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利奥波里斯第十区——因复活节而热闹无比的商业街上,<狮子祭>的保留节目:身穿狮子装手举十字架的流行队伍,正缓缓行进在大道上。另一边,在背街的小巷中,MSS的通信车保持着时刻警戒,以它为圆心的,半径一公里的地区中,共驻守着六台「肯托洛伊」。
通信车内的屏幕上显示着某个男人的画像和档案,这个男人是本该出现在联合国大楼的第十二位会议出席者——国民党员伊格纳斯?冯?埃尔拉赫。他目前所处位置,被数名通信官实时监控着。另一边,通信车的待机室中,青年和少女正交谈着与作战无关的话题。
「……就是说,英雄赫拉克勒斯打倒狮子后,获得了什么吗?」优雅地品铭着咖啡的青年——MSS副官代理兼地上战术班专任士官御影概括地问到。
「野生的心,黄金之山,最强铠甲……是这三个中的哪个呢?」微笑的少女——阻击小队队长凤,用期待的眼神笑着反问。
这道猜迷——是为了让听者能平安从战斗中归来获得答案而定下的誓言。
御影不假思索地说道,「真是个适合狮子之夜的猜迷,但很不巧,我从没狩猎过狮子,我只狩猎人类」
「……你不会剥过人皮吧」凤目瞪口呆。
「那种东西多到我房间里摆不下哟」御影挤了挤眼,「就当作是副官代理的特权吧,给我点提示如何?大小姐」
「真是个不认真的副官代理」凤噗哧笑了出来,「那么,特别优待。这只狮子拥有让所有道具无效化的力量,赫拉克勒斯因此失去了所有武器」
「就是说他堂堂正正地空手打赢了?」御影放下杯子,盘起手臂,「这么说来,是获得了野心的心吧」
「选了和冬真一样的……」说到一半,声音变得含糊了,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下,凤垂下眼帘,努力挥去眼中的阴霾,微笑道,「……和冬真一样的答案哟」
冬真——MSS外部顾问巴罗神父的助手,因通敌嫌疑,而被驱逐的少年。
御影似乎察觉了对方的心情,温和地说道,「顺利解决事件后,去告诉他答案吧」
曾经差点对冬真拔枪的凤,悄悄藏起哀伤,「……他会想听吗」
「当然会了,如果听不到答案,那以后每次看到狮子,岂不都要觉得郁闷了」
莞尔一笑,凤说道,「真那样就好了」
通信官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目标正走向地铁」
从待机室走出的御影,冷笑起来,「国民党的议员大人半途告退财政界的聚会后,连司机也不带,穿着晚礼服就直奔车站吗」
「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搭乘地铁」通信官操作了一下——屏幕上显出车站监视监视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一位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正在自动存放机前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跟着御影从待机室中走出的凤,正好看到这一幕。
「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他的通信履历都查明了吗?」御影拿起对讲机。
「本部的解析班已查明,此外,预计还有数分钟便可入侵他公司及家中的终端」另一个屏幕上,手机通信履历一条条显示了出来。
「很明显,他必定是在聚会中收到什么消息才会如此行动」御影和凤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男子走出车站,回到停在街角的车上,「立即逮捕他」
御影的命令刚刚下达,屏幕上便同时出现MSS搜查官,没有给男子打开车门的机会,牢牢擒住了男子的双腕。大吃一惊的男子没有抵抗,僵硬地接受了逮捕,身影从镜头上离去。
「小心照顾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这位国家要人是否就是出卖情报给敌人的混蛋」
御影将对讲机挂在车壁上,取出一个新杯子,注入保温瓶中的咖啡。
不久之后,通信车门打开——依然手握车钥匙,全身僵硬的男人,如同根木头般竖立在车门口。
「你……你们是什么人」
御影走上前,轻巧地夺过对方手上的汽车钥匙,换上一杯咖啡。
「在下是MSS专任士官柯路斯道?御影?勃伦纳戴利尔,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调……调查?你们不是恐怖分子吗?」一脸怯意的男人看着凤,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小……小孩子?」
「她是我们可靠的同伴」御影把钥匙还给了搜查官,「调查一下,然后把他送回家」
搜查官点点头,把男人的小提包交给了御影,「这是刚才从存放柜里取出来的东西,还未确认里面是什么」
「来问问本人吧」御影接过小提包,虽然声音爽朗,但眼中露出的却是凶光。
其间,凤让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男人先坐下,随后说道,「我是MSS阻击小队队长,凤?尤丽狄西?欧斯特,上院议员阁下」
「我……我是……「
「你是联合国大楼十一人死亡之际,不知为何逃过一劫的大人物」御影把小提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小型携带式终端+手枪型注射器,「这些是什么?」
「他…他们……给我的指示」双手紧握咖啡杯的国民党党员伊格纳斯,如坐针毡,「他……他们说,如果我想要回妻子和女儿的话,就在一小时以内,给自己注射这东西。之后,按照PDA上的指示行动。如果报警或是与他人联繫,妻子和女儿中的某个就会遭到报复,所以……」
「所以,就成了杀害十一人的帮凶?」
「不!不是!内务大臣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係。我第一次收到联繫是在死亡发生前数十分钟,他们用我女儿的手机打来找我,自称是约瑟夫?汉斯,这个男人是原第四作战小队副队长……」
「他把过去部队的番号也告诉你了?」御影不放过任何一个对话中的可疑点,凤静默地在旁注视着。
「不,不是的。我兼任着军事派遣协同议会的议长,所以曾在海外派兵的出发仪式上见过他。也是由于这个议长职位,所以才会被招待出席联合国大楼的会面。ODA审议的时候,派兵预定是重要的参考……」
(C注:ODA既OfficialDevelopmentAssistance,译成中文就是「政府开发援助」,是一项针对发展中国家的政府投资)
颤抖的双手在桌上放下杯子——满脸恳求地探出身子「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妻女」
「……核实一下」御影向通信官下达指示,同时以看穿一切的眼神追问到,「为什么不出席今天的会面?」
「他们不准我去,我当然不敢出席!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係!为什么要逮捕我!为什么不救我的家人!?」伊格纳斯似乎快哭出来了。
凤沉默不语——御影继续机械的寻问,「这支注射器内装的是什么?」
「不,不知道。他们只说是「4JO」,还说注射了也不会死的。还不信的话,你们对我使用坦白剂之类……」
话说到一半,伊格纳斯就闭嘴了,他发现御影和凤正一脸凝重地盯着注射器。「你……你们知道,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吗?」
御影缓缓将视线转回对方。
「你的态度不像是在表演呢」
「那、那么……你们相信我了吗?」
但御影的眼神依旧锐利。
桌面上的PDA突兀地响了起来。
伊格纳斯吓了一跳,御影挥了挥手,示意通信官进行监听,「接电话,就当我们不在这里」
点头如捣米般的伊格纳斯,伸出犹自颤抖不已的手,慌张拿起PDA,「是……是我」
《你没遵照我们的指示呢》从车内麦克风中,轻轻传来监听到的声音。御影眉头一皱,赤裸裸的敌意出现在他脸上——这声音他不久前才刚刚听过,是约瑟夫?汉斯。
「为……为什么知道」
《注射器里的东西,可以说是发信器。有没有进入你体内之类的事,当然马上能明白》
「让……让我的家人接电话,如果她们平安,我就照你说的做」
《我让她们睡着了,用画面给你确认》
伊格纳斯颤抖着,看向PDA的画面——实时转送的画面上映出车后部上并排坐着的女人和少女,两人都闭着眼——画面被调整都最大,可以清楚地看见两人安稳的呼吸和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
伊格纳斯的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画面上又出现一只握着手枪的大手——枪口指向少女的太阳穴。
「住、住、住手!求你了!求你了!」
《现在可以听从我的指示了吗?》
「马上照你说的做,求你住手!」哭嗥着的伊格纳斯——另一只手伸向注射器。
但他的手却在中途被御影给断下。
倒吸一口冷气的伊格纳斯,悲痛欲绝地看着御影。御影阴沉着脸,紧咬牙关,瞬间思索出了对策,就在他下定心準备从伊格纳斯手中夺过注射器的时候。
一旁的凤率先夺下了注射器,没留给御影一丝阻止的余地,朝着自己的手臂,扣动了注射器的板机。
『卟扑』一声,注射器里的液体尽数进入凤的血管。御影咬着嘴唇没有出声,伊格纳斯则真是给震住了。沉默了数分钟后,PDA那头又响起约瑟夫?汉斯的声音,《似乎遵从了指示呢,现在你的体内正形成病毒群,将作为发信装置,把你的生死,时刻通知我们》
「病……病毒?」
《就是让联合国大楼中十一人死亡的东西》
「为、为什么要这样……」伊格纳斯好像瞬间陷于冰窟之中,旁边的御影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反倒是凤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只要我们没有进行远距离病毒异变操作,你就不会有事。这是为了让你遵照我们的指示,同时也是确认你生存与否的措施》
「生,生存?会、会有谁要杀我吗?」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将名单真正的价值……现在发送下一个指示,完成后,会让你体内的病毒自动毁灭。记住别与警察联繫,那些想要隐藏名单存在的家伙会很乐于让你消失吧》
「名、名单?……到、到底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阿多鲁夫,赫夫曼,布雷,玛路克,你一直不断寻找着这四人。我不想杀掉你还有你的家人,但……你也是运行那张名单中的一个齿轮》
「你说什么……」对方挂断了,伊格纳斯哑口无言地看着PDA,数秒后显示出收到数据的标誌——数份指示和妻子的所在地。
在确认内容前,他的目光却先转向凤,獃獃地问,「你早已知道了吧?……为什么还要注射?」
凤坦诚地面对着他,「阁下的家人,我们会负责保护。所以请协助我们的调查」
御影手贴着头,无耐地长叹一声。
伊格纳斯一时间有些失神,不久,好像下定决心般缓缓点了点头。
米利奥波里斯第三十五区——MSS本部大楼八层长官室。
「凤的行动是最好也是最坏的选择……但不能说是欠缺冷静的错误判断」正回覆现场报告的女子——MSS长官海洛卡,冷静得足以媲美人工智慧。
《可是上次副州长爆炸……还有冬真的事,也许给她的精神带来很大压力》屏幕上的御影,有些惭愧,《要不要暂时让她离开作战行动?》
「不必,维持现状。她的身心状况,有医疗人员24小时监护。除非是病毒的致死性超过她的人造器官承受极限,否则就没有必要让她回到本部。即使是她以外的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命令。听懂了吗?副官代理」
「是……立即请伊格纳斯配合,开始布置陷阱」
「以最优先许可权,让解析班支援你们」结束通信,目光转向旁边的男子,「终于能看见些轮郭了呢」
「敌人说的四个人名恐怕是直接动机」
躯体魁伟的男子——海洛卡同父异母的大哥爱德华洛特颔首说道,「根据御影的报告,伊格纳斯将四名原第四作战小队队员判定为失蹤人员……对于那些被派往海外音迅全无,被暗示有可能遭到极端组织诱拐的士兵,军事派遣协同议会将不断进行搜寻,直到战场上发现遗骸为止」
「同一时期,<山猫>部队的所有人员辞去职务……理由是反对国境警备调整,但真正的理由是否由于同伴在海外遭绑架、杀害所至?」
「死于海外派兵的奥地利人并不在少数。问题是被杀的内务大臣、副州长、还有伊格纳斯都提到了名单这个词」静静看着海洛卡——爱德华洛特露出欣慰的眼神「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位国际刑法学研究专业的二十多岁的女学生写过一篇论文……通称《不知火文书》」
「《可假定的多国密约形式及其实效性》」海洛卡微笑起来,脸上微微有些感动,「我写的那份东西,能够不笑着看完全文的只有大哥你和那个人,」
「是的……我的好友、本将成为你丈夫的那个男人,在他过逝的数月前对我说过,那份论文中展现的国际交易有实现的可能性。你应该已经察觉了吧?能让这个国家原特种队部的成员如此深入参与的事件,其幕后所代表的意义」
目视着虚空的海洛卡,好像追忆着往昔的日子般,「我能说的只有一句,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是,如果所谓的名单和我想像中的真是同一个东西……那么,一连串的事件都将直接关係到这个国家最不见可光的部分,那是现在的我们依然不可触及的,这个国家自己製造的阴霾」
凌晨一点
米利奥波里斯第二十三区——装修一新的神父室中,一位学生服的少年正伏睡在信徒们捐款所购的终端前,柔软的金髮下是张孩子气的幼稚小脸,就好像是在凌晨的静谧中沉睡的小羊。
忽然,PDA自动开机,巨大的液晶显示板飞速展开,音量MA。
《别睡啦冬真!!再睡会死的!》
「啊!」梦中惊醒的冬真茫然地看着周围,最后目光定位到PDA上,「……是水无月君吗?」
《你怎么还在用『君』来称呼我?你该说『水无月,我会一生都记着你的恩情』》与一脸睡意未尽的冬真形成鲜明对比,画面中的少年水无月看起来依然精力充沛,《难得我想助你洗刷冤屈,但你自己倒反正睡起觉来了,这样还有什么搞头?》
「对不起」冬真打了个大呵欠——他是早睡早起型的人,「已经习惯早上六点起来,所以有些犯困」
《真巧,早上六点是我入睡的时间》水无月两眼发光——他是日夜颠倒型的人,《我不光为你提供推理,就连网上的解析空间也放给你了。而你呢?蒙头睡大觉?你到底想不想证明自己的清楚啊?》
「我也设想了很多方法哟」冬真取出大量记录用纸,给水无月看,「根据你的推理,我从三百二十八种模型中,以矛盾律筛选出了可能性最高的六十一种犯罪方法。其中七种方法有可能再现,但无法判断是否是决定性的情报。而且哪一种都太费时间,如果从头开始尝试,效率未免太低了吧?」
水无月的眉梢皱了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在和主伺服器的人工智慧谈话》
「唉?」
《别在意,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你的讚扬》表情複杂的水无月说道,《然后呢?你没证明自己的清白,反倒是证明了自己是个数学天才?》
「我才不是天才!」突然拍桌而起的冬真,让水无月吓了一跳,他反射性地举起双手,《别激动》
「宿舍里的大家也这么说……我明明不是那样的」泪水开始在冬真眼里打转。
《我懂了,我懂了啦。你是个非常平凡的普通人。为了无聊小事突然发火也是普通人的证明哟。我明白你没睡醒,所以很不爽的心情,不过现在我们应该追求冷静才对》
「对不起……不知不觉就…」冬真用力揉搓着眼睛,「不过,父亲曾说,真正的天才是不会被理解的。爱因斯坦十八岁时就闪现了相对论的灵感,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数学只是证明那种灵感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跟从感觉前进。这是为了意识到更高次元的钥匙……不过,那同时也是危险的途径」
《你的父亲是神秘主义者?》
「他是车辆设计师哟」沉默了一下,「他还说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会告诉什么是危险的途径……但却在那之前,消失了」
《哦,设计着能在危险道路上宾士的车子,结果中途失蹤?他开发的是不是能够说话的车子?》
冬真一脸獃滞,《……你真会胡言乱语》
水无月毫不在意地回答道,《那是我的别名,你可以偷偷同情一下,但现在不是时候。消失这种词的意义就丢入想像空间,我们得先让自己的车子运行起来。问题是敌人如何从你的PDA入侵——》
冬真突然一脸严肃,「刚才,你说了什么」
被冬真的换脸吓了一跳的水无月说道,《又生气了?所以说普通人——》
「不是的,你刚刚说了,消失这种词的意义就先丢入想像空间,对吗?」
《嗯……嘛,是说了》
「接下来又说,运行起来?」冬真的眼睛突然一亮,「你真厉害!」
《嗯,那是当然的》水无月大言不惭,随即又皱眉道,《你指什么?》
「这台PDA所发送的程序并非是由外部消除,而是自我消失的吧?遵从运行的初始程序,按照一定条件的自我毁灭?该怎么证明?「
《实行与虚行,这是隐蔽程序的基本。可以依据自毁的可能条件,散播简易程序,随后按照消失顺序,寻找核心》
冬真忍不住指着屏幕说道,「你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