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智子的憂鬱

「哎呀！智子！昨天的表现也很漂亮！」

走进餐厅的凯萨琳·欧海尔少尉笑着开口。乌苏拉·哈特曼士官长走在她身边，行进间依然不忘埋首书中。

这里是考哈瓦空军基地。就在上个星期，智子和其他义勇独立飞行中队的成员、艾霍宁上尉率领的第一中队，还有鲁德尔上尉的俯冲轰炸队通力合作击败越过国境来袭的「涅洛伊」，夺回这座空军基地。

这座背靠史拉森市区的空军基地，如今已是迎战涅洛伊的桥头堡。自从夺回史拉森和考哈瓦空军基地之后，涅洛伊的攻势便转趋低调，虽然日复一日的空袭仍未间断，但是来袭的敌机数量只有上个月的一半。

因此索穆斯空军考哈瓦基地航空队近来累积的战果十分丰硕……

「怎么了吗？智子。」

凯萨琳讶异地看向智子的脸。眼前的智子看起来很没有精神，也难怪这名身材丰满的金髮利比里昂少女如此惊讶。

透过滑顺的整齐黑髮，可以看见智子美丽的凤眼无神地直视前方。她那张比任何人都适合用「美少女」来形容，好像扶桑人偶的精緻脸孔彷彿冻结一般一动也不动。

智子身上的卡其色军服袖扣没扣，整件衣服更是皱巴巴，实在难以相信总是一身笔挺军服的智子会容许自己如此邋遢。

看来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YOU昨天可是一个人击落七架敌机，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凯萨琳拍拍智子的肩膀，智子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的存在，抬起头说声：

「哎呀早安，凯萨琳。」

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YOU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

凯萨琳不禁感到无言。一个大清早就跑来餐厅的人竟然到了现在还没有吃早餐。

智子到底怎么了？

……啊、这么说来——

凯萨琳心想，一定是糸河技师那件事留下的后遗症。糸河是从智子的祖国——扶桑皇国运送新型机给智子的年轻技师。

刚开始时因为智子对新型机非常反感，糸河也连带成了智子讨厌的对象。但是在糸河的攻势下，从没谈过恋爱的智子很快沦陷，两人成为一对恋人——然而命运的女神十分残酷。

糸河原来是女人。

智子因此大发雷霆，当大家在举行收复史拉森的庆祝派对时，她不但没有参加派对，反而展开魔鬼训练……看来埋头于训练之中还是不能帮她忘记失恋之苦。

智子的心一定是因为初恋失败的打击而崩溃。

凯萨琳打从心里同情智子：

「这的确是很大的打击——没想到糸河竟然是女的——没关係，反正糸河也已经回国，赶快忘掉她去寻找下一段恋情吧。」

然而智子以坚定的表情摇摇头：

「那件事我已经不在意了。现在可是战争期间，不是谈什么恋爱的时候。」

智子眼神透露一股坚毅。

「嘿？」

凯萨琳忍不住看着智子，可是智子双手抱头用力左右摇晃。看来在她心里还有比失恋更严重的烦恼。「没办法，既然队长这么没精神，ME就帮队长拿早餐吧。」

语毕的凯萨琳朝餐厅柜檯走去。考哈瓦空军基地如今还残留先前遭到「涅洛伊」佔领时的伤痕，大部份的建筑物残破不堪。这间餐厅原本只是仓库，现在临时摆了几张桌子充当柜檯，所有的官兵都得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起用餐，因此餐厅里挤满了基地士兵。

好不容易排队拿到装有早餐的盘子，凯萨琳回到智子所在的桌子：「又是豆子汤——好想吃煎得酥脆的培根还有炒蛋～！」凯萨琳一边抱怨一边把餐盘放在智子面前。然而智子迟迟没有开动的意思。

「不吃东西身体会撑不住——」

凯萨琳催促智子，智子只是心不在焉地沉思。

这时贝林少尉和艾玛中尉，还有遥也陆续走进餐厅。一看见遥的身影，智子立刻皱起眉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哎呀哎呀，大家都到齐了～～」

摇晃淡金色头髮的艾玛中尉对两人投以微笑；贝林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连声招呼也没打便朝柜檯走去。

至于遥则是对着智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见遥的表情，智子的肩膀抖得更严重。众人开始共进早餐，话题几乎离不开昨天的迎击战。

「艾玛中尉的射击技术越来越好了——昨天还一口气击落两架拉洛斯！」

听见凯萨琳的称讚，艾玛中尉露出害羞的表情：

「都是因为有贝林少尉掩护我。她从头到尾一直守在我的后方……」

「一边掩护还可以击落四架敌机，贝林不愧是不输给智子的空战高手——

「我只是把中尉当成诱饵。」

贝林一脸无趣，不过此时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冷漠的气氛。凯萨琳接着伸手摸摸在一旁默默啃麵包的乌苏拉的头：

「乌苏拉昨天也很努力——精彩击落三架敌机——」

「凯萨琳少尉也击落两架敌机！」

「不不不只有一架——不过ME还是很高兴！ME的射击终于可以击中敌机了——」

「昨天大家都有累积击坠数字，真是太好了。」

开口的艾玛中尉突然惊觉什么，视线转向遥的方向。

没错。

在昨天的迎击战里，只有遥没有击落任何敌机。

现场的气氛顿时冻结。

「遥、遥只是运气比较不好……每、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

像是要弥补自己的失言，艾玛中尉如此说道。

「艾玛中尉真是好人——」

「没用的，遥不管是佔位、动作，还是射击都不像样。以这种程度除非敌人故意挨打，否则休想打中敌人。」

贝林用冷静的语气批评，凯萨琳叹了口气：

「贝林说话真直接——」

然而现场的气氛似乎对遥没有任何影响，她从刚才就不停用热情的眼神注视智子。凯萨琳清清喉咙，往遥肩上用力一拍：

「嗯，总有一天会有奇怪的敌人自己过来挨打的——」

然而遥却满脸得意地竖起手指：

「没问题的。我昨天可是击落了六架。」

「咦？什么意思——？」

凯萨琳不解地瞪大眼睛。回想昨天那场空战，凯萨琳完全不记得遥有击落过任何敌机，只是不停跟在智子后面。

智子不愧是空战高手，虽然在补充机体送到之前，只能用预备的梅尔斯参战，但是智子在短时间之内完全熟悉这架机体，并且击落了许多敌机。身为僚机的遥甚至连开枪射击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遥却说她击落了六架？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凯萨琳摸不着头脑的同时，遥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详细情形智子中尉最清楚了……」

智子闻言用力握紧拳头，全身剧烈颤抖。

「智子队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玛中尉如此询问智子，智子不知为何脸颊飞红。遥离开自己的座位，靠进智子的耳边低声说道：

「那是我们的秘密吧。」

「砰！」智子用双手拍打桌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面红耳赤的她狠狠瞪向遥：

「你、你、你你、你你你……」

遥轻拍智子的肩膀彷彿是在安抚，然后露出花花公子的表情——虽然只有十三岁。

「太爽了。」

额头浮现青筋的智子用力抓住遥的领口，把遥的娇小身体举起来：

「你、你、你这个变态海军小鬼……」

「哎呀哎呀，智子中尉要铁拳制裁我吗？太好了，请快点动手。能被智子中尉打，是我的荣幸……」

遥用陶醉的声音开口。智子注意到整个餐厅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与遥身上，一边发抖一边放开遥。

义勇独立飞行中队的队员只能傻傻注视两人。艾玛中尉战战兢兢举起手：

「那、那个……」

「什么？」

智子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艾玛中尉满脸笑容询问智子：

「就是、那个、两名女生彼此相爱在扶桑皇国是正常的吗？」

「很正常。」

遥立刻回答。

「一点也不正常！」

智子再度用力拍打桌子，艾玛中尉吓得后退一步。

「够了，所有人都给我安静吃早餐。从现在起我要对这件事下封口令，任何人敢再提起这件事，我就把他送上军法会议。」

智子用可怕的表情说道，同时还握住军刀刀柄。

艾玛中尉和凯萨琳一脸紧张连连点头，只有遥依然用陶醉的眼神注视大发雷霆的智子。

「听懂了吗？遥，再乱说话小心军法会议伺候。军法会议知道吧？判决结果只有一种。」

说话的同时，智子伸手拍拍爱刀的刀柄。

然而遥露出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同时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原以为遥要喝杯中的饮料，但是她只是将舌头伸进马克杯里，沿着杯缘上下舔弄。

「……你！」

智子再次开始颤抖。遥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同时把舌头伸向马克杯底。坐在遥旁边的贝林对遥说声：

「挺灵巧的嘛。」

「是啊。昨晚我就是靠这个击落智子中尉六次……咕呃！」

遥的话还没有说完，愤怒至极的智子就赏了遥一记结实的上勾拳：

「你、你……下次再偷偷跑到别人床上，我一定当场砍了你！」

遥摇摇晃晃站起来：

「咦？那么智子中尉为什么没有抵抗？」

「那、那是因为……」

智子顿时语塞，凯萨琳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

「身体是很老实的——」

「应该说到途中就投降了。中尉～～」

智子的表情变得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腰间的爱刀同时出鞘，改装成军刀的备前长船反射妖异的光芒，周围立刻陷入骚动。

「智子！冷静一点！」

「智子队长！危险！危险！」

智子不停挥动军刀，追着遥到处跑：

「给我站住～～～～！今天绝对饶不了你～～～～你就乖乖给我～～～～！变成刀下亡魂吧～～～～！」

遥像只兔子跳来跳去，口中还不忘挑衅智子：

「嘴里虽然说不要，身体却在说YES～～」

就在此时，餐厅里响起警笛的声音，哈基宁少校平板的声音同时透过喇叭传来：

【……空袭警报。涅洛伊编队已越过国境，目前正朝本基地接近。战斗部队立即出击，重複一遍，战斗部队立即出击。】

智子一脸不甘地停下脚步。

她将军刀收回刀鞘，转身对义勇独立飞行中队的成员说道：

「我们走！」

队员们同时露出认真的表情，一起从座位上起身。

来到机库，所有脚部飞行器都已经完成暖机。魔女们在整备兵的帮忙下陆续穿上卡尔斯兰制的梅尔斯。这是因为祖国生产的爱机全都在上个月的夺回作战里遭到破坏。

在急促的警笛声中，智子等人连忙沖向跑道，滑行，然后升空。

依靠装备者本身魔力运作的魔道引擎全速运转，智子开始急速爬升。

智子轻敲两下喉咙上的麦克风，向队员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