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艾尼齐德和从马车下车时一样,被一层薄纱般的夜色垄罩着。
或许是两人过度疲惫,总觉得零星闪烁的屋内灯火比起昨天来得昏暗。
在毫无人烟的寂静道路上,只剩踩踏干砂的声音响起。
脚步虽沉重,一想到再一会就能回到旅店,身体自然而然往前进。
弯过最后的转角,终于看见那间实在称不上漂亮的房屋。
脑海一浮现在房间等待的她,芙兰姆不禁露出微笑。
位于旁边的史提多家──没有亮着灯光。
难道已经睡了吗?
就算听闻乡下地方的人习惯早睡早起,会不会太早了点?
应该是出外不在比较合理。
比起这个,得快点回旅店才行。
正当芙兰姆打算快步通过史提多家前。
却当场停了下来。
没注意到而超过芙兰姆的赛菈这时转过头来,喊了突然动也不动的她。
「怎么哒?」
芙兰姆缓缓转头,面无表情注视着家的玄关。
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没有灯光的房屋。
没有锁上门,半敞开的玄关门。
隔着蕾丝窗帘的窗户另一头隐约看见放着倒下杯子的餐桌。
芙兰姆在脑海中整理起逻辑。
戴因的手下用魔法将两人关在洞窟里。
事先从商店的老婆婆口中得知那里是个有怪物出现,从没有人活着回来的洞窟。
也就是说,他们当然认为芙兰姆和赛菈已经死了。
那么,愉悦回到艾尼齐德的男人们会怎么做?
彷彿受到淡淡血味引导似地,芙兰姆靠近史提多家。
虽然自称冒险者,他们只是群非法分子的集团。
全因戴因具备A级冒险者的力量,并和公会相互勾结,才能在西区为所欲为。
譬如抢夺里奇的提包这种窃盗行为也是说干就干。
若在这个没有教会骑士和卫兵监视的乡下小镇,相信也会二话不说下手吧。
把手放到门上,轻轻推开。
刺鼻铁鏽味变得更加浓郁。
几乎熄灭的烛火微弱照着屋内。
不,窃盗根本小儿科,肯定干了更骯髒的勾当。
诈欺、施暴、甚至杀人。
某种程度都能靠戴因的力量掩盖过去吧。
明明如此──这次抢了里奇提包却连关说的余地都没有,同伴就被教会骑士逮捕了。
他们会对此做何感想?
穿着鞋子从玄关踏进屋内,木製地板嘎吱作响。
接着进入从外头隔着窗户看到,摆有餐桌的房间。
各处都有翻箱倒柜的痕迹,还能见到一名男性趴在餐桌上。
背部被刺伤,流出的血染红身上的蓝衬衫。
是名不认识的男人。
大概是得知史提多回故乡来,跑来找他的朋友吧?
芙兰姆握紧拳头,愤愤咬牙。
看地板上附着血痕──恐怕是谁流着血爬过地上吧──从椅子开始,正好往芙兰姆站着的房间出口延伸。
还有其他牺牲者。
用视线寻着痕迹。
红色指标形同在引导她一般通往走廊深处。
这种惩罚太过没有道理。
因为窃盗这种能小事化无的罪而受到裁罚。
那么,为了蒙受不明之冤的同伴,非得进行报复不可。
他们正是出于这种念头,才会想把芙兰姆她们关在洞窟里害死。
嘎吱、嘎吱穿过走廊,最后抵达寝室。
芙兰姆战战兢兢打开半敞开的房门。
叽嘎──生鏽铰炼振动,发出刺耳声响。
不过,光死还不满意。
毕竟杀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小到能掩盖过的罪。
区区杀人并不足以泄愤。
所以就算害死两人,仍要将她们除了性命外的东西通通夺走。
不惜把和仅仅她们有丝毫关联的其他人一併拖下水。
判断思绪逻辑到此结束。
再来只剩和眼前景象重叠来对答案罢了。
果然。
意料之中。
床上倒着两名男女。
儘管房内昏暗视野不良,还是知道那是谁。
一人是仰躺的老婆婆。
另一人是像在护着她压在上方的男性。
史提多和他的母亲。
房内充满才刚流出的浓浓血腥味。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罪过,不过是好心让芙兰姆她们借住,过着和平生活的一般市民。
竟然遭到利慾薰心、放纵慾望的家伙们杀害。
「啊……啊啊啊啊……」
胸中是有牵连进他们的自责。
但是有股更加沸腾的漆黑情绪。
「喔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
绝对、不放过。
情绪爆发,放声嘶吼。
对邪恶的咆啸。
然而,最根本的理由并非为了正义。
而是种严重自私,称之为爱情太过扭曲的依存。
也就是一股对于即将发生,或者正在进行中的惨烈悲剧的怒火。
芙兰姆瞬间忘记疲惫,任凭爆发的情绪支配身体的她全速冲出史提多家。
「姐、姐姐!?」
她扔下困惑的赛菈沖向旅店。
那群家伙、那群家伙、那群家伙──绝对不会就此心满意足。
「磅!磅!磅!」用简直要把地板踩穿的强劲力道蹬地,重重踏着步伐狂奔。
总之往前!往前沖!哪怕快一刻一分一秒都好!
家伙们会因为这股声响注意到吧,而她也会注意到吧。
但谁管这么多。
想逃儘管逃,想反抗就反抗吧。不管发生什么,就算那些恶人们五体投地断指求饶甚至剥下自己的脸皮向神忏悔──也绝不饶恕。
◇ ◇ ◇
这是在芙兰姆抵达旅店稍早前发生的事。
米露吉特坐在床边,等着两人归来。
周遭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也由于天色彻底暗下而不能外出走动,只能任凭平淡无味的时间流逝。
不过她并不觉得无聊。
因为这点程度的閑置是家常便饭。
她悬空晃起双脚。
愣愣望着脚的途中,时针的长针走动。
既然两人只有带午餐出门,代表应该预计晚上就会回来。
然而眼见外头天色暗下两人仍未归来,就算是米露吉特也难免感到一丝不安。
「主人还有赛菈小姐都没事吧……」
这么一喃喃自语,反而更加担心。
早知道别说出口。
但是为时已晚。
埋进心中的不安种子,在夜晚的漆黑光芒下逐渐成长。
感到胸闷难受的她,忍不住将手放到心脏的位置。
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比平时来得刺耳。
「主人、赛菈小姐……」
正当米露吉特心悬两人。
房间外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
还是两个人的。
她站起身来,小跑步靠近门边。
当心想「不能劳烦主人动手」的米露吉特一主动打开门──
「主……咦?」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陌生男子。
成年男性的大手掌直接隔着绷带捂住她的脸。
「嗯咕!?嗯!唔嗯!?」
嘴唇上穿了无数唇环的男子露出嗜虐笑容。
「欸,真的要干喔?」
紧接着后方又走进一名右半脸刺了满满刺青的男子。
刺青男这么一问,唇环男扬起嘴角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