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到家中的艾塔娜并没打算开口说什么。
接着隔天一早──最先起床的米露吉特发现了客厅桌上的字条。
『我稍微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不必担心。』
一见到艾塔娜留下的讯息,米露吉特便冲上二楼叫醒芙兰姆。
芙兰姆读完之后也一脸错愕,抱起头来。
「没想到艾塔娜小姐会瞒着我们出去……」
她坐到床边,烦恼起该採取什么行动。
原本瑟缇露丝复活一事就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此时当然想不出什么解决之策。
「艾塔娜小姐会不见,是否也跟死灵术师有关呢?」
「包括昨天上门的不知名客人,实在很难想像是偶然耶。」
如同涅库多所说,教会已经出招了。
或许算是一种利用死者的调虎离山之计。
当芙兰姆伤脑筋时,有人轻敲了卧室的门。
「我可以进去吗?」
「茵可?是没关係啦……」
打开房门后,娇小少女沿着气息走近芙兰姆和米露吉特。
「茵可小姐,妳离开房间没关係吗?」
茵可摇了摇头。
「艾塔娜说我还要再过一下才能出来,但既然她都不在了,我继续窝在房间里也没意义啊。」
「妳听到了喔……」
「我是有听到,不过在天还没亮时,我就注意到她离开了喔。」
「她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出去了呢。」
米露吉特也起得很早。
要比她更早的话,已经可以算三更半夜了吧。
「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瞒着我们去的地方吗……」
「欸,先吃早餐啦。我觉得肚子空空会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喔。」
这么说的茵可其实只是肚子饿了──但或许也想借食物浇愁吧。
芙兰姆等三人于是决定往一楼客厅移动。
走下楼梯,一进到客厅内──
「嗨,打扰啦。」
悠哉坐在椅子上的涅库多举起手来装熟打招呼。
「你怎么会!?」
芙兰姆迅速站到前头,抽出噬魂大剑来。
「先冷静点吧。我是想妳们会不会伤脑筋才过来帮忙的喔。喔对,好久不见啦茵可,过得好吗?」
「涅库多……嗯,我很好喔。」
茵可支支吾吾地回应。
「啊哈!」涅库多一听,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地开心笑出声。
「艾塔娜•琳巴乌碰上危险了──我说得没错吧?」
「你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这么预料啦,但选择权还是在她手上喔。毕竟达斐兹•夏马斯就是那么天真的男人啊。虽说这次也是多亏他这样的个性才进行得这么顺利啦。」
迦帝欧和艾塔娜的内心之所以动摇,正因为达斐兹是个诚实的男人。
包含用字遣词和讲话的内容也一样,最重要的莫过于散发出的「氛围」。
他透过这些无法靠表面工夫骗过的部分获得了信任。
「你知道艾塔娜小姐出去是为了见谁吗?」
「我不知道那么详细啦。我不是说过吗?螺旋之子跟死灵术师处于敌对关係啊。反正昨天达斐兹带的是一对老夫妻,大概是祖父母吧。」
这跟茵可昨天说的客人一致。
也就是说那对老夫妻是艾塔娜认识的人,另一名男子则是死灵术师团队的研究员吧──芙兰姆这么猜测。
「不过啊……就算是被称为英雄的人果然也抗拒不了耶。我呢,觉得死灵术师根本在做蠢事。人总有一天会死,竟然用爸爸的力量让死人复活,太浪费了吧。不过我错了,比起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未来,人类这种生物更执着于过去耶。甚至不惜抛下姐姐妳还有茵可,没错吧?」
「……我先说,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和你联手喔。」
芙兰姆意志坚定地与涅库多对峙。
然而涅库多彷彿早已看穿她的精神支柱何在,语带嘲讽地说:
「喔,因为妳有迦帝欧•拉斯卡特吗?」
「……难道连迦帝欧先生都!?」
芙兰姆难掩动摇。
涅库多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投以更鄙视的笑容,继续说下去:
「听说他也抛下爱着他的女人和孩子出去了呢。我想应该跟艾塔娜在一起吧。」
「不可能!」
「等等啊姐姐,不是我乾的好吗?所以妳瞪我也没用喔。我不清楚细节,但他带着的是一名二十几岁的女人喔。是情人吗?还是妹妹啊?」
那肯定是迦帝欧过世的妻子──缇雅。
迦帝欧为了她发誓复仇。那么要是她活着,形同撼动了这个动机的根基。
那他很可能抛下凯莲娜和哈洛姆,也要选择妻子。
或许会有人骂迦帝欧薄情寡义,但芙兰姆能理解他的心情。
「好啦,妳要怎么办呢,芙兰姆姐姐?妳现在变成一个人,而且还得保护两个不成战力的拖油瓶。妳办得到吗?之前算妳好运撑过来了,但上次交手的只是连爸爸的力量都没有,那个叫做戴因的喽啰啊。奇蹟总不可能一再发生对吧?」
芙兰姆当然清楚自己的实力。
艾塔娜和迦帝欧被带去的地方是正在运作的研究所。
肯定会碰上跟至今为止交手过的完全不能比,为数众多的奥里金核心吧。
光凭现在的芙兰姆,不可能独力赢得了的。
不,别说死灵术师了,连想对抗眼前这名少年都──
为了保护珍爱之人,真的只能接受涅库多的提议了吗?
「喔……被逼到这种地步还在犹豫喔。」
涅库多双手抱胸,感兴趣地说。
「最好能那么轻易决定啦……!」
「不是多糟的提议吧?虽然不联手我也无所谓啦。与其看妳扭扭捏捏烦恼下去,乾脆当我没提过也行。对我来说,多了妳顶多让我好办事而已。」
「这是母亲的诡计?」
「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喔。」
「不是母亲指示,而是你一个人行动?跟团队没有关係?」
「啊,这我倒没跟妳说呢。我的提议不是要妳跟螺旋之子,而是跟我合作喔。母亲和爸爸什么都没说,也跟其他孩子们的意图无关。妳看,这下风险就降低了吧?再来妳只要点头就能暂时获得强力的伙伴,而且是零风险喔。」
零风险──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只要跟芙兰姆联手,涅库多一定也能获得某些利益。
也就等于教会的利益,同时对芙兰姆不利。
米露吉特不安地抓着衣角,注视烦恼的芙兰姆。
茵可则从头到尾都一脸沮丧地垂下头。
但比起涅库多上门,她或许更对艾塔娜抛下自己出去的事感到难过吧。
「沉默等于否定喔。既然妳还是无法选择,我就自己一人行动吧。」
「等等!」
自己受了诱导──儘管明白这一点,芙兰姆还是只能喊住打算出去的涅库多。
「你真的只想摧毁死灵术师?不会对米露吉特和茵可出手吗?」
「先不说姐姐妳,杀她们对我根本没好处啊。与其浪费力气,我宁可把体力花在做其他事情上。」
涅库多的确不会对两人出手吧。
毕竟他有那个意思的话,现在随时能动手,包括之前拯救茵可那时也一样。
话虽如此──若问涅库多是不是值得信任的对象,答案肯定是「不」。即便芙兰姆想破头也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只能妥协了。
无力的少女此时并没有挑三拣四的立场。
「好啦,让我听听妳的答案吧,姐姐。到底要跟我联手,还是不要──」
精神处于优势的涅库多明显以看不起芙兰姆的态度这么问。
「我……」
正当百般苦恼后的芙兰姆打算答应之际──
「我回来啦~」
一股平凡且慵懒的少女声传进众人耳中。
穿越玄关走进家的她若无其事来到客厅。
在场四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不只芙兰姆、米露吉特和茵可,连直到刚才都沉浸在优越感中的涅库多也整个僵住。
「呜哇,螺旋之子在耶,这是怎样?」
艾塔娜嘴上这么说,却丝毫不见她神色慌张。
不如说慌的是芙兰姆等人。
「这、这、这是我要问的好吗!艾塔娜小姐,妳不是跟达斐兹一起走了吗!?」
「对啊!昨天妳不是在这个家见了达斐兹和那对老夫妻吗!」
涅库多也跟芙兰姆一起逼问起艾塔娜。
「喔……注意到了吗?抱歉瞒着妳们啊。不过我不去了。因为我已经扫过墓,跟他们道别完了。而且我觉得一起住在这个家里的芙兰姆、米露吉特,还有茵可妳们比较重要喔。」
「艾塔娜……呜呜……艾塔娜!」
声音颤抖的茵可,全力冲进艾塔娜的怀抱。
艾塔娜伸出双臂接住,温柔抚摸了她柔顺的黑髮。
「看这种反应……难道妳们以为我会抛下茵可的治疗?」
「看到那样的字条,是谁都会担心的!」
米露吉特难得激动大喊。
「唔,竟然连米露吉特都发飙了,抱歉啊。我真的打算一下就回来,想说留张字条就够了嘛。」
「艾塔娜小姐,妳到底去了哪呀?」
「我去隔壁镇看等于我父母亲的人──也就是金德•琳巴乌和克罗蒂亚•琳巴乌的墓喔。」
「妳已经见过复活的那两人才对。那就该明白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尸体啊!」
「没错,尸体的确不见了。我一调查便发现挖掘过的痕迹,而且还挺新的。」
艾塔娜脸色一沉。
「也就是说,那群怪胎为了说服我而去挖开坟墓。硬是把已经入土为安、静静沉睡的两人挖起来,用在可疑的研究上。这是在亵渎往生者。所以在那个当下,我对达斐兹•夏马斯的信任也动摇了。」
「呿……妳们比我想得──不对,如我想得会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行动耶。」
出乎预料的状况让涅库多被反过来逼入窘境。
「或许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吧。我比我自己想的更追求浪漫喔。不过这样其实不差,能成为让人更快活地活着的调味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