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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現犯案過程

作者:师走透 字数:4944 更新:2022-11-08 03:29:03

1

「阿武隈律师,辩护的瓶颈应该是监视器画面吧?」

或许是不久前检方和被告方有过激烈攻防的关係,法庭里依旧喧闹不已。一走出法院,我忍不住这么问。

「连你也这么想?案子这样下去果然很难打赢吧?」

「对啊,阿武隈律师虽然巧妙地否定犯案动机和认罪口供,但毕竟不够充分,只要那段防盗监视器画面存在,依旧难以确定陪审团会做出什么样的裁决。」

儘管阿武隈做出有效的反诘问,我方依然缺乏物证,在防盗监视器画面这份物证面前,他的论证什么时候会被推翻都不奇怪。

「判断正确,我也有同样想法,陪审团现在大概也在讨论同样的话题吧。他们可能会说,被告的认罪口供是有些疑点,但光凭监视器画面就能证明一切了,本案辩护人只想放烟雾弹……」

「就是说啊,看来小田桐检察官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刻意在最后不断重播那段监视器影片。

「也好,这么一来我们就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

「意思是……得做好推翻监视器画面的準备?」

阿武隈轻声一笑说:「你总算明白该怎么做了,尤其是我们既然主张今井被告并没有出手推人,其实是想将被害人拉上来,要是一直提不出任何证据来佐证,完全可以想像小田桐检察官在最终陈词会讲些什么。」

「我多少也猜得到,他一定会说『辩护人不断挑剔我方证据的毛病,结果连半点具体的反证也拿不出来』吧?」

「没错,幸好我有想到一、两个疑点。那台防盗监视器的功能不只有录影而已吧?还有其他特点。」

「是的,还有动态感测功能,一侦测到动作就会自动录影下来,再透过无线网路传送到指定的硬碟保存……」

「对,重点就是这个『动态感测』。这代表户嶋社长和今井被告两人凑巧在顶楼碰面的前后时间里只要有任何活动,应该都会被监视器录影下来才对。」

「……像是有阵风把遗书吹跑了?」

「是啊,如果真有录到这种画面就太方便了。或是户嶋社长一个人跑上顶楼四处打转,犹豫着要不要跳楼自杀的画面也很赞。」

「原来如此,可是我之前跟检方要来的证据清单里,完全没有这样的影片啊。」

证据清单顾名思义是上头记载了本案检方所掌握的全部证据,影片也包含在内。

「不是只有写在证据清单上的东西才叫做证据,比如说,把防盗监视器的影片交给警方的是辻副社长吧,这么一来,他有可能在交出硬碟前自己就先删除其中一部分。」

「会吗?储存影片的硬碟是放在副社长室里没错,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动手删除档案,但他何必要这么做?就算社长真的自杀,副社长有必要湮灭证据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那家伙本来就一直在追蹤有前科的员工动向,若抓到什么小辫子就能把他们赶跑。就算社长真的是自杀,为了赶跑这群有前科的员工,他也可能会暗地里盘算些什么。」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可能……」

在庭审前,我压根儿没思考过这种可能性,拜阿武隈的反诘问之赐,现在终于明白辻副社长真正的想法。

「不过该怎么找到连警方都没有发现,甚至连到底有没有都不晓得的影片呢?」

「现在只能去他们公司逼问辻副社长。幸好我有可以识破谎言的特级超能力,只要让他情绪动摇,便能察觉到底有没有其他未公开的录影片段。要是能问出户嶋社长是否有自杀的理由也成。」

「原来如此……可是辻副社长应该不会理我们吧?他不但是检方证人,又讨厌我们,而且阿武隈律师刚刚在法庭上还不断眨低他耶。」

「是啊,只能尽量放低身段应付了。本多,我看你还是不要跟来比较好,说不定得要下跪磕头呢。」

看来我要重新评价阿武隈。这家伙会毫不犹豫地讥笑、嘲弄、陷害人,可是有必要的话,竟然愿意低头道歉,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请务必让我同行!要磕头道歉的话,也算我一个。两个人一起跪下来,视觉上的冲击力也比较强啊。」

阿武隈满脸坏笑地说:「有志气!既然要跟来,你就得绝对服从我的指示,我说磕头道歉就要马上磕下去;要是叫你切腹,就在内脏不会损伤的程度割一下;真的要你舔对方的脚,就连屁股也一起舔了。你办得到吗?」

「明白了,如果能证明被告无罪,那都是小事。」

这的确是我毫不做作的真心话。

「为了委託人愿意拼尽全力吗?我倒是不讨厌你这一点。」

我们很稀奇地意见一致。

只是,那时候我万万没想到阿武隈所谓的「竭尽全力」,老是会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接下来果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2

一抵达清扫网路有限公司,我们就提出希望和副社长会面的请求。

「请稍等一下。」

拿起电话听筒的职员没几秒钟就一脸歉意地答覆我们:「非常抱歉,现在副社长公务繁忙,两位请回吧。」

态度果然变差了。反正对方会一口回绝也在意料之中,阿武隈根本不为所动,其实我也没看过这家伙动摇的表情。

「好的,真抱歉提出无理的请求。」阿武隈表面上依然彬彬有礼。「只是站在我们的立场,实在不能就这样直接回去,请转达辻副社长,不管要等几个小时,在他下班返家前,我们都会在此恭候大驾。因此,为了不要耽误双方宝贵的时间,现在要是能请他拨出个五分钟会面,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阿武隈最擅长的说服方式果然是软硬兼施。

「我转达一下,请稍等。」

职员再次拿起听筒,接下来总算听到我们期待的答覆。

「辻副社长可以和两位会面了,请往这边走。」

第一道关卡看来突破了,我们道谢后往副社长室移动。

才刚踏进副社长室,对方劈头就说:

「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位不能打道回府吗?」

对方态度变差是情有可原,只是阿武隈当然不会乖乖地认命退下。

「您可能有些误解,我们不过是想要证明贵公司的员工不是杀人犯而已,相信对贵公司来说,这也有正面影响才对吧?」

「我不这么认为,也跟在法庭上说了我那么多坏话的人没什么好谈的。」

这句话听来言之成理。

「真是无妄之灾!因为你的缘故,我被当成完全不懂得善待员工的经营者,你晓得这么一来会造成多少不良影响吗?接下来我还得扛下户嶋社长留下来的重担耶。」

「不见得如此。您要是继任社长,应该会让公司立即退出协力僱主制度吧?就算现在便公开这个方针,也只有有前科的职员才会感到不满,其他和您一样不愿意跟更生人一起工作的员工绝对会站在您这边。」

「……不过是种可能性罢了。」

辻副社长并没有全盘否定,语气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尖锐。阿武隈随即介面说:

「辻副社长,我们只是想要帮助无辜的委託人。现在户嶋社长不幸身亡,逝世的原因或许不是杀人,而是自杀或意外事故。要将今井被告当作有前科的麻烦人物当然是您的自由,但这次的案子今井不见得绝对是犯人。社长已然过世,要是还有员工蒙受不白之冤,就这样被剥夺一辈子的时间,无论是贵公司或是您本人在良心上都会过意不去吧?」

动之以情、说之以理,阿武隈拚命说服之下,辻副社长的态度稍微和缓了些。阿武隈的说词多少还是有点成效。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你大概又偷装了麦克风想录音吧?我实在不想再跟你们多说什么,天晓得你会把我个人的发言拿去做什么用。」

这番话实在太有道理,我一时想不出任何借口辩解,毕竟是我们先偷偷录下他说过的话,然后在法庭上拿来把他逼进死胡同里。

「所以,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证明身上没带录音器材,您就愿意稍微和我们谈谈吗?这样的话事情很好办,本多,我们全裸吧!」

「咦!」

言语实在无法表达我在这一瞬间受到的冲击。这家伙跟我讲过要跟他来拜访,就得做好随时切腹的心理準备,可是,我压根儿没想到竟然需要脱光全身衣物。

可是阿武隈老早就扯下领带,正打算脱掉上衣,他是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在这里脱个精光?」

「是啊,有这个必要。」

阿武隈立刻解答我的疑问。

真的要当场全裸吗?我扪心自问,答案马上浮现在眼前。是的,没错!很遗憾的是,脱掉全身衣物证明身上没带麦克风之类的录音器材确实合理。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想干嘛!」

对方马上就手足无措。那当然,毕竟眼前有两个大男人开始脱衣服了。

「一看就懂了吧?按照您所期望的,我们想证明身上真的没有麦克风。」

阿武隈已上半身赤裸,鞋袜和西装裤也毫不犹豫地脱下来,正打算扯下四角内裤。

我实在太震撼了。阿武隈常常说会尽全力争取法庭上的胜利,但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吗?这代表我也要依样画葫芦?

没有什么好迟疑的,我仿效阿武隈,也开始脱掉身上衣服。

「开什么玩笑!你们不要在这里脱衣服!」

「我们不是在开玩笑,不过是律师为了被告做出自己能力所及的事而已。」

阿武隈终于脱到一丝不挂,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我也仿效他的架式端坐在一旁。

「请看看,我们完全没私自藏带麦克风之类的录音器材,不过两腿中间倒是有类似麦克风的东西,这就要请您见谅。」

「你是疯了吗!」

我也有同感。

「随便您怎么说,为了证明今井被告的清白,拜託让我们请教几个问题吧!」

阿武隈说完,双手就撑在地上——这家伙竟然跪地磕头了!在意识到羞耻心之前,我不由得想先感叹一下。为了打赢官司,阿武隈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接着,我马上跟随阿武隈的脚步一起磕头恳求。

这时候,我们听到有人咚咚咚敲着办公室的门。

「副社长,您还好吗?」门的另一头有名女性这么问,大概是秘书或其他职员吧?里头吵成这样,她当然会担心。

「不,没事,没有什么问题,你下去吧!」

辻副社长慌忙阻止对方,大概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面前有两个全身光溜溜的大男人跪下磕头的情景吧。正确来说,我们当然也如此期望。我可不希望这副模样被任何人看到,特别是女性。

「够了!我明白了,想问什么就快问,你们赶紧给我把衣服穿上!」

副社长终于同意对话,而且我注意到他的情绪明显动摇了。

不管是谁,看到两个全裸的大男人在眼前下跪磕头一定会大受冲击吧。太有意思了,原来我们全裸下跪磕头不单是为了证明身上没有任何录音器材,也是为了动摇副社长的情绪。

「请您指点一下吧,过世的户嶋社长有任何自杀的动机吗?」

「没有这回事!公司的经营状况虽然不乐观,但这不是抛弃生命的理由!」

「关于防盗监视器拍到的画面,只有您交给警方的那一段影片吗?」

「去问警察!整个硬碟我都让警方拿走了!」

「不过硬碟本身是由您管理,除了法庭上提出的影片之外,没有其他档案吗?」

「我不是讲过不晓得吗?不管你问几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这一瞬间,阿武隈朝我瞄了一眼,难道他识破谎言了?意思是现在辻副社长的话语有虚假之处?但我还是不懂刚刚那句话到底哪里可疑。

「交给警方的影片原档,您完全没动过?」

「没错!」

「您跟本案唯一的关联就只有这些?」

「对。怎么会跟我有关!」

阿武隈微微一笑。

「太感谢您了,听到这些答覆就足够了。本多,该走啰!」

「啊,好的!」

我们都脱光衣服跪地磕头了,真的没有要再问些别的了吗?阿武隈似乎觉得已经够了,我们两人马上穿好衣服离开副社长室。

走出副社长室的阿武隈,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两个大男人在你面前脱个精光还下跪磕头,不管是谁都会情绪动摇。记好了,这招是咱们日本人的最强最终兵器『全裸土下座』!」

「话这么说是没错啦……」

若是小说里虚构的场景也就罢了,光是眼前有人跪下来朝自己磕头就会带来相当大的冲击,更何况对方还是全裸。

「不过阿武隈律师怎么会那么熟练地脱起衣服……难道你以前也用过同样的招式吗?」

「那是秘密。你这家伙运气还挺不错的,第一次全裸下跪只有区区一名观众。」

这副口吻好像在暗示他以前曾在众目睽睽下使出「全裸土下座」。

「先别提这个,言归正传吧。很遗憾的是从副社长的说词听来,户嶋社长似乎没有什么非得自杀不可的动机。」

「那就不太妙了……可是,副社长在别的地方撒谎了吧?」

「对,他不是说整个硬碟都交给警方,不晓得还有什么影片吗?我识破这是谎话。不只这里,他后面说的也全都在瞎扯。」

「什么……」我回想着他们方才的对话。「阿武隈律师是这么问的吧?『交给警方的影片原档,您完全没动过?』副社长则回答:『没错!』难道这个回答也在骗人?」

「没错。还有我问:『您跟本案唯一的关联就只有这些?』他回答:『怎么会跟我有关!』这也是假的。」

我已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等一下……假设副社长说『不晓得』是在撒谎,那就是他知道真相?他知道硬碟里还有哪些档案?而且那跟命案有关?」

「是啊,他将硬碟交给警方前一定先看过内容。案发后有人刻意散播防盗监视器的影片,说不定也是他的手笔。好消息来了!本多,我知道该怎么打赢官司了。」

「咦!」

阿武隈的思考依旧超前我好几步。

「如果是真的就太棒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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