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朱瑟匹娜

在先前涅洛伊佔领的期间，史拉森有将近一半的建筑遭到破坏。但是在政府与居民的努力下，城市复兴的脚步相当迅速。

座落在距离市中心稍远处的圣露西亚医院，是少数逃过毁坏命运的建筑物之一。这是一座美丽的石造建筑，过去曾被修道士当成宿舍。

一辆车在圣露西亚医院前方停下。那是一辆老旧的卡尔斯兰产福特汽车，车上挂有考哈瓦空军基地的专用车牌。

车门打开，智子、遥还有乌苏拉先后从车中走出，三个人直接穿过大门走进医院。

目的地是位于二楼的病房。在确认门口标示的病人名字之后，她们轻敲病房的大门，房内立刻传来凯萨琳特有的缓慢声音：

「门没锁——」

智子等人开门走进病房。房内共有三张病床，最里面是贝林，中间是艾玛中尉，凯萨琳则躺在靠近门口的病床。

基地里的病房至今还无法使用，因此她们三人才会安置在这里。

「看起来很有精神嘛。」

智子笑着把带来的鲜花插进凯萨琳枕边的花瓶。遥老实地拿出一个花盆放在桌上。

「吶，遥，不能送盆栽——」

「咦？不行吗？」

遥一脸不解，智子以受不了的模样说道：

「当然不行，你怎么会带这种东西？刚刚我还在想你的包包放了什么，竟然是盆栽？」

「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告诉你，盆栽不是可以放很久吗？送盆栽等于是要人住院住久一点，所以没有人会带盆栽探病。」

遥满脸歉意地说声：

「这样啊……」

「我们在这里住多久，对你们来说都没差吧？」

躺在最后一张病床上的贝林以愉快的语气开口。

「才没有这回事！」

「不，我是说真的。昨天哈基宁少校来探病时跟我们说了，听说那个新人的表现比想像中还要好。」

「唔……」

智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没错。自从那天之后，朱瑟匹娜的进步令人刮目相看。不管智子使出什么空战技巧，她总是看过一遍就能记住。这几天来她简直成了智子的分身，用智子的动作击落许多敌机。

不愧是从无名小卒一路爬到准尉的高手，朱瑟匹娜很快成为基地齐声称讚的对象。

就连今天这个难得的假日，朱瑟匹娜也留在基地努力训练。她说自己这个新人去探病也没有意义，不如留在基地好好训练自己的技术。如果能够因此多击落一架敌机，就是她送给大家最好的礼物。

一直担任智子僚机的遥握起拳头说道：

「不过真是太像了！」

「真的有这么像吗？我还没有机会仔细观看她的飞法。」

贝林如此说道。

「真的！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她的动作跟智子中尉像到惊人的地步！」

然而智子本人提出否定意见：

「是吗？我自己看来倒没有这种感觉……空战动作不是谁做起来都一样吗？看起来有点像也是正常的。」

「智子中尉是当事人所以不知道！在我这个僚机眼里，你们两个的动作已经不是用『像』可以形容了！告诉你们，像这样倾斜身体迴旋时臀部的位置，还有让脚部飞行器朝不同方向移动时臀部的位置与大腿的姿势，还有一边做筒状翻滚动作一边用射击牵制敌人时臀部的位置，全部一模一样！——」

「怎么全是臀部——」

遥双手握拳，用力地叫道：

「那是当然，我可是每一秒钟都盯着智子中尉的臀部！」

「给我看前面。」

智子用手夹住遥的脑袋，两个拳头在她的太阳穴上用力钻动。

「是！好痛！可是、可是可是！真的一模一样！真的！」

听见遥不断强调「一模一样」，智子感动心中一阵悸动，双颊不知不觉变红。她的反应立刻引来遥的反击。

「为什么要脸红！吶？智子中尉～～！」

遥边说边把手伸进智子的裙子里。

「没有！没什么！那个！干嘛把手伸进别人的裙子里！放开我！喂！」

两人就这样扭成一团打打闹闹，凯萨琳叹口气说声

「说是那么说，你们这对情侣还是很恩爱——」

「我们不是情侣！嘿！你这家伙！放开我！喂！」

智子好不容易才把遥从自己身上拉开。

「总而言之，既然队上多了个像智子队长这样的人，我们休息几天应该没关係吧。」

艾玛中尉用安心的语气开口，有点脸红的智子回应：

「可是……大家不在总觉得会寂寞……」

智子的话一出口，病房中立刻产生温馨的气氛。在经历许多事情之后，这群人已经把彼此当成无可取代的伙伴。

一直在读书的乌苏拉看过手錶，伸手拉扯智子的衣摆。

「嗯？怎么了？」

「门禁时间到了。」

「啥？不用管什么门禁吧？」

「这是规定。」

乌苏拉淡淡开口，智子莫可奈何地双手一摊：

「好吧。我们会再来的。」

于是智子便和遥，以及乌苏拉一起走出病房。

「真是一群聒噪的人——她们该不会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不过还是很高兴她们来看我们。有群好伙伴真是好事。」

凯萨琳转头看向贝林，她正用左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贝林？」

「嗯？没什么，只是有点在意。」

「在意什么？」

贝林轻轻摇头：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真是的，YOU老是喜欢进入个人世界——难怪大家都说不列颠尼亚人个性阴沉。」

贝林没有回应凯萨琳的玩笑话，只是注视窗外的景色：

「……动作跟智子一模一样啊。」

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与故乡不列颠尼亚的天空十分相似，但是两者终究是不同的天空。虽然外表一样，造成两地景象的气候却截然不同……

贝林心中有种感觉。

那位少女身上一定隐藏什么——她的直觉如此告诉她。

只是……贝林不知道那是什么。

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件事？

贝林感觉自己好像联想起某件事……但是仔细思考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忍不住轻咬自己的嘴唇。

众人回到考哈瓦空军基地，空中传来魔道引擎的声音。那种彷彿用高音演唱义大利民谣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来自G50的法罗特引擎。

「哇！朱瑟匹娜该不会还在训练吧？」

遥发出惊讶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智子也吃了一惊。她原以为朱瑟匹娜早已结束训练飞行，现在应该在宿舍里等她们。

来到机场，魔道引擎的隆隆声逐渐靠近，看来朱瑟匹娜正要降落……但是跑道没有亮起引导灯。

智子顿时为之着急：

「她想在这么暗的地方降落？不会吧！」

机场上除了月光之外没有任何照明。要知道降落远比起飞更困难，在缺乏照明的情况下降落无异是自杀行为。

沖向航空指挥所的智子走进看似临时搭建的简陋指挥所，看见值班的士兵正在点头打瞌睡，于是她用力摇醒士兵：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吧！快打开引导灯！有人还在空中！」

「嗯？啊……你是说朱瑟匹娜准尉？没问题的。」

「什么叫没问题！」

「是准尉说不需要引导灯……」

智子再次看向机场。砰砰砰i…连续不断的声响显示朱瑟匹娜正在接近跑道，看起来她準备进行降落。

不行！

技术再怎么好的人也不可能在不靠引导灯在这座机场降落，智子放声大吼：

「朱瑟匹娜！等一下！先不要降落！你会受伤的！」

砰砰砰！

轰隆声已来到附近，智子忍不住冲出指挥所，一旁的遥也大叫：

「哇啊——！要撞上了————」

一道身影在月光下逐渐靠近地面，智子跟遥忍不住闭起眼睛。一想像朱瑟匹娜降落失败时撞上地面的声音，两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下一个瞬间，跑道上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是脚部飞行器脚跟部份的轮子接触地面的声音。智子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只见朱瑟匹娜已经成功降落，背对皎洁的月光伫立在跑道上。

智子忍不住气血沸腾，走近朱瑟匹娜说道：

「喂！我是准许你单独训练没错，但是没有準许你飞到这么晚！」

朱瑟匹娜用带有睡意的声音回答：

「……不要紧。」

「不要紧才怪！在没有引导灯的情况下，夜间降落根本是自杀行为！」

「没问题。我有在计算高度。」

「告诉你！高度计这种东西只能当成参考！实际上并不能克服几米的误差……」

「我没有使用高度计。」

可是朱瑟匹娜语出惊人。

「咦？」

「我是用身体计算。我的身体记得自己上升多少高度，刚刚只是把下降的高度调整成与上升的高度一样。」

「你、你说什么……」

朱瑟匹娜的回答让智子忍不住感到害怕。这个人竟然能记下自己上升的高度，而且还能藉由下降同样的高度着地！

也就是说她能在盲目飞行的情况下降落。

这是多么惊人的技术！

「这、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无论是多么熟悉脚部飞行器操纵技术的人，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我做得到。」

朱瑟匹娜淡淡开口，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真的做得到这种事吗？智子一时之间还是难以置信。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朱瑟匹娜的双眼凝视着自己。

智子浑身一震。每当接触这对带有睡意的眼睛，智子总是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所以她一直有意无意避免和朱瑟匹娜正面接触……但是面对眼前这个情况，智子再也无法逃避朱瑟匹娜的视线。

智子满脸通红，心中充满无法剋制的情感。

这该不会是……「爱」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踏进一个无法回头的世界里？

智子猛然想起乌苏拉和遥还在自己身后，连忙清清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