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HAPTER3斯图卡中队

未曾见过的机体滑过结冰的湖面发出「沙沙！」声响，数量是十二架，大约等于一个中队。涂上白色冬季迷彩的飞行脚上随处可见黑色油污，给人身经百战的感觉。

最前面的女性摘下防风镜和飞行帽，露出北欧人特有的淡金色长髮。细长眼眸后方是深蓝色眼珠，鼻子上的一道伤痕为她的美丽增添冷酷气息。

整个中队全都装备外型朴素的飞行脚，机体造型看起来有些老气，但也具备中世纪骑士铠甲一般的厚实感。

凯萨琳喃喃说声：

「那是什么？从来没看过那种机体——」

「Ju87……『斯图卡』。」

贝林少尉看着机体的外型如此回答。

「那就是斯图卡？」

智子也听过这个名字，过去陆军曾经实验性地进口这种机体。只不过智子隶属于战斗飞行队，没有参与试机过程。

斯图卡是卡尔斯兰引以为傲的俯冲轰炸飞行脚，是一种擅长以急速俯冲方式对地面部队投下炸弹的对地攻击机。

据说卡尔斯兰军凭藉斯图卡精準的轰炸能力，在艰困的撤退战中依然对敌人造成不小的损害。

装备斯图卡的少女来到湖岸边临时搭建的帐棚……那里现在是航空指挥所，一齐对哈基宁少校行个卡尔斯兰式的军礼，少校立即回礼。

「汉娜˙鲁德尔上尉暨卡尔斯兰空军第二俯冲轰炸航空团第十飞行中队前来报到。」

哈基宁少校看向鲁德尔上尉，脸上露出笑容：

「欢迎。没想到你这位俯冲轰炸的王牌竟然会……」

「卡尔斯兰的日间制空权已经落入敌军手中，俯冲轰炸队没有悠哉出击的机会。」

鲁德尔面露不甘心的表情如此回答。携带炸弹的俯冲轰炸队行动非常缓慢，一旦被敌方的战斗机缠上便毫无还手余地。在激战连连的卡尔斯兰战线，不断增加的损害让她们无法在白天出击，所以她们才会被派遣到空战劣势较不明显的索穆斯。

哈基宁少校点头回应：

「为各位介绍我们索穆斯第三飞行大队的成员。他们会成为守护你们的盾牌。」

哈基宁开始向鲁德尔上尉介绍列队在一旁的智子等人。就在这个瞬间，智子发现站在身边的贝林肩膀微微一震。

鲁德尔的视线在智子等人的身上打量，彷彿在检视她们的实力。她的视线在来到贝林身上时停住：

「好久不见了，少尉。」

「好久不见，中尉。」

贝林的语气显得有些僵硬。

「现在是上尉。」

「恭喜陞官，上尉。」

「你在这里也还是那副『英国佬』的模样吧？」

鲁德尔的语气带有一丝轻蔑。

「你们认识？」

听到哈基宁少校的问题，鲁德尔点头回答：

「以前在奥斯特马克国际涅洛伊监视航空团一起飞过。涅洛伊开始进攻时，共同体验地狱的滋味。我说得没错吧？少尉。」

在第二次涅洛伊进攻时，奥斯特马克是第一个遭到涅洛伊攻击的国家，如今这个国家已不复存在。贝林过去曾经在那里参战。

「你所属的中队是？」

哈基宁少校帮忙回答：

「是义勇独立飞行中队。」

「杂牌军是吧？真是适合你，少尉。」

这句话引起智子的反应：

「请容我插话，上尉阁下。我们绝对不是杂牌军，我们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特色，合起来更是无比精锐的队伍。」

「无比精锐？就凭你们几个连装备机体都不统一的外籍军团？你所谓的特色是什么？该不会是像那边的贝林一样，只在意个人的击坠数字，甚至忘记保护队友的特色？」

智子想起过去贝林曾经和竞争对手比赛击坠数字的事。当时的结果是贝林失去那位竞争对手，因此养成厌世的性格。

「你说什么！」

智子走向鲁德尔，几乎快要伸手抓住她的领子。贝林上前阻挡智子：

「冷静一点，对方是长官。」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同伴被侮辱吗！」

鲁德尔冷眼看着眼前的情形，脸上浮现微笑：

「东方人也能担任机械化航空步兵吗？」

「什么！」

这次轮到自己被瞧不起，自尊心强烈的智子顿时怒髮冲冠，伸手就要拔出军刀。中队所有成员立刻冲到智子身边，手忙脚乱把她按住。

「这么容易就生气，根本应付不了需要冷静的护卫任务。」

鲁德尔上尉转身向哈基宁少校说道：

「少校阁下，我要求解除她们的护卫任务。」

「可是只靠第一中队很可能让护卫出现漏洞。」

「会扯后腿的同伴比敌人还可怕。这是我们从奥斯特马克的败仗里学到的教训。」

鲁德尔上尉似乎不想多说什么，转身作势离开。临走前对着贝林小声说道：

「别怪我，少尉。我可不想再让脸上多一道伤口。」

「她又没看过我们战斗，凭什么用那种语气说话！」

回到中队起居室，智子的情绪依然十分激动。

看见智子的样子，遥忍不住发出叹息。

啊啊，智子少尉竟然为了贝林少尉的事这么生气。唉，智子少尉果真和贝林少尉……

遥想起今天早上和文玛中尉讨论的经过。智子少尉好像和贝林少尉在一起，好不甘心。我该怎么做才能像贝林少尉那样成为智子少尉的心灵支柱？遥是这么向艾玛中尉诉苦。

艾玛中尉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对遥提出建议：

「只要变得像贝林少尉那样就行了。」

平常总是少根筋的遥这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现在正是实验的好机会……

智子从刚刚开始就很生气，不停说着「可恶的鲁德尔走着瞧，到时候一定要让你见识到我们有多厉害」、「反正她们只是群没有制空队保护就什么事也干不了的马铃薯搬运工」之类的话，简直没完没了。

只要我帅气地说句带有讽刺意味的厌世话语，智子少尉就会恢複冷静。看到我这么冷静的样子，智子少尉一定会深深着迷……遥忍不住发出窃笑。

遥走近智子，慵懒地撩起自己的头髮：

「呼……」

但是智子一点反应也没有。遥更进一步靠近智子，小声说句：「冷静下来。」

「干嘛！」

智子狠狠瞪了遥一眼。不行，一定要保持这个模样。遥在心中鼓励自己，同时拿出专为﹉这个时候準备的波本威士忌：

「喝一杯吧，可以让你冷静一点。呼……」

智子一把抢过酒瓶，把瓶口塞进遥的嘴里。

「呜咕！呜咕呜咕！」

「你吵死了！」

噗哈！咳个不停的遥倒在地上，平常很少喝酒的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智子少尉……太过分了……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智子闻言以愤怒的眼神看过去：

「遥。」

「啊、是……呃、呜……」

「你知道我们刚刚受到多大的侮辱吗？你这样也算是义勇独立飞行中队的队员吗？还算是我的僚机吗？真受不了，我的僚机竟然是这种丝毫没有紧张感的人……」

智子的话像一把铁鎚，重重敲在遥的胸口。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我只是想安慰智子少尉……」

「我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优秀的僚机。」

「在伙伴情绪低落时加以安慰也是僚机的责任！」

遥满脸泪水地反驳。

「等到你的子弹打得中敌人再说吧。」

遥的心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泪水不停从眼眶溢出。然后遥「哇啊——」大声哭泣，边哭边跑出起居室。

「智子说得太过分了——」

凯萨琳出声责怪，智子摇头表示：

「我早就觉得她太缺乏紧张感，这次只是给她一点教训。」

语毕的智子把贝林叫到走廊上：

「吶，刚刚提到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贝林的视线飘向远方，点头说道：

「在一次护卫任务中……我太专注追逐敌人，让轰炸队遭到其他敌机编队袭击，任务最后以失败收场。当时的轰炸队队长就是鲁德尔上尉。」

「现在的你不一样，已经不是那个只顾着追求击坠数字的你。」

「是啊。」

「我们的停飞处分明天就会解除。虽然我们从护卫队当中除名，可是我们还是要好好护卫，让那个上尉见识我们的厉害。」

「可是别忘了，凭我们的机体很难负担护卫任务。」

「我有办法。」

「办法？」

「对。我国有一句俗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新的史拉森轰炸计画在隔天迅速出炉。

鲁德尔上尉率领的斯图卡第十中队将装备一百二千五公斤炸弹，对驻防在史拉森的地面部队发动攻击。

护卫工作由艾霍宁上尉率领的第一中队负责……问题在于义勇独立飞行中队的任务。

「又是轰炸任务？」

艾玛中队对着排列眼前的炸弹喃喃自语。

「都已经有轰炸队了，为什么还要我们去轰炸——」

「炸弹数量越多越好。」

哈基宁少校用冷静无比的声音开口。

「可是我们能携带的量那么少——而且光是这么一点炸弹就快飞不动了，这样一来又会跟上次一样变成敌人的靶子——」

凯萨琳还想继续反对，但是哈基宁少校丝毫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一直保持沉默的乌苏拉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的确是靶子。简单来说就是诱饵。」

平常总是听从长官命令的艾玛中尉也忍不住对哈基宁少校叫道：

「太、太过分了！」

「你们装备的机体不足以对抗敌军的新型机。明知道让你们参与护卫任务也发挥不了效果，还不如让你们投入轰炸任务。」

「参加轰炸任务也一样没用——」

「我们的目并不是击落敌方的航空兵器，歼灭敌军的地面部队才是第一要务。就算是些微的可能性，我们也必须赌赌看。」

哈基宁少校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可是！」

义勇独立中队的成员还想反对，智子出声阻止她们：

「遵命。我们会带着炸弹出发。」

「智子！」

「但是请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