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封禪大典

１

进入洞窟的列奥纳多等人，因为严寒的寒气缓解而鬆了一口气。

「什么嘛，比想像中的还温暖。」

「听说钟乳洞全年的气温都很少变化喔。」

春翠如此回答。

听她所说，地底的温度似乎比地表要稳定。并非因为这里是塞尔迪希亚，地球世界好像也一样。

珂佩莉雅的魔法发＜萤虫之光＞的淡淡光芒照亮＜天狼洞＞内部。宽数十公尺，高度甚至超过宽度。虽然刚从入口进来，却是宽敞的空间。

「呀噗啊！」

加奈美髮出莫名其妙的声音突然劈腿弯腰，一边发抖一边重新踩稳。

「主人，脚底会打滑。」

「我很清楚！」

这是当然的吧，刚才差点滑倒。真不愧是＜武斗家＞，能以那么不自然的姿势撑住。。。。。。如此心想的列奥纳多耸肩前进。这边多亏鞋子是类似橡胶的材质，所以丝毫没有打滑的徵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里真潮湿啊。」

列奥纳多走在光滑的石头上，转头环视四周，空间本身宽达十公尺，但是大半被水流佔据。虽然试着称为通路，不过真要说的话，形容成「流经地下大空洞的河流旁边受到侵蚀的可行走部分」比较正确吧。

不知道是原本就设计成这种迷宫，还是在＜大灾害＞之后变成这样，列奥纳多不是当地居民所以无从得知，但是这幅光景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威胁。

水流不激烈，所以水声不会碍耳。反倒成为在巨大洞窟内低声响起，让内心变得平稳的背景音效。

走在前面的加奈美频频回头，走得比以往来得慢。原本以为她是在担心珂佩莉雅，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以奇妙动作抵着下巴或抱头的样子很滑稽。列奥纳多察觉她虽然看起来不为难却好像在为难，所以把一直心想的事情说出来问。

「加奈美，你在意艾利亚斯的事？」

「嗯。」

加奈美以孩童般的动作点头，使得列奥纳多傻眼。

「既然在意，就不必硬是留他在外面吧？」

虽然确实无法一起进来，不过既然这样，至少可以从各方面试试其他手段才对。即使真的无计可施必须负责留守，也可以多花点时间，例如扎营花一个晚上慢慢说服。

「唔～～可是，总觉得艾利艾利的表情很恐怖．．．．．」

加奈美踢开脚边石头回应的这句话令人吃惊。

「总觉得，像是想吵架？对自己乱髮脾气？就是那种表情。所以我认为让他留守比较好。他挂着那种表情进入阴暗的洞穴绝对不是好事。」

加奈美轻盈转身，话锋指向珂佩莉雅询问：

「你说对吧？」

但珂佩莉雅只是一如往常以冷静至极的语气回应：

「主人，我不太懂。」

反观列奥纳多和和珂佩莉雅不同，受到近乎震撼的感动。

像是肌肉与反射神经获得智慧的奇蹟生物——加奈美，居然会像这样为其他人着想或是试着解决事情，列奥纳多没想过这种事。

他一直认为加奈美这种存在，只会引起突发的大麻烦。

或许加奈美进化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

「喂，加奈美」

列奥纳多本来想说「你好厉害」，加奈美却不等他说完。「珂佩莉雅怎么好像很冷漠啊啊啊啊？」她放声大喊。

「？？珂佩莉雅没有状态异常的负面状态啊？」

珂佩莉雅也有错。

她很自然地弃置加奈美「理我一下」的讯号。结果加奈美假哭朝着前方跑走。＜冒险者＞的体力使得速度快到让哭声都产生了都普勒效应。「哟哟哟哟哟」这个演技细腻到多余的尾音甚至在洞窟回蕩。

这里好歹也是迷宫，所以列奥纳多认为需要多提防一下，但他慌张环视队友时，本地人春翠告知「大概走三十分钟都没有岔路，应该也不会出现怪物才对」。平静的表情显示春翠已经习惯加奈美的古怪行径。

这样可以吗？列奥纳多交互看着前方的黑暗与同伴，不过看来只有列奥纳多一个人在担心，所以他耸肩死心。

工程师切换心态也很重要。

这座钟乳洞相当巨大。因此免于产生幽闭恐惧症般的压迫感。跟丢加奈美的列奥纳多等人，像是追着她般不慌不忙，确实在黑暗中前进。

「艾利亚斯先生是一位如同春季晴朗无垠天空的人，不过春季也是雷雨的季节。」

和珂佩莉雅并肩前行的列奥纳多提高警觉努力索敌时，珂佩莉雅以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这么说。

「什么意思？」

「您不是向珂佩莉雅要求关于艾利亚斯先生的情报吗？」

原来如此。列奥纳多懂了。

在珂佩莉雅心中，刚才和加奈美的问答似乎还在继续。

「刚才的回应不够吗？」

声音一如往常平淡，听在列奥纳多耳里却隐约有种消沉的感觉。亮丽蓝发包覆着的小小表情，在洞窟的黑影中看不清楚。珂佩莉雅是个个头娇小，从哪里看都像是精细工艺品的美丽少女。

每次看着珂佩莉雅都感受到一股无从命名的心情，列奥纳多保持这种心情回应「珂佩莉雅经常以诗情画意的比喻回答耶」。回应之后，他傻眼认为自己真是一个不贴心的男人。

这里又不是初中。

「珂佩莉雅的语彙收集基础资料包括各国的气象预报与岁时情报。」

「这样啊．．．．．」

关于那一晚在大岩石上交谈的记忆复甦。

珂佩莉雅评定加奈美是「宛如黎明的人」。列奥纳多认为没错。

比任何人都率先参与麻烦事，最后以蛮力开创新局。那个旁若无人的女人基于这层意义，真的像是拂晓般的存在。不过说她是黎明女神艾奥斯就太过头了——希腊神话里的这名女神是被形容为「玫瑰般手指」的美女。将加奈美评为这位女神也太夸奖她了。真要说的话，她感觉比较像是驾驶战车蹂躏的战神阿瑞斯。

换句话说，这是不能当业务的类型吧？

应该可以成功接下大案子，却不知道她给了客户什么承诺。

喂，烂透了吧？列奥纳多如此自言自语。

珂佩莉雅说她会在语彙中使用气象预报与岁时情报。难怪他使用气象报告术语描述别人的个性。和诗无缘的日常情报要是从珂佩莉雅的嘴唇里编织出来，听起来就有诗意。也就是说，这不就证明诗情画意的不是话语，是珂佩莉雅自己吗？

——对你来说，他、她是什么样的人？

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很难，而且包括各种意义。

人类和天气一样会改变。一个人不会只有晴天。人类有各种不同的另一面。而且观看人心改变的自己也同样在改变。

「珂佩莉雅看着主人。看着艾利亚斯卿。看着列奥纳多卿。」

那个「卿」是什么称呼？这个问题来到列奥纳多的喉头，但珂佩莉雅的样子令他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看见的颜色複杂又持续变化。珂佩莉雅试着理解并化为言语。珂佩莉雅的内部有各位的肖像画。有着各种不同的颜色。渗入珂佩莉雅的颜色，照亮周围。珂佩莉雅非常——」

珂佩莉雅说到这里停顿，看向远方黑暗另一头的视线落在脚边，以像是迷路孩童般的表情挠了挠头。

「不太明白。」

「这样啊。」

纽约出身的不贴心极客，没有在这种时候能说出的潇洒话语。只能回应「这样啊」沉重点头，而且觉得沉重的只有自己，也自觉气氛其实很僵。

从语气推测，珂佩莉雅说的「不清楚」应该不是负面情感。说不定这只是愿望，但列奥纳多也不清楚。

珂佩莉雅内心中好像也有列奥纳多的肖像画。

那列奥纳多的内心又如何呢？

有珂佩莉雅的肖像画吗？

当然有。

是以淡樱花色为背景，表情平淡的少女肖像。

不是假惺惺的笑容。真要说的话，是大吃一惊愣住的表情。不过，如果以羽毛笔抚摸柔软的脸颊，好像会发出柔和的笑声露出微笑，她的表情也给人这种感觉。

自己都觉得有问题。

看来大脑好像被恶意程序感染了。

列奥纳多这么认为。

珂佩莉雅内心中想像的列奥纳多肖像画，如果是英挺帅气的英雄该有多好，不过纽约出身的工程师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美。

前方传来不知道是「哦嚯」还是「唔哈」的怪声。

是加奈美。

断续传来慌张又开心的声音，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果然毛茸茸的好可爱！正如想像，毛得恰到好处！」

接近一看就发现正如想像，加奈美搂着体长两公尺的巨狼脖子。看起来聪颖理性的灰毛巨狼，一脸不耐烦地低调摇着尾巴。

「．．．．．．这座洞窟的狼不是怪物吗？」

「不，是怪物没错。」

列奥纳多觉得没发生战斗很可疑而发问，春翠如此回答。

「那么，为什么变得那么友善？」

「应该是．．．．．」

稍微歪过脑袋的春翠慎重开始说明。

「是某人已经驯服的＜贤狼＞吧。既然可以单独行动，推测主人大概就在这附近。这座洞窟的狼，一旦遭遇就会开始战斗，战斗结束之后可以尝试驯服，大概是这种感觉。」

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到加奈美这边，她像是忘记自己刚才哭着跑走的事，叫珂佩莉雅过去摸狼的脖子。她自己则是一直紧抱着狼用脸颊磨蹭。

「喂，加奈美。」

「呱奥纳多，干嘛？我不会把狼给你的喔。」

「没什么给不给的吧？那只狼好像已经被驯服过了。不是你的，是别人的。不可以这样抱着。」

「咦～～明明毛茸茸的耶？」

跟毛皮的好坏无关吧？列奥纳多暗自吐槽，不过看来对加奈美不管用。「你是谁家的孩子？」她正经询问狼。

说到狼这边，它一副像是被摸过一轮之后已经尽到义务的态度。虽然绝对不是强行挣脱，但它钻出加奈美的怀抱，前进两三步之后悠閑摇着尾巴。

真是出色的狼。列奥纳多感到佩服。

从容不破的态度令人感到风範，透露它比等閑之辈（比如加奈美）还要理性，思虑也更加周密。

「是非常聪明的狼。」

珂佩莉雅说出这样的感想。狼像是道谢般低声吠叫，然后忽然仰望洞窟顶部。

「怎么了？有蝙蝠吗？」

「这座洞窟记得没有会飞的魔物．．．．．．」

加奈美与春翠一边这么说，一遍跟着仰望被黑暗笼罩的洞窟顶部。不，珂佩莉雅与列奥纳多虽然没说话却也在仰望。所有人都被狼的动作带动。

某处传来小小的清脆响声，随即得知是小石头掉下来。列奥纳多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不过在下一瞬间，令人感受到漂浮感的强烈晃动袭击洞窟。

（是地震吗？我的天啊！）

巨大质量逐渐崩塌的轰隆声响遍洞窟。

失去前后左右的知觉，在像是被甩得团团转的冲击中，列奥纳多连忙要抓住珂佩莉雅的娇细手腕抱到怀里。

但是不知道是否完全成功。

随着像是摔入冷水的记忆，列奥纳多的意识至此中断，封闭在黑暗之中。

２

清醒时一如往常伴着些许不快感。

虽然自认算是好睡好醒，不过反倒是睡眠的存在本身让心情不快。断绝意识休息是不合理的做法。既然这辈子百分之二十五的时间都以意识不明的状态度过，缩减百分之二十五的寿命拿掉休息时间不就好了？克拉斯提这么认为。

调查自己的知觉，双手双脚看起来都没问题。

有种非常潮湿的味道。坐起上半身一看，正如猜想，这个场所是封闭的地下空洞。手撑的地面不是泥土，是光滑的石头。看来这里是钟乳洞。手心感觉到的些许水流令他预感状况有危险。

和艾利亚斯的战斗似乎因为地盘崩塌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