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邂逅天神了～

我袭击戈培尔王国的消息，大约一星期就传遍了整片大陆。我到密斯克洛尼亚王国报告此事时，依露小姐笑眯眯地对我使出铁爪功，玛尔和缇娜的父亲艾尔文国王则是难得拍拍我的背，称讚我干得好；听说我将王太子浸到盐腌鲱鱼前辈里，大舅子艾伯特王太子甚至因此要求跟我握手。你们这些人究竟有多讨厌那位王太子啦。

反观我告诉卡伦狄鲁王国的宗达克之后，他却是顿时脸色发白地昏倒。他似乎是太担心卡瑠妮菈公主才会如此，因为我一告诉他人已经被我救出，他立刻跳起来大声欢呼。

虽然我没有直接见到卡伦狄鲁国王，不过听说他的反应跟宗达克大叔差不多。

「嗨，暴虐无道的恶臭魔王。」

「不要说得好像我是恶臭来源好吗？」

「这是事实啊。听说那座城堡到现在臭味还散不去哩。」

「送食物而不是爆裂光弹给他们当作礼物，我很人道吧？」

「那才不是食物。如果用马车载运，结果因为撞击导致内容物洒出来，可是会害整车商品都报销的。」

卡伦狄鲁王国东部的边境城市──十字路城。在对我而言是起始之地的这座城市里，我正在和商业公会内我的专属负责人修伊一起喝茶。今天，我将老婆们分别送到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和卡伦狄鲁王国之后，就是自由时间了。她们此行的目的是要为婚礼做準备。

你问我要做什么？我啊，我的工作是到现场接送她们和出钱。仪式方面的事情，我全部交给老婆们去安排，毕竟仪式的主角是女人嘛。我只要能够跟她们结婚就满足了。

「所以，商业公会这边的情况如何？」

「你看我人在这里就知道啦，人和东西都已经开始彙集了。我才想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呢。」

「道路已经开通了，现在正在利用装载货物的马车进行行驶实验，以及开拓休憩地点。经过几次实验的结果，装满货物的马车的行驶天数为四天；如果货物较轻，快的话大概三天可以抵达这里。」

「从王都到国界，搭乘马车要一星期，横越戈培尔王国则需费时两周。假使这段路程只要大约一周就能抵达你们的首都，行程就会缩短成原来的三分之一。」

「真不错耶。」修伊神情邪恶地说。距离短就代表运费会变便宜，也就表示能够以较低的价格进货。如果以相同价格出售，就能够赚得比以往更多。只不过，那也得看我们要课多少税就是了。

「但是现在还不晓得从我们那里到密斯克洛尼亚王国，要花多久时间。」

「嗯？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通往密斯克洛尼亚王国的街道遇上了大片湿地。我已经姑且将湿地填平，修筑道路了，但目前还在延长道路中。我想，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开通吧。」

「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觉得脑袋快要错乱了。一般来说，填平湿地可是得花上数十年的大工程耶。」

按照一般的做法或许是如此，但是我有超强魔力能够施展怪力嘛。只要利用土墙魔法咻地筑出直线道路，再使其硬化就完成了。接着只要事先在几个地方钻孔让水通过，应该就行了。若有问题再稍做调整即可。

「喂，天下第一的魔王大人不要只点一杯茶就在这里泡那么久啦。」

正当我和修伊彼此沉默、各自沉思时，一道开朗的说话声从旁对我发出怨言。是灼热铁砧亭的主厨兼老闆娘，皮妞小姐。酒吧的负责人兼老闆，也就是她丈夫，则是正一如往常笑嘻嘻地在擦拭玻璃杯。

「呃……可是这里又没有甜点之类的东西可以吃。」

「有啊。比如我亲自剥的水果。」

「那个哪算是甜点啊。所谓甜点，应该是用砂糖、牛奶、蛋做成的甜甜的物体吧？」

「有美女主厨帮忙剥，普通水果也会变成高级甜点啦。」

「美女主厨（笑）。」

「你笑什么？小心我宰了你。」

「对不起，请给我高级甜点。」

不可以违抗手持菜刀的女性。古事记里也是这么写的。

可是，只不过是把皮剥乾净，一盘普通的水果居然也要收我四枚铜币，真是过分。哪有人这样啦。

「你已经想到如何对付魔物了吗？我听说大树海的魔物很兇狠耶。」

「方法是企业机密，总之我已经有对策了。」

我预计在用来作为通行证的秘银板上赋予能够驱除强大魔物的结界，并且在驿站布下与幸运草同等级、效果更为强大的结界来驱除魔物。我打算在大树海的入口设置关口，在那里发行通行证。倘若不经由关口通行街道，就会被魔物除掉。

「我们的外交代表预计再过几天就会抵达这里，详情到时你再问他。」

「他是名叫亚马托的马兽人对吧？」

「是啊，他可是一匹很能干的马喔。」

昨天，亚马托已经将树海产的魔物材料及树海各地的聚落所製造的特产，堆上半人马所拉的马车，出发前往十字路城。他应该后天或大后天就会抵达这里。

对了，由半人马拉的马车可以称为马车吗？可是那些家伙一旦被当成马就会发怒耶。半人马车？人马车？还是叫半人马货运好了。半人马货运比马车还快。大概是有使用魔力强化身体吧，即使拉重量相同的货物，他们也能以普通马车将近两倍快的速度奔跑。而且万一遭到魔物攻击，他们还可以自卫。

既然有很多那样的人才，以后或许可以在大树海内外运用半人马货运。首先就从联繫大树海外缘地区和幸运草的高速货运开始好了。

「总之，一开始应该会先採取从幸运草拿东西来卖的形式。至于从十字路城送货到幸运草，可能要等过阵子关口和驿站建设完毕再开始。」

「说得也是。我很期待你们会带什么样的东西来。」

「我想你应该会大吃一惊喔。」

以大树海的材料製作而成的武器防具、使用阿尔嘉尼亚的丝线製成的织物和弓、鬼人族製造的陶器和酒、安提鲁族所挖掘的宝石，以及河川居民、妖精族收集到的大树海水果、药草等珍品。据在幸运草经营杂货店的班杰诺所言，那些全是他不曾见过的东西，所以价格订得不低。

就我个人的意见，我最推荐的是使用阿尔嘉尼亚丝线的各项製品。阿尔嘉尼亚的丝线十分强韧，与魔力的亲和性也极佳。弓轻巧强力，织物则是美观又坚固。光是将魔力注入衣服加以强化，防御力就会变得比品质差劲的金属盔甲来得高，而且触感还很好。

鬼人族酿造的伏特加也很推荐。那是用鬼人族村落所栽种的薯类为原料酿製的蒸馏酒，是他们最爱的东西。只不过，由于鬼人族村落里没有种植穀物类，因此他们说如果能够拿用穀物或是村里没有的水果酿造的酒来交换，那就太棒了。

鬼人族的伏特加虽然酒精浓度高，但是口感柔顺，非常好入喉，是在幸运草也很受欢迎的逸品。

我和修伊彼此交换一些情报之后就道别。他好像因为过几天亚马托就会抵达十字路城，所以得先到处疏通联繫什么的。

「还有一些时间……走吧。」

我离开灼热铁砧亭，在街上随意閑晃。现在时刻是下午，差不多是吃点心的时间。

玛尔、美儿琪娜和三名女孩在密斯克洛尼亚王国，芙拉姆、缇娜、卡瑠妮菈公主和史黛拉在卡伦狄鲁王国，楠叶和黛博拉则是在幸运草。她们分别在为婚礼进行相关的準备和联络工作。

至于我则应该做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

第一，是探索大树海。

大树海里还有许多人迹未至的地方。不仅有很多连生活在大树海里的阿尔嘉尼亚和鬼人族也未曾踏足的秘境，应该也有不少未经探索的遗迹。由于未经探索的遗迹里，多半有以现今技术无法重现的古代物品，以及被遗留下来的财宝在此沉眠，因此探索这些也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工作之一。

第二，对首都幸运草周边和街道沿途进行大规模开发，以及筹备资材。

能够在短时间内开拓大範围的除我之外别无他人。在资材这方面，姑且不提木材，要大规模地採集石材也需要我的地魔法。这是因为大树海里没有地方能够採集到大量石材。从只有我办得到这层意义来看，这项工作或许应该比探索大树海优先进行。

第三，开发魔导具。

开发精神耐性魔导具是当务之急。除了防御精神操控类魔法的装备外，也必须开发道具来解除已经中标的精神魔法。此外，也需要设置在驿站用来驱除魔物的魔导具，以及安装在通行证中的驱除魔物魔导具。而这些只有我能够製作。

第四，调查神、勇者和大泛滥。

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一位老婆说，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神」很可疑。我对先前moribito系列提到的伪神联合组织，以及所谓的对抗手段非常在意。

那个将在异次元空间培育的生物兵器，送入对手中枢予以破坏的对抗手段，会不会就是我在大泛滥中大显身手时出现的黑色空间呢？

那个黑色空间只有在因为我大显身手，使得死者极度稀少的战场上出现。然后从那个黑色空间跑出来的黑色野兽，说我是「扰乱预定和谐者」。我是不晓得是谁预定的，不过我想所谓的预定和谐，大概是指一定数量以上的人死去吧。

由于人没有照计画因「照计画」来临的大泛滥死去，于是那个黑色空间为了匡正这一点而出现。一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会开始猜想是什么引发了大泛滥。

引发大泛滥的会不会是神呢？

大泛滥会不会其实并非定期发生的灾害，而是神利用魔物来减少人类数量的手段呢？

仔细回想起来，那个自称神也好几度出现过怪异的言行。我记得他曾经说出现在首都幸运草的建设地里，那个令我的ＳＡＮ值陷入危机的噁心魔物是「备案」。那种彷彿生来专门杀害生物的存在是备案，这句话实在让人有不祥预感。

那么，那个自称神是我的敌人吗？我倒也不这么认为。

假使我的力量变得太强，阻碍了他的计画，他应该可以夺走我的力量或採取任何行动，不然就是跟我说些什么，然而他却始终一副以观察我为乐的态度。

倘若是神引发了大泛滥，我想他和引发大泛滥的神心中可能有不同的盘算。我猜，也许他是我的盟友吧。至少，在我还能娱乐他之前是如此。

我边走边想，结果不知不觉走到十字路城的另一端。

这一带似乎有许多神殿相关的设施。是因为我边走边思考神的事情，才会走到这种地方来吗？但是我想的事情感觉对神相当不敬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感觉好格格不入啊。

可能是神殿相关人士吧，周遭行人大多身穿白色、灰色等色调典雅的僧衣。

反观我的服装则是用楠叶的丝线编织的黑色长裤、黑色衬衫，外面再搭上黑银配色的九头蛇皮外套；腰际配戴着粗犷的龙皮革剑带，剑带上插着神银自在剑。

外表一看就是个危险人物。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周围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

「嗯？」

正当我转身準备回城中心时，忽然听见歌声传来。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歌曲，却莫名让我有种怀念的感觉。我一时好奇，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歌声似乎是从大礼拜堂传来。由于礼拜堂的门敞开着，好像谁都可以进入，我便在歌声的引导下走了过去。

「喔喔……」

我从礼拜堂的入口往里面窥看后不由得惊呼。

在礼拜堂里唱歌的是一群少年少女。

所有人统一身穿类似白色僧衣的服装，正在高声歌唱。因为我是从中途开始听，不太理解整首歌曲的意思，不过似乎是一首讚美歌。

由于礼拜堂里设有许多长椅，我决定坐在最后面，聆听少年少女们的歌声。前方的位子坐了不少人，入口附近的座位则是空蕩蕩的。我不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人，坐入口附近的位子应该比较适合我。我从剑带中连同剑鞘一起抽出神银自在剑，就座后把剑立起来。

这首讚美歌似乎是讚颂大地女神盖娜的歌曲。

她是掌管秩序与审判之神沃尔特的妻子，是和沃尔特共同生出各种神祇的大地女神，也是孕育出所有生命的母亲。她就是这个艾利亚多的大地，是赐予万物每日生存所需之粮食的慈爱女神。

然而据说一旦触怒她，她也会引发传染病或饑荒。凡事皆为一体两面，大概就是个道理。

少年少女们所唱的正是讚美她的话语。卡伦狄鲁王国拥有肥沃的土地，据闻在其漫长的历史中，受饑荒所苦的年数屈指可数。「卡伦狄鲁王国是一片受到大地女神祝福的土地。」少年少女们结束歌唱之后，年老的僧侣如此说道。

「唔嗯……」

可能是礼拜结束了，我斜眼望着陆续离开礼拜堂的人们，一面思考。

众神减少人类数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人类的个体数过度增加会造成不便？还是杀害人类这件事情本身才是目的呢？

假设人类的个体数增加会带来困扰，那么其内容又是什么？嗯……我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人类之间会发生纷争吧。人一旦增加，生存範围就会扩大。这么一来，人与人起纷争的可能性就会提高。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斗争的历史。这一点从原本世界的历史来思考，可以说是显而易见。

定期利用魔物减少人类数量，并且让人类时时意识到魔物这个人类共通的敌人。嗯，这样好像有抑制人类发动侵略战争、掀起争端的效果？我想这并非全然是荒唐无稽之谈。

另一种可能，是杀害这件事情本身才是目的。

比方说，藉由杀人来收集人类的灵魂，得到人类的力量。实际上，我确实从那个吞噬了众多人类灵魂的噁心怪物身上，得到魂魄结晶这个拥有不寻常力量的物体。神会不会也想定期获得和那个相同的东西呢？这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那正是神祇的力量根源。

「你好。你来做礼拜吗？」

「嗯？」

正当我坐在位子上沉思时，突然有人跟我搭话。

那是一名美女。金髮碧眼，感觉比修女服略为豪华的服装，端正的长相，看似纤细的身材。唔唔，照理说我应该早就因为老婆们而看惯美女了，不过美女这种东西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不是的，因为我在路上边走边想事情时，偶然听见美丽的歌声，于是忍不住进来听，听完之后又继续想我的事情。抱歉擅自进来，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不，不要紧的。我看你很认真沉思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呢？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听你说喔。不管什么样的烦恼，只要向人倾诉，心里也许就会轻鬆一些。」

语毕，她脸上泛起微笑。嗯，这种母性又或者说是包容力，是我的老婆之中所没有的类型。不对，黛博拉和希坦偶尔也会散发出这样的氛围。

所以，我应该找她商量吗？对方是神的门徒，要是我发言不慎，有可能会挨骂。唔嗯，可是既然要问有关神的事情，询问这方面的专家当然是最好的。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虽然这话你听了可能会生气，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先声明，我……我其实并不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人。还有，我因为出生后到前阵子之前，都一直生活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所以几乎不具关于神祇的知识。」

「原来如此。其实冒险者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如此，所以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的谅解。那么关于你的问题，其实我在思考大泛滥的事情。」

听了我在思考大泛滥，可能是很惊讶吧，她瞬间瞪大双眼。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吗？

啊，也是啦。她大概以为我在烦恼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大泛滥。这种感觉就跟原以为对方在烦恼人际关係或职场问题，结果却得到「我在思考人类的和平」或是「我在思考为什么会发生战争」这种答案是一样的。会感到吃惊也是合情合理。

「对不起，该怎么说呢……居然认真思考这种事情，我很像小孩子对吧？」

「不，没有那回事。这次的大泛滥虽然被勇者大人击退了，但是会觉得不安也是很正常的反应。你也上战场打仗了吗？」

「是的，我去了最前线。」

「你一定有过很残酷的经验吧？」

「这个嘛，可以这么说。」

毕竟我先是跟巨龙正面冲突，之后又因为莫名其妙的黑色野兽而身受重伤嘛。尤其那头黑色野兽真是强敌。那次可以说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到的最大危机。

「那么关于我在思考的事情，我是在想为什么神要引发大泛滥。」

「……神引发大泛滥？」

「是啊，神不是在大泛滥发生之前降下了神谕吗？我在想，既然能够事前察觉又不阻止事情发生，这不就表示大泛滥是神所引起的吗……这话很不敬对吧？对不起。」

见到美女闭上双眼沉默不语，我搔头道歉。在供奉神明的礼拜堂里对神职者说这种话果然很糟糕。

「不会，你不用放在心上。虽然神殿的教诲里几乎没有提及大泛滥的内容，但是就如同你所言，也不能就此断定那并非神的作为。又或者，神是在给予我们试炼。」

「试炼？」

「是的。也有一些人认为，大泛滥是为了让人们变强而降下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