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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VS表白信

作者:玩具堂 字数:6372 更新:2022-11-08 04:01:24

Part-A:「本日谘询」(来自「不迷途的羔羊谘询会」会议记录)

『首先,原谅我突然写信给你。

接下来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情。

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就迷上你。之后每天见到你,我的思念更加浓烈。

一开始我还不懂这心情是怎么回事。等我晓得这是爱、无法得偿所愿的爱之后,我也考虑过放弃今但就是放弃不了,连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对我来说都成了种折磨。

好痛苦。我无法忍受这苦楚。

拜託,请和我交往。

下次见面时,告诉我你的答案。

日日夜夜都想着你。

鹿野』

〇谘询者:绵贯司(二年C班)(※1)

呃?啊、是的……就是这样,一封表白信。

……是表白信没错吧?

我想问的就是关于这封信。

这封信装在这个信封(※2)里,今天早上放在我的鞋柜。昨天回家时确实没看到,我猜可能是稍晚或今天早晨放入的。补充一点,昨天因为社团活动暂停,所以我提早回家。

(※1)二年级的绵贯学长是位轮廓细緻的花美男,因此能够在现今这时代拿到这种表白信。清爽垂下的浏海配合偶尔的动作轻摇微晃。戏剧社公演时,两次里头一定有一次由他担任主角。

(※2)那是樱粉色无花样的横式信封,里头装的不是信纸,是有高雅花样的印刷用纸,且印着明体字型的内容。唯一可惜的是封口用的是普通双面胶带,而非心型贴纸。

我不认为这是恶作剧,也想不到哪个熟人会设计这么费事的陷阱惹人嫌。

所以我……很苦恼。

啊,来找你们不是希望知道拒绝的藉口,也不是因为感觉不舒服,所以要你们帮忙想办法让对方知难而退……嗯?换个角度来说好像一样?

……总之,最大问题是卡在我不晓得写信的人是谁。

——是的,信末的确有着名。

可是——我能想到的「鹿野」有两个人。

一位是社团的学姐(※1),另一位是同学。

(※1)戏剧社的鹿野学姐我也知道。鹿野学姐不是社长也不是副社长,却总在预算会议等关键时刻站出来自称「代理社长」。乍看之下娇小可爱,不过嘴巴一开……总之是一位攻击力道强劲的学姐。

是鹿野学姐还是鹿野同学呢……找不出答案就无法回答了。

……是的,当然只要去确认就好、就可以知道,但……信上不是写着「下次见面时,告诉我你的答案」吗?登台表演还不至于紧张,可是要我不化舞台妆和人说话,我反而办不到,所以我希望下次见面时能够直接回覆就好,不用再次确认。先不管猜对或猜错,直接问:「写信的人就是你吗?」我觉得很失礼……想到这里,我更加没有自信好好说话了……

事实上那个……如果是学姐的话,我打算答应交往。应该说,我那个……喜欢学姐,儘管是她先写信表白,我仍希望尽量以完美的方式回应……

也不晓得算不算运气好,今天我和两位鹿野都没碰到面,一方面是今天社团活动暂停,另方面是鹿野同学今天请假。

心里希望信是学姐写的,却又觉得可能性很低……

因为……学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对方是本校毕业生,目前一面念大学一面打工,两头忙。因为去年才毕业,我也认识。只听说他很忙,不过倒是没听说学姐和他分手了。

所以这封信来自学姐的可能性很低……在戏剧社里,学姐很照顾我,当然我们不曾两人单独外出,不过假日经常和大家一起出去玩。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怎么样也不愿放弃希望……

另一位鹿野是我的同班同学,上了二年级才认识。我们的座位很靠近,所以经常聊天。她似乎因为社团活动的关係,很早就听说过我(※1)……不过我们没有特别亲密,顶多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之一」。

我不觉得她讨厌我,所以也不无可能。

当然我并不讨厌她,只是没想过把她当作恋爱对象……学姐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我无法思考。如果放信的是鹿野同学,我必须礼貌回绝。

(※1)绵贯学长一年级开始就在戏剧社演戏。我还记得去年来参观校庆时,曾观赏过他楚楚可怜的灰姑娘演出。他这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只要一上了舞台,演技之大胆,彷彿换了个人似的。

咦?是的……光是这样仍无法知道信是谁写的吧……

你说她们最近的举止有没有什么不同?唔嗯……这个嘛……啊,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我顺便也把她们两人的事情说仔细点吧。

——先由鹿野学姐开始说起。

遇到学姐是在去年刚入学时。

当时我正在逛体育馆四周招募新生的社团摊位,想找个文化类社团,不晓得为什么穿着胖野狼布偶装的学姐——我想不少人都会利用超丑的打扮引人注意,不过她却莫名地适合——抓住我把我拉到体育馆角落,在那里快速看了四十五分钟前年戏剧社公演的录影带「迷幻小红帽能量」后,说:「免费让你看了表演,你会入社吧。」她的语气有股说服力,也可称之为威胁感,总之我进了戏剧社。

……她就是这样的人。补充一点,学姐的男朋友就是当时的社长。

有那样的开始,所以我一年级的时候总是把学姐当成野兽,从来没有意识到她是女孩子……不过,欸……可以说,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上了二年级之后,我每天放学后都和学姐一起参加社团活动。我们没有特别说好我要找她一起去社团或去教室接她,只是碰巧戏剧社借了体育馆的舞台练习,而从我们教室前往体育馆途中刚好必须经过三年级教室前面,所以我会顺便找她。虽不用担心学姐跷掉社团活动,不过她经常在教室里慢吞吞磨蹭而迟到,因此社长特别交待我把她拎来社团。

……欸,这么做……事到如今我就老实说了,其实多少也与我的私心有关。

呃……然后大概是一个礼拜前,我去学姐教室时,她的样子有点不对劲。

那天我走进学姐教室时,学姐和平常一样正和朋友聊天。我记得她好像叫做迦纳(Kanou)吧?个子很高,短头髮……感觉很像男孩子的人,和鹿野学姐虽然不同班,不过感情很好,听说学姐什么事都会找她商量。说是商量,不过从她们平常聊天的样子来想像,应该是稳重的迦纳学姐负责安抚随时暴走的鹿野学姐才对。

她们还曾抱怨过两人虽然从小学就是密友,却连一次也没同班过。

小个子、窄肩的学姐穿上裙子就像个三角形,与迦纳学姐紧靠在一起看来更像几何图样——就是很协调。我有点不甘心,因为迦纳学姐身高比我高。

那天我在教室门口出声一喊,学姐马上夸张仰腰,发出打喷嚏般的声音。这举动本身没什么奇怪之处;学姐和我不同,不管在舞台上或私底下都是一个样子,对于小事情都会反应很夸张。忘了是什么时候,她曾笑着说这是职业病。

可是当时在场的迦纳学姐却一脸狼狈地来回看着我和学姐。我猜她们大概正在聊与我有关的事,或是不希望男生听到的事。鹿野学姐马上恢複冷静,对迦纳学姐使个眼色之后,便大步跑过来以尖手肘撞击我的肩膀,一边跑出教室。

后来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学姐还是和平常一样前往体育馆,一样暖身、进行发声练习……我和学姐跟平常一样参加社团活动,然后回家。只是从那天开始,她经常对我说些类似性骚扰的话——「绵贯你受欢迎吗?很花心吗?」「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女生吧?看你的脸就知道。」诸如此类。欸,学姐也不是现在才说话像个老头子,只是和过去的内容不太一样……对不起,这只是我的感觉。

——嗯,说起和平常不同的情况,大致上就是这些。话虽如此,这些都是你们刚刚问起,我才初次意识到的,一方面是没有太显着的不同,再方面或许只是我自己想太多。

接着也来谈谈另外一位——我的同班同学「鹿野」的情况。

就像我前面提过的,我和鹿野桃子的关係顶多是有空时间聊一下,嗯,差不多可以说全班女生和我感情最好的就是她了。最先主动搭话的人是她。我记得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就是灰姑娘吧?」……惊讶之余,我仍记得当时自己能够好好和她说话两不紧张。她对谁都是马上就能热络起来,而我不是会主动结识女性朋友的人,所以有她这个朋友对我来说很难得。

我们一般都聊功课或最近读的书,也会随口哀号没力——后来不晓得为什么她也会拿服装杂誌来给我看,徵询我的意见。我必须先说,我对女孩子的服饰并不熟悉……舞台上扮女装是入社时被学姐强迫才穿的,完全不是我个人的癖好。那套服装是学姐喜欢……

……对不起,我离题了。

呃,总之鹿野同学常找我聊的就是这些话题。不过前阵子她问了我一件奇怪的事。早先我就觉得她没什么精神,问我问题时她尤其心不在焉。

「绵贯,你想要小孩吗?」

……她这么问我。

我想自己当时的表情大概就和现在的各位一样(※1)。我瞄到旁边听到我们对话的几个人都僵住了,不禁冒出冷汗。

(※1)包括我在内的男性社员们全都露出狼狈的表情。女孩子们则不晓得为什么眼睛闪闪发光。

我们原本还在讨论今天的便当配菜,所以问得这么突然,我顿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午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我也不晓得」、「到时候才会知道」等等……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啊……?

听到我的回答,鹿野同学似乎愣了一下——看来她也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不自觉问出口的——她满脸通红地竖直手掌道歉说:「抱歉抱歉,不小心问了奇怪的问题。」接着她解释:「因为昨晚电视上播了段外国宝宝快速前滚翻的惊人投稿影片,片子里的宝宝可爱得要命,那影像遗留在脑海里,所以不自觉就问出口了。」

我和竖耳倾听的其他同学全鬆了一口气。从她的个性来看,这理由的确合理。虽然还是有几个女同学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不过当她们看到鹿野同学比平常聊得更起劲之后,似乎不再对我们感兴趣。

这件事情到此结束。

但是,之后鹿野同学的样子的确无精打采,不和人说话时就会低头沉思——呃,现在仍是。那情绪低落髮果的模样和平常的她显然不同。她的女性好友和老师也问过她原因,鹿野同学会勉强扯出笑容要他们别担心,所以教人很难继续追问下去。

后来,我不确定和这有没有关係,总之前阵子朋友说看到鹿野同学在教室前面的走廊上和高年级的某人说话。那位高年级当时看来心事重重,而鹿野同学则困惑地仰望对方。啊,附带一提,看到的朋友说对方的领带颜色绝对是高年级,而且似乎很帅气。

不晓得是不是我多虑,鹿野同学从那时候起就鲜少再和我说话。嗯,更早之前她就经常陷入低潮,所以也许两者无关。

要说不对劲,鹿野同学的举止比学姐更奇怪,不过看起来虽不对劲,但也不只是对我才改变态度。再说给了我表白信之后今天就缺席,这似乎有点……

……嗯,我能够说的就是这些了。

怎么样?能够判断给我信的是谁吗?

呃……谘询这么肤浅的问题真是抱歉,因为你们说「什么问题都可以」……而且我真的很烦恼,不折不扣的濒临崩溃状态。

明天有社团活动,我想明天鹿野同学也会来上学,所以我希望在今天之内能够得到答案。拜託(※1)各位了。

(※1)总结完毕,绵贯同学姿势端正地起立鞠躬。

Part-B:成田真一郎

呼……

——用二手电筒脑将绵贯学长的谘询内容输入完毕后,我——学生会一年级书记成田真一郎——轻轻吐口气。谘询过程本身很简单,只是众人针对内容提出疑问,同时还要听对方回答,因此累积了不少字数。

补充说明一点,在谘询者的谈话内容中间加入(※1)(※2)等注释,是我或佐佐原——也就是当天的纪录,在写会议纪录时附上的补充,有时会掺杂极为主观的感想等,因此许多内容不会留在纪录上,各位可以把这当作是书记「私人笔记」内容。

回归正题,这里是第三会议室。校内四间会议室之中,学生会能够使用的是第三和第四会议室,分别位在研究大楼三楼和本馆一楼。周一及周三使用第三会议室,学生会称它为「窄的那间」。

今天出席的有发起人兼学生会长,以及志同道合聚集于此的学生会相关人员共十人左右——这就是「不迷途的羔羊谘询会」目前的所有成员。儘管如此座位还是坐满了一半。坐在排成ㄇ字型桌子内侧的绵贯同学结束漫长谈话后,八成是紧张的关係,整个人立刻瘫软。

所有人好一阵子没说话。听了太多反而无从下手,何况事关恋爱问题,实在不晓得该回应轻鬆点或者严肃点。在场大概有一半的人一开始就已经放弃思考。

其中……:

「嗯……这该怎么说呢?」

会长轻声呻吟后稍微偏头。她的话没有意义,不过至少有人发出「第一声」。她就是这种人。

彷彿什么东西鬆开似的,所有人跟着开口。

「这该怎么说……」

「你说得很详细,但只有这样无从判断吧?」

「我想应该是学姐吧?如果是同班同学反而会选择闪避才对?」

「……话说回来,戏剧社的鹿野是那位吧?今年也穿着布偶装招募新生——」

「啊啊,那个食蚁兽。」

「唔哇,如果是的话可就尴尬了。鹿野的男朋友是我大哥的朋友耶。」

「不可能不可能,我认识鹿野,她不是个会劈腿的人。」

「那么应该是同班同学啰?而且她也的确形迹可疑……」

「结果还是找不出答案……」

「等等,话说回来真的是这两人其中一位吗?」

听到学生会最谨慎的会计宫野学姐这么说,我确认手边资料中按照五十音顺序排列的学生名册。(记载地址等详细资料的版本原则上禁止携出,因此我带着的只是写着姓名、学年和班级的简易版)

「嗯……全校有三位姓『鹿野』。啊,不过其中一位是一年级的男生。」

应该可以排除他吧——我原打算这样回答,可是宫野学姐不晓得为什么充满期待地看向绵贯学长。正如字面上描述的——这描述贴切到教人想哭——仙度瑞拉少年·绵贯学长不解地眨眨眼说:

「咦?不,我根本不认识对方。」

宫野学姐惋惜地咂舌。至于那是什么意思,就别深究了。

总之,弄错人的可能性姑且当作不存在。为了谨慎起见也确认过了,这间学校没有老师姓鹿野。加上学校最近因为不明危险事件,警备变得严格,因此大概可以排除是校外人士所为。

众人再度沉默。有意见的人都发表过一轮了,却没有任何强而有力的决定性推论。看来光靠表白信和绵贯学长的主观意见,似乎没办法推断出写信的人是谁。

——走入死胡同了。就在这时候……

「唔唔嗯……我们休息二十分钟吧。」

会长说。所有人鬆了一口气。会长因为问题迟迟没有进展而感到难为情,她看向绵贯说:

「要让你等一下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问题有点棘手,可以让我们稍微想一想吗?」

会长虽算不上什么绝世大美女,不过只要她歉意万分地蹙眉头,总会让对手心头怦然一跳。

「啊,好……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绵贯学长连忙道歉,还有些脸红。居然不自觉地对同年级的会长用出敬语。

好奇看了一会儿后沙旁边有人出声对我说:

「您怎么看呢?」

问话的是和我同为一年级书记的佐佐原。全校会正大光明对一年级的我——姑且不提各年级有领带分色,我最难过的就是我有张娃娃脸——使用敬话说话的就只有她了。

「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好处理。不管信是谁写的,一定有人会失恋。」

内容虽然冷硬,语气却很温柔。她经常没必要地抬头挺胸;黑髮在后脑杓上扎成一束,直挺挺下垂,与背部平行;细长的眼睛或许因为眼神沉稳可靠的关係,因此不至于给人严肃的印象;身高大概比我稍矮一点,个子娇小,称不上修长,不过姿势让她看起来比实际上更高。

我们不同班,不过因为同在学生会工作的关係,经常聊天。习惯她的敬语后,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我之前曾经因为感觉彆扭而对她说:「我们同年级,说话不用那么客气没关係。」她却回答:「这只是习惯,请别太在意,我对您没有什么特别的敬意在。」让我顿时不晓得该开心还是难过。

看向她的手边,她正一边说话一边在线圈笔记本上飞快动着自动铅笔,转眼间就完成了简单的插画。她明明正专心说话,笔锋却毫不犹豫。这是佐佐原的习惯,思考时她总会半无意识地——事实上她根本没看向手边——素描思考内容。她现在正在画下这次谘询相关人员的简单关係图。与冷漠的外貌不同,她的画风意外可爱。

我动动肩膀拉拉筋后回应:

「听起来鹿野学姐——啊啊,我是指戏剧社的那位——她的个性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会不会真的是恶作剧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封信的内容就太不合理了。」

听见我随口说说,佐佐原停下正在速写的手。我读完手边那封表白信之后,像个装有机关的人偶般偏着头。的确……姑且不论有没有恶意,如果目的是为了捉弄看来纯情的绵贯学长,应该会更直接地署名告知写信人是谁才对。总觉得写出这封信的心情太过複杂……另外,「折磨」是什么?

「也对……嗯……」

呻吟了一会儿,我还是找不到答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对,应该说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无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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