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亮月亮，我的公主(Moon Moon Princess)

1

「你说你叫佐仓对吧？你和我们以前的同伴有点像。和我们的第三名成员。说不定莓子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Sweet*贝莉回想起在真白家中的对话。

裘可拉也讲了些多余的话。说什么萨库拉和「以前的同伴」有点像什么的。

（……确实有点像呢。虽然说并不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当助手的）

不过，说不定在不知不觉间就这样意识到了。

往事影响到深层的心理并不稀奇。一部分鬼魔就是利用这一心理现象，夺走了人们的「美好的回忆(my sweet memory)」。那似乎是「高贵的心灵」的替代品。

（不过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和那家伙很像——所以十年来一直孤军奋战的我，才会突然开始带着助手四处奔走……）

明明是自己决定的事情——可将萨库拉採用为助手一事，贝莉仍感到有些惊讶。

（可是，和这样的少年……）

魔法少女萨库拉出现在贝莉面前，是在八天前。

一开始，贝莉同样表示了拒绝。

甚至不知道他是个男孩子。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新的魔法少女，曾怀疑过「是新的卧底吗？」。而就算抛开这份怀疑，她也已太久没有向他人敞开心扉了。

然而，看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的他的那份热诚后，在相遇后的第四天的晚上，终于任命萨库拉为正式的助手。

除了「放着不管的话会有危险」的理由之外，也有「意外地挺管用」这一点。

以及「用『魔法谎言发现机』证实了他并不是卧底」。

让他成为助手，完全是基于以上的冷静的判断——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坚信着的。不过……

「——萨库拉」

「什么事，贝莉？」

「你为什么想要当我的助手？」

「…………！！天啊……！！」

「『天啊』？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太激动了。这是您第一次对我的事情表现出关心」

实际上贝莉并没有对他漠不关心——不过至今为止她连这样的问题都没有问过，难怪会认为她对自己漠不关心。

「是差不过十天前的事情。我和朋友去新宿游玩后回家，在路上被强盗袭击了。就在那时得到了您的帮助……」

「这样啊……」

贝莉早就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了。打发强盗就像打发推销员一样，一天总有那么两三回，比吃饭的次数还要多。不过这没必要说出来。没必要糟蹋少年心中「特殊的体验」——这种程度的温柔，Sweet*贝莉还是有的。

「就是在那个时候，觉得为了大家而战斗的贝莉，是如此地优秀，如此地出色。如果我也有那种力量的话，一定也会去做同样的事情。然后就想起来了，刚才那位奈奈——的姐姐曾经是魔法少女。然后就拚命地恳求她把魔杖借给我……」

「把魔杖借来……？这种情况从未听过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成功了」

「…………嗯——」

说实话，一开始贝莉以为萨库拉的真实身份是魔法少女宇佐美的妹妹。

贝莉也知道萨库拉的魔力和宇佐美的有着相同的性质，而且听说宇佐美的妹妹曾经变身为「娇小魔法少女petit Magical宇佐美SOS」，自然会认为这个人是宇佐美的妹妹。换句话说，一开始认为这个人是「高个子、有些男孩子气的女生」。

直到萨库拉的裙子被撕裂，才知道他实际上是个男生，误会也解开了。那是在任命他为助手的前一天。

而在那时，贝莉也终于明白了。萨库拉的眼睛中闪耀的光芒，正是青少年特有的目光。过去贝莉也曾经看到过有着同样目光的少年。

「那么贝莉，接下来是哪里？」

「……啊啊，接下来是——」

说到一半，望着萨库拉的眼睛改了口。

「不——接下来没有了。今天晚上就到这里」

「咦……？这样就可以了吗？今天已经和父母说『在朋友家借住一晚』了。一直到早上也没关係的」

「不，就到这里。和父母就说『作业做得比想像中要快』吧。明天再继续」

剩下的地方，贝莉想一个人去。

2

警卫已在「潇洒*香水」催眠气体的作用下昏昏睡去。

虽然手法有些粗暴，但对于无法使用变身魔法的贝莉来说，这种潜入手法驾轻就熟。在和萨库拉组队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时间已是半夜零点五十二分。

地点是一个国立医院的旁楼。

这里是精神科，而且还是隔离病室。

把萨库拉打发回家后，贝莉一个人走在昏暗的走廊中。

走廊在地下，需要乘坐电梯才能到达。正常情况下，未经许可是禁止入内的。

（好苦的味道……。消毒液和湿气，还有喝完葯之后的口臭——这些味道都混在了一起。虽然说不上是恶臭，但也不是多么好闻的味道啊……）

雏罂粟16号室。

她就在走廊最深处，从外部上锁的单间里。

「——鸭子小姐，你还醒着吗？」

「…………你是谁~啊？」

贝莉在门外叫道，从里面传来满是倦意的回答。

不，那应该叫窗户吧。用丙烯酸树脂製成的全透明的出入口，在日语中应该不能叫做门了。从外面看，室内的光景一览无余。

「……你管我叫『鸭子小姐』，也就是说我果然是鸭子呢。最近一直在吃药还有谈话，差点以为以前变成鸭子的事情是幻觉呢」

「不，你是『飞天小鸭子·DE·尼可尔松』，拯救了地球的魔法少女。论身体力量在第三代里是最强的，巨大陨石的事件若没有你的臂力和飞行能力的话恐怕难以解决」

「没错吧~？」

「飞天小鸭子·DE·尼可尔松」。

第三代魔法少女种类众多，但其中最为奇特的还要数这个女孩。藉助宇宙魔法的力量，变身成为人类大小的丑陋的肥鸭子的，人称「爱与青春的飞天小鸭子」。

与滑稽的外表相对应的是那异常强大的力量。曾经在敌人的算计下，陷入与「亮晶晶小星星！」的对战，结果对方出动了全部的五名主要成员才勉强得以应战。

然而，今非昔比。

变身前的初中女生，白鸟真昼，十四岁。

眼前是她事后的模样。

长期的病房生活让她的皮肤变得一片惨白，四肢已皮包骨头，眼睛一直在望向奇怪的地方。头髮被剪短至颈部，但应该不是在理髮店而是医院里的员工随手剪的吧。形状相当粗糙且难看。

而且脸上也沾满了口水，惨不忍睹。

「剪头髮了吗？」

「好看吗？太长的话，就会用擦完屁股的手去摸，或者自己拔下来。所以谷先生就给我剪掉了。谷先生是这儿的职员，是个男的。啊啊……口水又止不住了。一说话就会这样。一定是吃了葯才会变成这样的。

那么呢~…………你是谁~啊？」

「我是潇洒天使Sweet*贝莉。你还记得吗？周末举办的魔法少女的会议上我出席过几次，我们也见过几次面。在你住院之后我也来看过你一次」

「我记得哦。只是太暗了看不清而已嘛。以前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的……会议那天，咖喱里面放了好大的土豆对吧。你一开始还不太起眼，但很快就开始发大火……。我记得很清楚的哦……如果不是幻觉的话。没关係，一开始会有点难受——不过，很快就会习惯的。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不，我没住院」

「我一开始啊，也是那么说的」

「…………」

每次张开嘴，都会散发出特有的口臭。那是因药物而溃烂的粘膜发出的臭味。

不过，令贝莉感到不快的，并非那股味道。

「我有件事必须向你道歉。魔法少女乌帕·THE·戈德巴格——」

「歌之乌帕·THE·戈德巴格」，人如其名，正是人类大小的美西螈白色变体。与鸭子小姐是同一型的魔法少女，能说会道，又可以翱翔天际。

根据记录，曾在鸭子小姐面前出现过两次，一边吵架一边合力解决事件。

「她的真实身份，的确是『花之骑士Honey歌尔德』」

「没错吧~？」

「啊啊，没有相信你，真是很抱歉……」

很久以前——在魔法少女仍然合法的时代，她们每逢星期六的晚上便会在一个已闭店的茶馆集合（那儿似乎也是某一位成员的家）开会，交换一些机密的情报。

结队活动的魔法少女们只需队长出席，于是「潇洒天使」则是由裘可拉负责参加会议。不过，贝莉也会偶尔去露个面。

就在那个时候，「鸭子小姐」说出了那件事。

「偶然间看到了乌帕小姐解除变身后的样子。她的真实身份是Honey歌尔德」

在场的魔法少女们都笑了——至少都没有相信。

人们认为这位鸭子小姐是在魔法少女的活动结束之后，才陷入精神异常的状态的。在御堂椎名的着书《魔法少女的真相》中，应该也是如此记载着。

一九九七年春天，在所有事件全部得到解决后，赐予她魔法力量的鸭子形外星人回到了它们的故乡——宇宙都市阿希尔诺。

而且是在回收了鸭子小姐的所有魔法道具之后。

由此，她再也无法变身了，同时精神也彻底崩溃——这些都是为人们所熟知的。

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的精神在活动时期便逐渐遭到了侵蚀。

似乎是不堪拯救世界的重荷而滋生出疾病。这在魔法少女中是出了名的，除了在异世界征途上的御堂椎名以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贝莉也在情报交换会议上，目睹了她大量服用精神类药物的样子。

由此，当时没有人相信她的「乌帕小姐=Honey歌尔德」一说……。

「那个时候啊，Sweet*贝莉和亮晶晶茱埃尔！笑得最欢了呢~……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哦」

「啊啊，我在反省……」

要不是听到了有关乌帕小姐的这件事，贝莉恐怕也不会立刻想到「Honey歌尔德变身成其他魔法少女」这一点。

「大家都在笑，都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然后我差点哭了，是亮晶晶亚库亚！给了我一个冰淇淋。她很认真地听我的话……。她真是个好孩子呢。我好喜欢她。现在也会偶尔给她写信。

今天白天的集体工作疗程里，做了曲奇饼乾的包装工作，拿到工钱了。总共有516日元，要等到晚饭之后才能拿到。明天有社会回归训练，要拿着今天的工钱和医院里的人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我打算把这件事写在信里」

「是吗……」

原来如此，床上散落的曲奇饼和包装袋恐怕是工作后剩余的吧。

「听我说，飞天小鸭子·DE·尼可尔松。现在，我们可能正面临一场危机。也许是『某势力的魔法少女狩猎』，或者是『鬼魔的复活』——总之是『重大的危机』。所以来给你警告」

贝莉十分认真地说出「警告」，可是。

「……呜呼呼呼」

鸭子小姐——原初中女生白鸟真昼，笑了。

那笑容和当时大家听到鸭子小姐的话而露出的笑容有几分相似，笑容中混杂着可怜和其它一些负面的情绪。包括贝莉在内的魔法少女们，正是对鸭子小姐露出了这样的笑容。

「真是奇怪呢……。我在半夜醒过来，眼前站着Sweet*贝莉，在因为以前的事情向我道歉。说我其实不是初中女生，而是魔法少女飞天小鸭子…………然后，像以前一样，有『重大的危机』在靠近？」

「没错」

「这是某种幻觉吗？从一开始就是，还是从中间开始变成了幻觉？或者说这不是幻觉，只是一场梦而已？吃了葯就会变好吗？告诉大夫的话会不会挨骂？」

「不……」

不是这样的——刚想这样说。

——但，果真如此吗？

一阵不安如北风般拂过心头。

贝莉自己并非鸭子小姐的幻觉。——然而，又如何能够断言她确实没有发疯呢？

亮晶晶亚库亚！说贝莉的警告「不过是自身的愿望」。

人家可是有行医执照的——聪慧如她，是否已经发现贝莉的异常了呢？

（不——脸皮太厚了，Sweet*贝莉。就算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也是在十年前就有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从第一次变身的那一天起……）

事到如今再因「可能是自己发疯了」而感到不安，就纯粹是在撒娇了。

「…………我已经『警告』过了。那我走了」

「嗯。下次就在白天来吧，星期三的白天。我在给亮晶晶亚库亚！的信里也说了『星期三白天来吧』。那天有集体工作疗程，能拿到工钱，还有剩下来的曲奇饼呢」

据说亮晶晶亚库亚！的头脑每小时能产生两亿美元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