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前線基地

闪电窜过。

大型飞机的影子浮现在黑暗之中。

引擎发出低吼，螺旋桨正旋转着。

瀑布般的雨滴打在透明的座舱盖上。强风轰隆，吹得飞机嘎吱作响。

这是一场暴风雨。

壮年正驾驶盯着狂跳的仪器指针，眉心淌着汗水，正努力与操纵桿搏斗。

「风势……挺强啊……无线电的状况怎样？」

后方座位上有一位年轻副驾驶员。

「不行。在这样的暴风雨之中，雷达和通讯机根本无法使用。回基地之后，要跟天气预报组的人敲一杯才行。」

「我们现在在哪？」

「唔──不知道。我们被风吹得很远，方位测定仪似乎也发神经了，指针不断乱转啊。」

「……就算穿过暴风，也很难保证有没有足够燃料返航……是吧。」

一道光射进正驾驶眼里。

「唔？」

厚重漆黑的云层深处闪出光芒，简直像是打在夜空的照明弹那样。

打在座舱盖的雨声忽地消失。

「……停了。」

感受不到原本推挤机体的巨大力量，操纵桿也变轻了。引擎活了过来，像滑行在冰面上那样稳定。

头上是一片晴朗天空。

眩目的太阳闪耀光辉。

「好耶！我们突破了！」

副驾驶发出开朗的声音。

终于通过暴风圈了。

「现在位置是？」

「啊，我现在立刻…………测量…………」

「喂？你怎么了？」

「有一座岛屿！」

「你说什么？」

正驾驶往下看，确实从云层缝隙角落看到灰色的影子。

他对此感到惊叹，没想到可以在这时候发现岛屿。

于是他将机体转向那边。

降低高度，穿过云层。

岛屿形状变得鲜明。

「嗯……我记得巡逻海域内应该没有那样的岛屿吧？」

「我们真的被风吹了很远呢。」

「嗯？喂，你有没有看到类似建筑物的东西？」

「啊！有！那是不是跑道？还有像船只的东西！」

岛上有一条又直又宽的道路。

海上浮着许多黑点。

「用无线电呼叫看看。」

「了解！」

副驾驶準备伸手按下无线电开关。

这时正驾驶突然大吼：

「慢着！」

「哇？怎、怎么了？」

「……那座岛……我知道是什么。」

「喔喔，话说上尉以前曾被布署在这一带过吧。你还记得座标吗？」

正驾驶以呻吟般的声音告诉安心下来的副驾驶：

「……这里……是『敌人』的势力範围内。」

「咦？咦？咦咦咦咦咦？敌、敌人是指…………深、深海栖舰？」

光是听到这个名称，正驾驶的背部便颤抖了起来。

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怎么会这样……因为暴风雨影响，我们来到敌阵相当深处的位置了。」

正驾驶说出记忆中的座标。副驾驶发出惨叫，抱着头不断发抖。

「怎、怎么会这样！这里不就是据说是深海栖舰据点的岛屿吗？」

「没错……可能是它们的前线据点……」

而且还看到像是跑道与舰艇的物体。

应该就是「中奖」了。

正驾驶原本要沸腾的脑袋冷却下来──那座岛屿，便是军方怀疑可能是深海栖舰前线据点的场所之一。

「我、我、我们快逃吧！」

一边听着副驾驶的发言，正驾驶一边持续思考。

──儘管从位置上来看，这里很有可能是深海栖舰的前线据点。但也有一种观点指出，那座岛屿的大小不足以让大规模舰队驻留。

然而那是以人类军队为基準做出的考量。

对深海栖舰来说又是如何呢？毕竟它们的生态充满谜团。

正驾驶拉起操纵桿。

飞机向上爬升。

「虽然我想你也知道……现在总司令部正热中于寻找敌军前线据点。」

「是、是啊，因为深海栖舰的防御网太过牢固，所以完全没有成果……」

「如果能够攻击前线据点，对人类来说应该是莫大战果吧。」

这么一来，将不再有轰炸机飞往本土攻击。

运输部队遇袭的机率也会大幅降低。

敌军派出大规模战力的可能性应当会减少。

只要能够摧毁深海栖舰的前线据点，或许就能製造反攻的契机。

岛屿被掩藏在云层之下。

从岛屿上应该也无法看见这边吧。

副驾驶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也知道总司令部正杀红了眼寻找它。但是发现了之后，又能做些什么呢？」

「确实……如果真的是深海栖舰的前线据点，敌方应该也会部属相当程度的战力吧。」

「就算与深海栖舰开战，也只是我们的船舰单方面遭到屠杀啊。即使发现了据点……依旧不会有帮助。总司令部到底在想什么啊……」

虽然正驾驶看不到副驾驶的脸，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

正驾驶一推操纵桿。

飞机在空中迴旋。

「……我最近有听到一些传闻。」

「什么样的传闻呢？」

「似乎击沉了深海栖舰的传闻。听说从没多久前起，大规模补给作战之所以能够成功，都是因为某种秘密武器充分活跃之故。」

「怎么可能！如果有这种东西存在，应该会大肆张扬吧？」

「……不，这可难说喔？实际上多半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才会宣传，但真正有效的东西反而要保密。，就是这样。」

「原、原来如此……」

「听说，之前派出轰炸机飞往北方工业地带的深海栖舰航母被击沉了。」

「深海栖舰的航母吗？真的假的？」

「就说是听说的。既然没有公开发表，应该是总司令部那边也有隐情吧。无论如何……你不觉得我们抓到了绝佳机会吗？」

「咦？」

正驾驶朝着副驾驶，一字一句清楚而明确地表达：

「深海栖舰的据点，或许就在我们脚下。」

过去甚至连靠近敌方防御网都办不到。

倘若无法确定地点，即使手握有效的秘密武器，也无法安排作战行动。

「……不，可是上尉……秘密武器什么的，不都只是传闻吗？」

「但总司令部下令寻找深海栖舰前线据点可不是传闻喔？是正式命令。虽说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巡逻近海』就是了。」

一片沉默降临。

要是副驾驶反对，行动便很难继续下去。

毕竟他还年轻。

「…………我、我…………还……不想……死。」

「这样啊，说得也是。其实我也一样啊。」

正驾驶于是準备把操纵桿扳回来。

见状，副驾驶大喊：

「但我们不能逃避！」

「……喂？」

「面对这种事情不能逃避，对吧？因为在突破防卫网作战那时死了很多人！却依然无法突破……也查不出基地位置……但现在我们就位在正上方！如果能确认前线据点的位置，秘密武器或许就可以做些什么……不，一定会有所贡献的！所以总司令部才会命令所有人寻找据点吧？既然如此，就有放手一搏的价值！一定有的吧？要是……我、我在这里逃跑……实在没脸面对弟兄们！」

「你确定吗？」

正驾驶确认般的询问。

副驾驶吸了吸鼻子，以哭声说道：

「呜呜……给、给我三十秒……呜呜……我会让无线电……恢複功能。」

「好。三十秒之后俯冲。在深海栖舰发现我们之前，儘可能地调查一番吧！」

「呜……呜……」

耳麦传来了噪音。

虽然离陆地上的基地相当远，但这架飞机配备了强大的无线电设备。

面对压倒性的「敌人」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儘早发现敌人，并将敌人位置传达给周围的友军。这是集合了人类所有智慧设计出来的无线电。

只要用上，一定能联络到陆地上的基地。

但也因为功能强大，一旦使用就肯定会被深海栖舰发现。

三十秒过去──

正驾驶使尽全力扳动操纵桿。

「好，我们上！」

「了解！去你的啊啊啊啊啊！」

随着巨大机翼打横，飞机失去浮力。螺旋桨朝下，以比坠机还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钻入云层之中，视野变成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