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巫婆」

1

穿着百褶服的二人组是罪犯猎人。虽然她们有着可爱的代号，使用着幼女的玩具一般的道具。

客观上看起来——彷彿幼稚的小品。

然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如果把她们两个人当成是笑料的话，那我们又是什么呢？

十年前被百褶服少女们拯救的我们的性命，又是多么无足轻重的呢？

我们居住的世界，就是成立在如此幼稚却又恶劣到让人笑不出来的小品之上——正是有了大家这般的自觉，才更加凸显出这两人背负的「刻不容缓的现实」。

不论如何，「非法魔法少女」们正宾士在夜晚的街道上。

已经迅速地给刚才的暴力集团成员们尝了点苦头之后，从歌舞伎町到麻布十番，一路在高楼之间来回跳跃。

一个是目光险峻的小巧的少女，另一个是慌慌张张地追在后面的十七岁的孩子。

实在是相当不平衡的一对组合。

（啊啊，糟了……。说不定搞砸了）

「魔法少女的弟子」——魔法少女萨库拉正难堪不已。

（说什么「是，贝莉！」啊！而且还用那么清脆那么开心的声音！）

少年佐仓被敬爱的Sweet*贝莉

「今晚要『加班』了。需要你的帮助」

这么一说，便不由得清脆利落地回答了。

精神抖擞地、十分开心地。

少年正是因此而感到懊悔。

（明明是贝莉的旧友去世了，我怎么会这样！也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就变得那么高兴……。也许我伤害到了贝莉的心情）

情深意切的悔恨之心。不是「也许惹她不高兴而被讨厌了」而是「说不定我伤害到她了」。他的善良和家教可见一斑。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

他的心中一直有着「我真的帮上忙了吗」的疑问。他被承认为助手的时候也是，

「只允许你在吃完晚饭之后到晚上九点这一段时间里以助手的身份活动。小孩子就要在家里吃饭，晚上九点之前回到家里」

这样，完全被当成了一个小孩子。

而就是这样的他，有了提供帮助的需要。难怪他会如此兴奋。

「那个……贝莉，对不起」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贝莉本人似乎并没有多在意，萨库拉的心情略微轻快了一些，但心中的纠结仍没有挥去。

让他在意的事情还有好几个。

（其它小队的魔法少女，对于贝莉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就算是死了也不会那么在意吗？不——说到底，那个死亡的时尚模特真的是亮晶晶格尔德！吗？）

说到「魔法偶像战士亮晶晶小星星！」的话，那可是连萨库拉都耳熟能详的极为着名的魔法少女小队，和鬼魔战斗的十四岁美少女战士们。

成员除了队长亮晶晶茱埃尔！以外，还有萝兹！、亚库亚！、葛林！、格尔德！，总共五人，分别象徵着地球、火星、水星、木星、金星。虽然途中加入了若干名成员，但基本上说到「亮晶晶小星星！」的话就是以上五个人。

「取缔」之前萨库拉还只是小学一年级而已，可他仍旧依稀记得。

当时的孩子们——尤其是女孩子——每天都在谈论着「亮晶晶小星星！」的话题，杂誌的封面和特别报道也儘是与她们相关的事情。不论是动画、漫画、玩具还是游戏，只要与她们沾上边，就会立刻引起轰动。

萨库拉是个老实听话的好孩子，故经常和女生在一起玩，受其影响而喜欢上了那五个人，甚至远胜于机器人。

就连标誌性台词也都记得。

「水晶能量 星光闪耀！就由我，闪耀星球的十四岁偶像战士亮晶晶茱埃尔！，射穿你的心！」

在那魔法少女还是合法的时代，她们成为了全国的少女们憧憬的对象。

而另一方面——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贝莉她们「魔法甜蜜潇洒天使」并没有得到多少关注。

知名度并不算高，甚至更多的时候被贴上「山寨」「抄袭」的标籤而遭到唾弃。

实际上，「潇洒天使」正是受到「亮晶晶小星星！」的影响而组成的小队，关于这一点实在是无法辩解。若不是Sweet*贝莉持续进行非法活动，恐怕这个小队的名字就会永远被人忘记。

（……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那个黑道的人也说了，难道是关係不好吗？还是说并不是那么回事？）

虽是玩笑话，但现在没有那个魔法少女比潇洒天使Sweet*贝莉更出名。这是当然的。

因为如今，她（和她的弟子）就是最后的魔法少女。

2

「魔法少女禁止法」。

从某种方面说，这是历史的一种必然。

它只不过是把大人们一直藏在心底的叫声在纸上写出来而形成的法律而已。

说到底，魔法少女并不是九十年代初才出现的。

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就已经存在着被称为「小小巫女」「小小魔法使」「奇蹟(miracle)少女」等的、有着超自然能力的少女。

然而，她们基本上没有使用她们的魔力与他者进行战斗。

其中也有像「花之骑士蜂蜜歌尔德」一样与秘密结社战斗的人，但那些只是少数。

一般来说，她们的活动不过是解决邻里发生的麻烦、或者像小孩子一样搞些恶作剧的程度。

那个时候，真正的魔法少女极为稀少。

而她们就是所谓的第一代魔法少女。

当时还没有被称为「第一代」（这是当然的，因为会不会有第二代还不得而知），而且连「魔法少女」这一名称也没有确定下来。

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魔法少女在极短的时间内急剧增多。

她们和第一代一样，基本上在解决身边的麻烦或者恶作剧的时候才会使用魔力。

然而其中也包括拥有直升飞机或巨大机器人等相当夸张的装备的人，也有少数使用魔法对抗怪物、疯狂科学家(mad-stist)以及大规模灾害的事例。

在这一阶段，可以确切地认为魔法少女会向下一代继续发展。

这便是第二代魔法少女。

也是在这个时期，各媒体开始广泛使用「魔法少女」一词。

然后，时间便来到了九十年代。

当时的人类正受到「鬼魔」的威胁。

潜藏在黑暗中，伺机夺取人类拥有的「高贵的心灵」的，来自异世界的怪物。

然而在一九九二年，第一个挺身而出保护世界的，便是「魔法偶像战士亮晶晶小星星！」。她们是第一个形成组合的魔法少女，也是「以战斗为目的而生的魔法少女」，而这个概念在当时仍属罕见。

在那之后，受到「亮晶晶小星星！」的影响，许多「战斗魔法少女」相继登场，多数组成小队，同样与鬼魔为战。

这便是第三代魔法少女。

与历代的魔法少女比起来，她们相当靠近武斗派。

有人从一开始便认为她们的战斗能力是一种危险，但因来自异世界的威胁实际存在着，她们也就变得必要了。

于是媒体也出于好的意图而将她们大肆渲染。

每周都会播放好几部纪录片和新闻特集，她们的活跃也投射在动画和漫画上。打开电视，每天至少都会有一个频道在播出魔法少女的节目，尤其受到年纪小的女孩子的欢迎。而其中最具人气的「亮晶晶小星星！」的动画版，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子没有看过吧。

然而在一九九七年的春天，情况急转直下。

该年三月，以「亮晶晶小星星！」为首的魔法少女联合军突入鬼魔的大本营——鬼魔界，并发起最终决战，将鬼魔的指导着、黑暗女王Princess of Darkness打败。

持续了五年的战斗画上了休止符，人类重新回到平和与安宁之中。

而与此同时，「战斗魔法少女」——有着能够突入异世界并与其中的全部军队激烈交战、潜入要塞内部杀害敌方首领和干部的强大的力量的少女们——便不再被世人需要了。

至少变成了多余的存在。

一九九七年四月。「亮晶晶小星星！」的成员之一、蓝色水球偶像战士亮晶晶亚库亚！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发表引退宣言，用英语向全世界发表了题为「魔法少女的使命已经终结」的着名演讲。

在同一时期，当时年仅八岁的最小的魔法少女、连续纪录片「魔法少女Magical宇佐美SOS」的主人公——魔法少女宇佐美，成为了一起极为惨痛的事件的主角。

魔法少女通常隐名埋姓秘密活动，但宇佐美却把她的真实姓名和住所地址告诉给了签约的赞助商，是一家大型游戏公司。然而该情报从打工的程序员中泄露出去，真实名称为宇佐美实实（当时八岁）的她在放学途中遭到诱拐，三天后其被勒死并全裸的遗体在山中被发现。

当时人们以为是鬼魔的残党犯下的罪行，但实际上犯人为她的一名狂热粉丝，犯罪动机是为了对她施加暴行。她的父母和妹妹不停流泪伤心欲绝的样子，在电视画面上连续播放了数日。

再加上其它的若干事情和案件，终于在六月下旬，国会上提出了禁止魔法少女的法案。当然也有之前事件的舆论的推波助澜——不，应该说只是大人们一直没有说出口而已，但从很久以前，人们就惧怕于魔法少女——终于在1997年8月，法案被通过了。

就这样，《魔法少女及变身美少女战士取缔法》，通称「魔法少女禁止法」正式实行。

变身为魔法少女者，将处以两年以下的监禁，或者处以8250万日元的罚款或与之等价的财物。

咏唱咒文或施放魔法，又或者是施放包括宝石！·七彩真诚·Repure在内的一切魔法攻击者，处罚同上。

其中所说的两年的监禁，是仅针对于变身为魔法少女或使用魔法的事情的刑罚。

在一般犯罪的刑罚基础上再加两年——这么说的话会更容易理解吧。若用魔法攻击人类，会进一步追究其杀人、故意伤害、暴行等犯罪责任。这么一想的话，这个刑罚算是相当重了。

而且在这之前，使用魔法做出的事情，就连杀人也不能明确地定罪，但在这条法律中，明文规定「处以与使用普通兇器相当或更高的刑罚」。

根据此法，魔法少女连其自身的存在都变为非法。

若干人通过媒体公开了其真实身份，但大多数只是默默地销声匿迹了。魔法少女想要消除其自身的存在非常简单，甚至不必咏唱咒语——只要把魔杖收起来，从此不再变身就好。

法规实行后，她们便回到了各自的日常生活中。

虽然也有一些人无视法律继续魔法少女的活动（此时就以人类中的罪犯为敌人），但有的遭到逮捕，有的也在不久后同样收起了魔杖，终于在1998年的春季，只剩下一名魔法少女——潇洒天使Sweet*贝莉。

这就是迄今为止的脉络，也是目前将魔法少女捲入其中的状况的概要。

在都市的明月尚未升起的孤独黑暗之中，贝莉进行着独自一人的战斗。

「动手吧，萨库拉」

「是，贝莉！

——奇奇妙妙 蹦蹦跳跳 变身换装 变成警察局长~吧」

不过最近，似乎不再那么孤独了。

3

「虽然觉得稍微有些勉强……怎么样呢？」

「没问题。看上去和警察局长一模一样」

这个「变身魔法」和换装变身不是一回事。

引出潜藏在孩子们心中的无限的可能性，据此而变成各种职业的大人，这个魔法正是有着如此的效果。也可以称为变装术的一种，用来进行潜入调查或秘密助人最合适不过。

虽然各自的魔法机理多少有些差异，但魔法少女差不多都能够使用类似的魔法。

萨库拉正是藉助这个魔法变身成为警察局长。不过——

「真的变身成功了吗？至少从镜子里看，实在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浓密的鬍鬚确实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但脸庞仍然是萨库拉的样子，而嫩滑的皮肤则完全暴露了真实的年龄。

而且最成问题的就是足部。脚上穿着的仍然是魔法少女的鞋子。

萨库拉身为一名市民，认为穿着高跟靴的警察局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妥。

「这太乱来了。再说了，现任的警察局长的脸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吗？如果对方知道真正的局长的长相的话怎么办？」

「不，没问题。有变身魔法的暗示效果，看上去就是警察局长本人。就这样按照事先準备好的进行。现在只能靠你了」

「是！」

精神抖擞地回答了一声后，萨库拉的脸上泛起红潮。

（这样啊，只能依靠我的变身魔法了啊）

实在是沁人心脾的话语。

一直以来不安于自己是否为累赘，而今居然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只能靠你了」！

「可是贝莉，潇洒天使没有变身魔法吗？」

「不，有的。不过因为某个原因，现在无法使用。所以现在要依靠你」

「这样啊……」

萨库拉能感觉到血液正在从自己涨红的脸上逐渐退去。

若要用拟声词形容的话，就是「咻」的一声。

（这样啊，依靠的只是我的变身魔法而已啊……）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解读方式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