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吸血鬼少女的煩惱

我，蕾妮·锡安迄今为止的人生，可以用波澜万丈来形容。

我和母亲一起在旅途中长大，但这都是很小的时候的记忆。

关于母亲的记忆不多。，甚至连长相都想不起来了。儘管如此，她还是一个温柔而又让人喜欢的母亲。正因为如此，我记得与母亲分别时的痛苦。

旅途中母亲病倒，从此一去不复返。也许是事先商量好的，我被寄养在孤儿院。

母亲去世后，让我痛苦的是孤儿院的孩子们之间的争斗。对我使坏或咒骂我的男孩子们，还有暗地里说我坏话的女孩子们，让我几乎没有安心的时间。

我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在逐渐成熟的过程中，遇到了自称是我父亲的人。令人惊讶的是，父亲是贵族，于是我就这样成了贵族的女儿。

而现在，我作为两位王女的侍女工作着。

稍微回顾一下，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被帮助我的安妮丝和尤菲莉亚小姐收留，捲入了阿尔加德大人策划的阴谋。那时候的事至今还在印象深刻。

她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是人，而是吸血鬼。作为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 我打从心底感谢她们把我留在身边，并引导我走上正路。

「……不过，仅此而已。」

自言自语的话语相当靠不住。我沉浸在离宫的浴池里，陷入了沉思。

「蕾妮，你还在里面吗?」

「哇?伊、伊利亚小姐? !」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有些惊慌。我摇晃着浴池里的水。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伊利亚小姐正站在那里。

平时缠在一起的红褐色头髮解开垂下。她脱下了衣服，露出了即使是同性也会被迷倒的优美身材。和看惯了的平时的伊利亚完全不同的气质，让我有些动摇。

「还在里面吗？」

「不，不！为了不妨碍您我马上就出去!」

「……无碍。但能稍微佔用你一点时间吗？」

「哎？」

「我想和蕾妮说几句话。」

突然被这样郑重的问话让我有些困惑。是我做错事让她生气了吗？一种与刚才的心跳不同的心跳在我的心中不断跳动。

没有拒绝的选择，所以我只能静静的看着她清洗身子。

(……放下头髮给人的印象真的不一样啊。)

平时的伊利亚虽然有点爱开玩笑，但是个古板、一心一意工作的人。不轻易动摇，什么事都能一个人完成。

当侍女后，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伊利亚就很厉害，把她当作老师。

我觉得伊利亚也很疼爱我。她并没有溺爱我，而是严厉地训斥我，说了很多对我有益的话。正因为如此，一旦被告知要重新谈话，就会做好準备。

烦恼使我我小声地呻吟着，此时洗完身的伊利亚在我旁边坐下，泡在浴池里。为了不弄湿，头髮被浴巾包裹了起来。

只要坐在旁边，就会被伊利亚的美貌所吸引。也许是就是成熟的性感吧，总之让人感到不安。

坐在旁边的伊利亚没有马上开口。我总觉得沉默的时间很沉重。所以不时地看向伊利亚小姐。

我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正想搭话的时候，伊利亚开口了。

「你稍微平静下来了吗?」

「啊?啊……是晚餐时的事吗?已经没事了。」

餐后说话的时候，能看到伊利亚眼中闪过的泪光，看来她也在担心。

真的是被优秀的人围绕着啊，我想。这一定是件幸福的事。因此，我希望更加深刻地珍惜这种感情。

我这么想着，伊利亚把视线转向我。她的眼睛里似乎隐现着忧郁的神色。

「……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没问题。」

「可是，殿下的邀请对你来说不是有很大的负担吗?尤菲莉亚大人从那件事开始就非常慎重。」

「这是……」

被伊利亚指出后，我隐隐约约以为是这样的事实被摆在了面前。

尤菲莉亚对男性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一点我也有感觉。魔法部的职员以男性居多，也有人别有用心地想接近她。

或许是因为尤菲莉亚能分辨这些人，她的态度冷淡得让人背脊发凉。

「原因还是和阿尔加德大人解除婚约吧。可能是担心我吧，没人说过……」

「嗯，就连尤菲莉亚大人心里也有伤痕。和你一样。」

「……我也是?」

「虽然立场不同，但还是受到了和尤菲莉亚大人一样大的伤害，所以担心这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是吗?不过我不认为是这样。」

「你这么想就好了，但我还是很担心。」

「……被担心了吗」

所以她才会在这里这么跟我说话吧。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暖洋洋的。一股难为情的羞耻感在我身上慢慢扩散。

「没关係的。我只是怕给安妮丝大人她们添麻烦，心里不踏实……」

「没办法，拒绝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确实是危险的。」

「……真让人心烦啊。」

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因为明明是为了报答自己所受的恩情而拚命的活着。

「……你觉得烦吗?不过，你来到离宫后过得真的很开心。」

「伊利亚大人?」

「蕾妮，如果啊?为了摆脱现在的状况，你想过要伪造订婚吗?我想这是最方便的方法。」

「……伪造订婚吗?」

我自己也低声思考着。但是，从肚子深处涌上来的重量让我摇了摇头。

「……即使是伪造，我也不愿意订婚。会给对方添麻烦的。」

「那么，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婚约吧。」

「是的。这样对父亲肯定有影响，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在乎维持当下的情况……」

我心想，这是任性吧。儘管如此，我还是渴望那样的生活。如果能一边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报恩一边生活的话，一定会成为让自己满意的人生。

「……也不是没办法啊。」

「真的？」

如果有办法的话，我认真地看着伊利亚小姐问道。伊利亚小姐垂下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我。

这个动作让一种莫名其妙预感从我的背脊上窜了过去。这时伊利亚小姐开口了。

「像安妮丝菲亚大人那样就行了。」

「安妮丝大人那样？」

「公开说自己的性取向是女性的话，那些人就会大喊大叫的逃开了。」

「啊这……」

「那样的话，主动搭讪的男性就会减少，也更容易依赖安妮丝菲亚大人了……」

我觉得是个好提案。就像伊利亚大人说的那样，通过告诉对方自己的恋爱对象是女性来疏远男性是有效果的。毕竟安妮丝大人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心中有些什么让我无法点头。

「……你不喜欢吗?」

「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那个，怎么说呢……」

伊利亚耐心地等着我含糊其辞。我缓缓吐着气，想把心中的疙瘩用语言表达出来。

「我不太喜欢恋爱这件事……觉得很可怕。」

「……害怕?」

「对我来说，恋爱是一种让一切变糟糕，变苦涩的东西，所以我才害怕……」

对我来说恋爱是可怕的东西。如果一切正确，会像安妮丝和尤菲莉亚那样，成为优秀的组合。但是，即使是那么优秀的两个人，也会迷失，碰撞，互相伤害，在此基础上才有现在的关係。

恋爱也好，爱也好，都能给人巨大的力量。大到一步走错就会毁灭。我终究不认为是自己能抱得起的东西。

所以我屏住了呼吸。我不想引人注目。我想不被任何人关注。无论是在孤儿院的时候，还是被父亲收养成为贵族之后，弱小的自己总是在某个地方抱膝哭泣。

「我很害怕。因为我的魅惑而喜欢上我，让别人变得奇怪如果只是喜欢，友情的话还好。但是恋爱很可怕。我无法接受让别人变得奇怪……」

吸血鬼的力量可以控制了。我觉得自己不会再被别人喜欢了。

但是，即便如此，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让谁犯错误的恐惧还是无法消除。

害怕，不想触碰，想远离。以婚约为名的维繫可能会孕育出爱情和爱情。一想到它什么时候会对谁露出獠牙，虽然不是很想要，但也不能奢望。

所以只要从远处看就可以了。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觉得你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蕾尼。」

「嗯，谢谢……」

「从进入离宫到现在，我一直注视着你。我知道，你不是软弱也不是不负责任，而是有着柔软而纤细的内心」

「……这说明我还是很软弱吧?」

「如果把纤细的东西说成是软弱的话，那才是真的软弱吧。不过，正因为纤细，你所抱有的想法才像被打磨过的宝石一样美丽，不是吗?」

伊利亚直截了当地说的话让我的脸颊热了起来。被浴池的温度焐着的身体似乎更热了。

「从到这里开始，我能看到你的成长，也相信你的潜力。所以请自信一点。你提出帮助尤菲莉亚大人的时候，我有些担心你，但我也觉得那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在这个机会里你证明了你是和尤菲莉亚和安妮丝菲亚一样，能带来美好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讚美让我心里涌起了一丝遐想。身体不禁缩了下去，让热水没过嘴唇。

「正因为你心思细腻，所以才会害怕吧。正因为如此，对你来说，恋爱是脆弱又坚强、尖锐的东西。」

「……也许吧。」

嘴微微抬出水面，轻声回答。脆弱，却又坚强，正因为如此才会刺得锋利。我觉得她精确地概括了我对恋爱的印象。

「所以，感觉如果说出口的话，一定会伤害到你。」

「什么?」

「蕾妮。——我可以吗?」

她说了些什么，我一时无法理解。不，即使过了一瞬间也无法理解。

这句话的声音在脑海中反覆迴响。

所以只能回视伊利亚小姐。她则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为什么呢?我觉得那个表情并不总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的。

喉咙好像乾渴了。我咽了一口唾沫，向她抛出了这个问题，似乎在寻求答案。

「伊利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作为后辈，作为同事，作为人。」

「……骗人。」

「没说谎，我是真心的。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知道你不想麻烦别人。我知道你因为那些往事而对爱情感到痛苦，但就算这样我也想告诉你。」

「为什么……」

我困惑地嘟囔着这些话。这时，伊利亚的手伸向我的脸颊。只是手碰到脸颊，我的身体就竦然发抖。

「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我真的很庆幸蕾妮能来到这里，很庆幸你能在背负着那样的过去的同时浮现出笑容，这对我来讲是最有价值的事物。我无法接受失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