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的白瓷皇宫虽然还没爆发事端,不过谁都知道紧张的气氛与日俱增,就像是烧得极热的油,只要稍微有点星火就会引发烈焰。
当吉蕾儿出生时,鲁多尼亚三世已有两个女儿,换句话说她是第三个女儿,不过没多久后第二个女儿即因病过世,无论在哪个年代,疾病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人带离这个世界。
和既聪明又美丽的长女希尔托露德相比,大家都说吉蕾儿凡事很拘谨内敛,不过这都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被拿来和皇姊做比较,所以才刻意保持低调,其实她心里隐藏着不输他人的蓬勃野心,讽刺的是她是因为顾忌皇姊才会变成如此个性,而让她如此的皇姊现已离开人世,所以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内敛了。
「夫君。」
吉蕾儿对她的丈夫季梅尔说道:
「贵族们都是怎么说的啊?」
「大家都对薇多莉亚很不满,薪俸被减成那样,会有如此情绪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属于贵族后裔而且地位较低的人多半没有土地,就算有也是少的可怜,这些无法靠土地取得收入的人们便成为王国的公务员领取俸禄,不过薪俸却又被薇多莉亚削减,因此会心生不满是必然的。
「宰相也是这样说的。」
「特鲁西姆应该财产不少呀。」
「他说想要拨出自己部分财产分发给贵族们,所以把钱拿来我这里,他还说贵族是支撑国家的主干。」
如果没有血管,血液便无法在体内流动,如果这些担任公职的贵族们肩负起血管一般的工作的话,这样的想法当然是正确的,而薇多莉亚的高压政策就像要让血停止流动,但问题是特鲁西姆好像是要救济贵族,但他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在向吉蕾儿献殷勤。
吉蕾儿和季梅尔两人将宰相视为「同路人」,于是毫无顾忌地收下他送来的钱。
「拿一半分给贵族他们吧,只要给他们一点钱,他们就会开心得痛哭流涕。」
季梅尔如此说道,当然他也想要把余款收进自己口袋里。
吉蕾儿虽然瞧不起丈夫所言,不过也默认了。
「这件事你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办吧,不过吩咐贵族们尽量别做事。」
「应该是要吩咐他们做事吧?」
「是别做事,你还没搞懂吗?军队再怎么向薇多莉亚效忠,没吃东西根本活不下去呀。」
季梅尔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地答道:
「你怎么这么说啊?」
「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你是因为被家里扫地出门才和我结婚的,所以最好是乖乖听我的话。」
「我可是冒着危险四处帮你找人和捞钱耶!」
「那当然罗,我白天不在的时候,你带着小男孩到床上去,你真的以为我一无所悉吗?」
吉蕾儿异样的目光让季梅尔哑口无言,虽然双圣教的教义并未禁止男与男的情色行为,不过舆论仍会有所批判,更何况要是被世人知道代王之夫有此行径,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对于说不出半句话的丈夫,吉蕾儿继续发号施令。
「把我的命令传下去给贵族们知道,另外那个东西继续从你家搬过来。」
季梅尔垮着一张脸走了出去,随即去执行吉蕾儿交办之事。
隔天起薇多莉亚麾下某支部队的粮食供应突然暂停。
其实并非粮食不足,粮食都被保存在粮仓里,但却没发送到部队。
军队是一种组织,而运作组织需要公文,若要动用属于国家财产的粮食或装备,皆须经过申请手续并获得许可。
发送粮食的许可未被核发,因为申请手续被改得极为繁複,导致公文停顿,此外连军舍间要调度一支长枪都困难重重,不久后军中便累积了严重的不满情绪。
这一切都起因于贵族们工作懈怠,而薇多莉亚十分了解箇中原因。
「那个死女人想饿死我的士兵吗?」
薇多莉亚未被眼罩遮覆的眼睛里充满了憎恨的情绪。
「要让饿过头的士兵复原可不容易,看她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为了导正贵族们工怍懈怠的态度,薇多莉亚施以空前的高压政策及刑罚,这一来使得贵族们更加不满,结果变成一种恶性循环。
「可不可以叫特鲁西姆从国库拨款直接供应粮食给军队啊。」
部下的依蕾克莉丝将军答道:
「我们曾求见宰相大人,但他表示因病无法接见。」
「他哪有病,那个死老头打算站吉蕾儿那边是吗?」
特鲁西姆的直接权力被剥夺了,因此他认为选择靠拢掌财的一方对自己较为有利。
依蕾克莉丝虽然是个仍略感稚嫩的年轻女将军,但她相当清楚自己这位个性刚强的喜好些什么。
「不如我们派兵在宫里逮人吧。」
「将吉蕾儿以叛逆罪逮捕是吗?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证据何在?没有证据能证明贵族工作懈怠与吉蕾儿有关,如果她有集结囤积武器也就算了,我想我这个皇姊应该还没有笨到在白瓷宫殿里囤积武器。」
「我们曾查过她的周遭,可是没抓到什么把柄。」
「我的部下不习惯做这种事。」
薇多莉亚的部下多半是耿直率真之人,与其在檯面下汲汲运作,他们更喜欢直接在战场上厮杀。
「就算没有证据,但她显然意图夺取王位,只要我们先下手为强,就不会便宜了她。」
「嗯……」
薇多莉亚缓缓地抓着覆盖右眼的眼罩。
「说的也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也得为了我的部下们挺身而战。」
「我们绝对向薇多莉亚殿下您效忠。」
「谢谢。」
依蕾克莉丝因自己的提案被薇多莉亚所採纳而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她心想这样一来今晚与薇多莉亚共枕的人肯定是自己没错,这位独眼女将军也如同她其他兄弟姊妹一般,有着自己独特的性癖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代王之中被人私下评为最不显眼的人物都在做些什么呢?其实他一直窝在书库之中。
只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进出书库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女僕已经取代了卫兵,同时与奥尔曼无关之人皆不可进出,无论是使用武器或在精神层面上,卡琳的手下皆不输给男性。
奥尔曼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女僕们在他脚边放了几张纸条,而他则是盯着纸条出神思索。
「皇兄,您到底在做什么呀?」
突然娜莉雅出声向他问了一句,由于这个妹妹是他的护卫,因此可自由进出书库。
奥尔曼含糊地答道:
「各种各样的事啊。」
「如果您是担心消息走漏,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泄漏秘密的。」
「我相信你,不过跟这个没关係。」
奥尔曼困窘地慢慢答道。
这时候菈妮走进了书库。
「奥尔曼殿下,有件事要向您报告。」
这位女僕只说了这句便沉默不语。
奥尔曼察觉到她的用意,于是告诉妹妹:「你离开一下。」
「我打扰到你们了是吗?」
「不是啦,听说市场上穀物都涨价了,可以去帮我瞧一下状况吗?」
虽然娜莉雅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不过还是乖乖地听话了。
等到房内只剩下两人时,菈妮开始说道:
「关于『斑纹匕首』,留布尔格的确有他们的窝藏之处,其他的女僕正在调查正确的位置,只要在那里抓到人,应该就能釐清您所搭乘的马车受袭的原因。」
「不急,小心行动,不要被发现了。」
「其实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您的兄弟也涉入其中。」
「是谁?」
「诺伊贝克殿下。」
奥尔曼稍微移动了身子。
菈妮的语气并无任何变化,卡琳的手下多半是不会将感情外露的人,而其中又以菈妮特别冷静。
「是我那个死去的皇兄从中穿针引线的吗?」
「不是,是诺伊贝克殿下的死似乎与『斑纹匕首』有关,正确来说应该是僱用『斑绞匕首』的人毒杀了诺伊贝克殿下。」
「下毒的女僕应该已经自杀了。」
「自杀的人不是卡琳的手下,而是一般的女僕,她应该不敢到高处去。」
菈妮断言女僕应为他杀。
奥尔曼静静地思考了一下,袭击了自己的人和杀了诺伊贝克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究竟是谁呢?
正确来说,马车遇袭时,对方下手的对象并非奥尔曼,而是娜莉亚,此人不仅要置娜莉亚于死地,还杀了诺伊贝克,进而从中获利。
奥尔曼怎么也想不透,娜莉亚和诺伊贝克除了是「兄妹」之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利害关係。
如果只思考诺伊贝克的部分,情况就不同了,因为他也是代王之一,先不管过世的希尔托露德基于什么理由选他担任代王,只要一把他除掉,对于剩下的人来说就等于少了个竞争对手,可是当自己被袭击的时候,根本还不知道代王人选为何。
(如果是这个理论的话,那我也有嫌疑了,)
奥尔曼苦笑了一下,自己也没出面拜託,就有人自动帮自己除掉某个代王了吗?
他心想既然自己不可能,那么嫌犯无疑是吉蕾儿和薇多莉亚了,至于她们是怎么想的就不管了。
「继续调查下去。」
菈妮听令后便默默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随之娜莉雅走了进来。
「你这么快就查回来了啊?」
「有关市场的事我问了厨师,并没有涨价这回事。」
「啊~~还没涨啊。」
奥尔曼嘟囔了一声,现在这个季节常常因扫货囤积而导致穀物价格攀升,而这多半是因为商人察觉到有爆发战争的危机或有军队直接採买所造成。
奥尔曼判断薇多莉亚应该还没打算动用军力。
「想要推薇多莉亚皇姊的背一把,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难道你想要请她派兵吗?」
「这挺困难的,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引发古杰尔赫夫帝国的误会。」
长久以来芬梅尔豪森王国和古杰尔赫夫帝国不断因为国界认定问题发生小型纷争,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只要薇多莉亚一出兵,古杰尔赫夹帝国势必会有所反应,而那位孤傲的皇姊也一定会挺身迎战。
「现在还不是和强大的帝国对战的时候。」
奥尔曼期望的是以最少的流血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让薇多莉亚动员大规模的军力反而不是他所乐见的。
此时卡琳走了进来,她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地向奥尔曼走近。
「卡琳,贵族们的状况呢?」
「他们对于薇多莉亚殿下不满的情形似乎很相当严重。」
「因为薪俸都被她给削减了啊。」
「感觉情势有些不稳定。」
「他们都对工作懈怠吧?」
「是的,薇多莉亚殿下目前暂时按兵不动。」
拥有军队就等于拥有力量,因为芬梅尔豪森王国是个小国,所以常备军的人数并不多,但由于没有其他能与他们匹敌的力量,因此几乎不可能向他们正面挑战,所以才会使出这种工作懈怠的手段。
「应该在薇多莉亚皇姊忍无可忍之前就採取行动比较好吧。」
奥尔曼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卡琳,你觉得吉蕾儿皇姊还没有那个东西吗?」
「您是指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希尔托露德皇姊过世前,我曾经不小心说溜了嘴……」
卡琳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地点了点头,而这一幕娜莉雅全看在眼里。
「皇兄,您指的是……?」
奥尔曼竖起了食指,示意妹妹不要多说,然后继续向卡琳问道:
「如何?」
「我会继续监视她,不过她目前手上应该没有。」
「那得小心处理了,可以麻烦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