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木曜日午后四时
米利奥波里斯第十一区——响彻云霄的教会钟声,好似弔唁般。
一辆宾士在高速公路上的豪华轿车被四台军用机体「肯托洛伊」戒备森严地包围着,其后部座席,面对面坐着一位少年、三位少女、以及一对男女。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盯着屏幕。
车顶悬挂式屏幕上正在播放互联网上流传的犯罪声明视频。
「我们是阿布·尼达尔组织旗下的穆斯林革命评议会,在神的旨意下,给予巢居在米利奥波里斯联合国大楼中的敌人予以死亡制裁,这将作为雷神之日的雷鸣永远残留在同胞的记忆中——」
佩带面具的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画面下方,体贴地显示六国语言的对应字幕。
「听说过阿布·尼达尔组织吗?凤、乙、雏、冬真?」忽然开口的女性——天蓝色的虹膜/公安局制服/身材娇小却如带刺蔷薇般的存在感。
「是的,海洛卡长官」立即回答的少女=凤——深紫色瞳孔/左眼上有道狭长伤疤/波浪式长发,好像高贵惹人怜爱的天鹅公主般缓缓细说起来,「他们是从巴勒斯坦解放机构独立出来的特A级激进派,同时也是暗杀组织。在米利奥波里斯还被称之为维也纳时,曾製造了维也纳国际机场劫机事件」
「只在电影上见过他们,AK系列的火力,真够弱的」一脸轻鬆的少女=乙——苍色眼眸/锐利的双辫髮/嘴里的巧克力棒被咬得咔嚓作响/盘着细长双脚,好似只充满反抗精神的暹罗猫。
「呜唉……」瑟缩着肩膀的少女=雏——琥珀色大眼睛/金色短髮/好像只蹲在自我外壳中的金色小羊,她面露惧色地紧紧抓着邻座少年的衣服下摆。
「……」少年=因为一无所知而沉默无言的冬真——碧绿色眼睛/柔软的金属/黑色的学生服/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小鹿。
「他们曾经是被视为贝卡谷地(C注:位于黎巴嫩中部,中东战争时期北部主战场)之狼的恐怖组织」一个厚实嘹亮的声音继续补充到,这位体魄高大强壮的男子是维也纳州州长爱德华洛特?欧贝侖?梅沙修密特,平滑的褐色肌肤/黑色西装上戴着社会党徽章/宛如一匹亲切可靠的千里马,史上首位黑人血统的州长,用稳重的声音说,「不过,十几年前,主谋在伊拉剋死于非命。目前应该只在中东部分地区进行活动。没有在欧洲发起恐怖袭击的必然性」
凤——慎重考虑了一下,「这份声明,可能是出于混淆视听而伪造的东西」
乙——露骨地表示怀疑,「带着个面具,根本弄不清是哪国人。那些家伙是想把阿拉伯人当替罪羊吧」
海洛卡——妖娆地一笑/眼神锐利。
「阿拉伯人没有必要遵照德语中星期四是雷神之日的习惯。大概是想利用911以来对中东的偏见作为伪装,同时也有可能是向行动组传达某个信息,应当从这个方面着手调查」
爱德华洛特进一步推论道,「联合国大楼中死亡者共计十一名,他们的名字全部列出来后,其中有些让我在意的地方。高德扶利特?西路内务大臣及国民党员三名,中东和平使团主宰的医疗支援人员四名,希腊籍企业家二名,还有一名塞普勒斯出身的翻译……为什么要杀掉所有人?这点有些不正常。负责执行的恐怖分子可能并不知到任何缘由,只是遵照命令行事」
冬真心想还有刚才与海洛卡一起被袭击的事,声明中也毫无言及。不过跟不上大家脚步的他只是继续保持沉默。但爱德华洛特却将这件事一针见血地提了出来。
「而且,没有一个字提到过对于刚才高速公道上的战斗。有可能在声明中被言及的部分表示达成,而未言及的部分就是失败」
海洛卡颔首到,「有报告称刚才的恐怖分子都使用过兴奋剂,年龄与人种也各不相同……连目的也不被告知,以药物操纵的未端士兵。他们背后的存在才是我们该去追捕的对手」
海洛卡对着屏幕操作了一下——随即跳出另一个窗口,映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人——鹰鼻/绿眼/秃头。
「里哈路特?托拉库路……」凤咬牙切齿道,此人藏在阴影中有如艺术般细腻地操纵着众多恐怖袭击,并带走了凤曾经没能拯救的那些孩子们。
另一人——蓝色眼睛/细长银髮/用美丽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外貌/额头上有处奇妙的特徵:一颗被移植的电子义眼。
「这个男人是切伊斯=塞?萨德艾。国际刑警组织通缉名单上的美籍恐怖分子。午后二点,联合国大楼的监视摄像机拍到了这两人……但受延迟画面解晰程序的入侵,直到发现有近四十分钟以上的延迟」
乙——审视着画面,说到「这个帅气的哥哥也是敌人?」
「他是被美国CIA指定的国际通缉A级恐怖分子哟……不过CIA对于判断他是恐怖分子的依据,却没有进行过任何说明。所以BVT曾推测他可能是原CIA成员——」
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
海洛卡从怀中取出,朝向耳朵。
「我是海洛卡,调查得怎么样了?妮娜」
米利奥波里斯第二十二区——未来式建筑群「联合国都市UNO-CITY」
此刻,位于核心位置的联合国大楼第十七层中。
「十一人的死因尚未确定」言简意赅回答的女子——妮娜,纯白西装/短黑髮/漆黑眼眸/让人联想到冰雕般清冷的美貌——土耳其血统,「尚未发现里哈路特?托拉库路留下的痕迹。本部解析班正搜查十一人会面的背景。另由于现场的宪兵队紧急戒备,战术班所製造的乱斗骚动尚已不了了之」
《那最好不过了,稍后我会向BVT提出报告,巴罗神父还在你那里吗?》
「不在,二十分钟前搭乘通信车辆离开了。神父正在处理用于高速公路袭击的远距离操作兵器的电波解析,以及敌兵器构成所需的大电力消费设施。为了让冬真能自由出入神父所在的车辆,已让解析班準备了专用的钥匙卡」
《让冬真遇险的事,必须向神父道歉。与现场部队儘可能地保持配合,收集情报。一旦完成敌行动的预测,立即进入第二警戒状态。胜负现在才刚开始哟,妮娜》
「是,袭击长官的犯人,我定会找出来」有如刀刃般锐利的意志/结束了通信——刚想迈步走向封锁中的会议厅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妮娜搜查官」身材高大,身穿白大挂的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真让人为难呢,第一发现者请跟我到医务室接受检查吧」
「刚才的验血显示毫无异常」不予理睬妮娜继续迈步向前——白大挂男子跟着缠了上去。
「血液中虽然没有发现有害物质。但如果那些人的死因是传染性病毒的话,也有受到感染的危险」
「……该怎么做?」
「请接受更精密的检查,同时也希望和你同样是第一发现者的那名护卫官也能配合」
妮娜轻叹一声,「需要多久?」
「快点的话,三十分钟以内便可以结束」
「儘可能快些」握着手机,妮娜返身向电梯厅走去——身后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第十层医疗楼——联合国大楼专属的医师们车水马龙地在走廊中来来往往,白大挂男子朝着一到七号检查室中的某一个走去,打开门锁,挥了挥手示意往里走。妮娜跟随其后,室内有面布织屏风、检查仪器、简易床铺。在椅子上坐下后,偶然瞥了眼屏风。
白布屏风下有一双男人的靴子。
「谁在那里?为什么要上锁——」来不及回头,某样东西就穿透了她的衣服,刺入其肩膀,『哧』地一声,感觉好像是被小虫叮了口,妮娜反射性后跳了一步,脚步有些踉跄。
「你……」摇摇晃晃着——拉开剎那间抓住的屏风布,一个横躺在简易床铺上的人出现在眼前。
第一发现者中的另一人=护卫官——脸部呈死后僵硬状,冰冷硬直的双手伸向天空。
「你……什么人……」妮娜曲膝跪地,手机从她掌中滑落。身体向前倒地,痉挛——随后不动了。
白大挂男子锁上门后,走了解过来,随手把注射器扔到一旁的垃圾筒里,捡起妮娜掉落的手机,同时又从怀中取出另一部手机,贴在耳旁。
「……通知〈山猫〉,已收拾MSS副官,开始传送缴获的对方手机数据。MSS的内部情报能抢多少是多少」
挂断电话,看着倒下的妮娜,「是个好女人。杀了真可惜……不过反正被感染者是活到不明天晚上的」
操作妮娜的手机——毫无反应,指纹认证的防犯锁并不认帐。
男子有些咋舌,只好在妮娜身旁蹲下,抓住妮娜的手準备往手机上按去。突然,他身体不禁一抖。
她手腕上的脉搏怎么——没等缓过神来,便听见一声子弹上膛声。
这次轮到他一动不动了。满脸怒容宛如冰炎之刃的妮娜——握着手枪顶住男子的脑门,甩开对方手掌后,起身说道,
「肌肉鬆驰剂吗?……MSS全体搜查官有定期注射对抗特定药物的抗剂」
单腿跪地,男子举起双手——妮娜正要从他手上取回手机的剎那,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踢向妮娜的脚部——但妮娜冷静地轻跃而起,躲过这击,随后毫不示弱地用她黄金比率的纤细左腿横空猛扫过去,脚后跟『咚』地一声準确命中对方的太阳穴。
男子像团软泥似地倒下了——优雅着地的妮娜用冰点以下的声音说到,
「蠢货,我会让你交待瞄準海洛卡长官的黑手,不管用什么手段」
米利奥波里斯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地下一层,车辆区划待机室。
海洛卡的手机中传来了妮娜的联络。《逮捕敌执行人员一名。白人,奥地利口音德语,相貌照片数据已转交解析班》
「你没事就好,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和战术班一起将那个男人带回本部。彻底审问,查明实施组织,敌人定製的计画明显是把MSS也作为目标之一」
《了解》通信结束——室内屏幕上现出转送来的数据。
「来得真快呢」海洛卡转身面向屏幕——凤/乙/雏/冬真/爱德华洛特/战术班的众人也同时进行确认。
联合国大楼袭击妮娜的男人——名字/年龄/履历/相貌。
「约瑟夫·汉斯。三十四岁。原奥地利国境警备队员,特种部队成员。受米利奥波里斯都市扩大政策的影响,邻近的下奥地利州边境缩小,随之被调往其他部队。对此不满的他辞去了军职,加入海外民间军事企业。没有信仰伊斯兰教的记录。家中三代都为新教徒……」海洛卡艳丽地微笑起来,「这应该能证实刚才的声明是冒牌货」
并排坐一起的雏和科哑口无言。
乙——不敢相信,「这不是自己人吗!」
凤——满脸藏不住的惊讶之色,「为什么这个国家的,而且还是原特种部队成员要对我们……」
爱德华洛特说道,「看来不是宗教问题,而是州境问题。海洛卡,我今天取消会议中的一个,就是与下奥地利州副州长的国境警备会议」
「你是说这次事情与州境问题有关吗?」
「至少与执行组织中的一部分有关。副州长成为目标的可能性很高。他是全力主张州境修正以及国境内外警备再编成的人物」
「应当将他儘快置于我们的保护之下」
「我来联繫秘书,安排一下」爱德华洛特取出手机,拔通号码。「是我,立即与下奥地利州副州长取得联繫。他应该还在市内饭店中」
「真奇怪,明明是我们必须保护的人物,却反过来帮助我们」窃窃私语的乙——无意中看了一眼雏,「……你怎么一直粘着冬真啊?」
凤也现出有些惊讶的表情看着冬真和雏,「啊呀……」
「呜唉……?」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身旁之人——满脸困惑状的冬真,就好像初次发现自己正握他衣摆般,斜着小脑袋问,「……为什么?」
「就算问我……」冬真的困惑表情更深了。
「阿雏,冬真很为难唷」凤介面道。
「很为难吗?」雏问冬真。
「那个……」含糊其辞的冬真。
「我说……到底为什么要粘着啊?冬真又不能替你挡子弹。对我们的工作什么用场也派不上嘛」
乙一针见血的话,扎痛了冬真心中某处。
「是那样吗?」雏追问。
「呃……」冬真感到两侧传来的话语好像冲压机般挤压着自己。
「阿乙,阿雏」凤的声音变得低沉……这是她发怒的预兆。
「干、干嘛……」乙不禁后退了些距离,雏则害怕地死死抱住冬真的手臂。
凤——长叹道,「你们两个,冬真可是民间人士,只不过陪我们一起来。那是……」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乙一言道出根本性的问题。
「为什么?」雏不假思索与之同步。
「那个……」冬真可怜地低垂着脖子。
爱德华洛特正在接电话。海洛卡正与解析班确认情报——途中瞥了眼凤她们,却什么也没说。而战术班的众人正沉默不语地等候指示。
「那·是·因·为——冬真是巴罗神父的助手哟」凤露出让冬真安心的微笑,「巴罗神父不在这里吧?」「不在哟」乙+雏——无邪且无情地将冬真的存在意义从根本上击溃。
「那是因为……」凤看着垂头丧气的冬真,随后眼神转回到乙和雏的身上,大声清楚地说道,「为了让我们能安心战斗,才陪我们在一起的呀」
让冬真惊讶的确信口吻,不经意间想起曾听过类似的话。
「安心基石」——海洛卡曾这么说过,她指的是凤她们能信任除同伴以外的他人。
「哦~」「嗯~」乙+雏——恍然大悟,「嘛~原来是在为我们担心啊」「是为陪偶说话呀」
「没错」凤笑逐颜开。
冬真心中——半分得救,半分无法释然。他不明白凤为何要如此替自己辩解,虽然近在咫尺,却无法开口寻问。就在这时,爱德华洛特结束了通话,对大家说道,
「已经与副州长取得联繫。关于联合国大楼的恐怖事件,他似乎有话对我说。但不希望在MSS本部大楼,而是在由他指定的地点会面。大概是担心自己的话被录音吧」
海洛卡——抱着手臂/深深长叹道,「你该不会是打算亲自前往吧?哥哥」
爱德华洛特——大大咧咧地笑道,「这就是政治上说的配合调查。无论如何今天的会面已全部取消。能尝试一下自由之身感觉也不坏」
「你没忘记自己最有可能成为敌人目的的事吧?」
「真奇怪,老实地待在这里不就好了吗?」乙偷偷说到。
「外出很危险」雏表示同意——依旧紧抓着冬真的衣服。
冬真只是静观事态发展,凤与战术班则无言地等待命令。
不久海洛卡断然下令,「所有部队分成三队。第一队,保护爱德华洛特州长,从邻州副州长处取得情报后,将其也置于我们的保护之下。第二队,搜查巴罗神父指出的设施群。第三队,根据EI兵器的电波解析,追蹤敌执行组织。将MSS做为目的的存在,由各部队联合伏击。一经发现主谋者所在地,全体部队迅速赶往。这次正是用来试炼我们MSS都市全域警戒构思的最好实战」
「了解!」执行部队的众人异口同声回答,爱德华洛特表情严肃地抱着胳膊,看着他们,冬真则是一副受惊的样子獃獃地注视着。
海洛卡补充到,「冬真去大厅取钥匙卡,与巴罗祖父会合。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会为袭击的事亲自登门道歉」
「啊,好的……」
「稍后再见了,冬真」「ByeBye」「再见~」凤+乙+雏——迅速决定各自任务并与战术班一起行动起来。爱德华洛特回到车上,海洛卡走向电梯厅。冬真最后一个离开房间,摇晃的身躯、踌躇的脚步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MSS本部大楼——大厅长椅上。
望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冬真脑中不断反覆着凤的话。
「为了让我们能安心战斗」——虽然是让自己感到无比安慰的话。但不过是辅助巴罗神父的自己,又能为在最前线奋战的她们做些什么呢——
「你是个多么狡猾的男人啊,冬真!」
右斜四十五度上方,忽然传来声音。
慢慢抬起头的冬真,满脸被人意外道破心事的错愕表情。
「……说什么呀?水无月君」
「用『君』来称呼我也太见外了。你该这么说,『说得真准!水无月』,毕竟你可是少数从我这里获得『挚友』称号的人呢」
嘴上滔滔不绝的少年水无月·阿多洛夫·鲁库那——榛色瞳孔+捲毛/挺立的鼻樑/制服外披着成人款式的白大衣——如同一只装模作样的高傲白鹭。
「我是什么时候得到那个称号的?」
「别客气啦,要问我为什么说你狡猾,当然是因为那个啦!」
手指狠狠指着——冬真右手指甲上贴着的橡皮膏=巨蟹座图案,那是凤赠给同伴的护身符,勇气·温柔·快乐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