁的光彩。

「我、我再去跟他们谈谈看好了！」

法奈米娜拔尖了嗓子丢下这句话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应该又是去找皮诺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想要说服他们了。

一边表情享受地观赏着部属的行为，查兀拉斜眼瞥向皮诺的方向。

「就算知道自己被骗了，你好像也不怎么生气的样子哪。」

「因为我没有理由生气啊。说起来虽然有点强迫的意味在，但是你的做法才是合理的。况且，正是由于来自暗黑金贷的魔力借贷，梅尔佛特家族才能保住贵族的地位，也才能一直守护着吉·托鲁雅的生活——只要想到这些，我反而应该感谢你才对。」

「虽然我很高兴你感谢我啦，但是不觉得你的感谢有点太早了吗？要握手化敌为友的话，等你还清债务后再说咩。」

「说的也是。虽然我对和恶魔握手什么的敬谢不敏就是了。」

他感到一阵火热的想法在胸口的深处翻腾着——没错，他还是可以再度取回魔法才能的。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沮丧啊。

「这眼神真不赖哪。明明到刚才为止都还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的说。」

「只要有解决方法，我就不会让自己在原地踏步。更何况，既然我都被认可为真正的天才了，那么我就要想尽办法夺回我的魔力……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问。所以我究竟该做些什么来偿还债务？」

闻言，银髮男子瞇起了红色的眼眸，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啊，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哟。以皮诺老弟的个性来看，应该会觉得这件事很值得你去做哟。」

「别说废话了，快点告诉我。」

「就是去帮助人……喔不，是帮助恶魔才对。具体来说，你的债务内容就是实现一百零八位恶魔的愿望。」

「一百零八位、恶魔的愿望——？」

听了查兀拉的话，他突然想起了梅尔家族的魔力借贷和恶魔的心灵的安宁有关联的事。可是为什么要特地用这么迂迴的方式做这种事？为什么为了实现恶魔的愿望，却必须要人类来执行？

是有什么样的理由让查兀拉他们无法直接插手介入吗？

正当他想开口询问的时候，法奈米娜一脸慌忙地跑了进来。

「果然还是行不通！由我出面说明的话根本没办法和他们沟通呀！请和我一起去说服他们～～～」

法奈米娜双手抱着满满的橘子和饼乾，一脸泫然欲泣地叫喊着。看来虽然她已经试着去说服对方了，但是似乎在「来，快吃吧」的劝说之下被现场的气氛弄得忘了原本的目的了。

「怎么妳明明就是去说服人的，最后却还带了土产一起回来啊……妳又不是去亲切热情的亲戚家玩耍的外甥女！」

看着为下属的没用而感到无言以对的查兀拉，皮诺悄悄地对他说：

「她就是这种个性啦。因为只要人家劝她吃东西，她就一定会乖乖地全部吃完，所以法奈米娜只要来我家就一定会变胖。」

「哦哦——难怪我总觉得她身上的旗袍总是会定期地丰满感大增，原来是这么一回是哪〜」

「喂！少在那里偷偷摸摸地说悄悄话了，快点过来——啊，如果让皮诺直接出面说明的话他们说不定就能理解了呢——！」

皮诺静静地凝视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定期发胖的少女的脸庞——

「咦，我不要。」

他一口拒绝了。

妮可连忙扶住差点跌倒的法奈米娜。

「妳认为我这个天才有可能放弃已经接受了的职责吗？就算我现在无法施展魔法，我也会完成契约喔。看好了，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夺回我的魔法才能！」

他用充满情感的坚决态度和动作说出他的宣言。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现在的这段话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

由于他平常就在研究哪种姿势和台词听起来比较符合天才的形象，所以就连这种突发时刻也能发挥天才模式。

呵呵，他果然是天才吶。

「谁管你啊，快给我过来啦……」

冷冷地丢下话，法奈米娜动作粗鲁地拉扯着皮诺的长袍想把他拖过去。

「妳、妳的反应怎么那么冷淡啊？老是又怒吼又施暴的，妳不是应该也有属于妳的热情吗！」

「我已经受不了皮诺的蠢样了啦……喂，快点给我过来吼。」

由于对方的身上散发出的巨大威压感太过强烈，他只好乖乖地跟上前。单纯从恐怖这点来看的话，他觉得法奈米娜比查兀拉要来得更像是恶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