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在夢中重逢～

感觉到某人的体温，我清醒过来。

这个房间似曾相识。哎呀，是灼热铁砧亭的房间。这里是我和玛尔两人一同渡过充满回忆的地方。我往旁边望去，见到玛尔正静静沉睡着，眼泪忽然就快要夺眶而出。我的心为何会如此伤感、如此难受呢？

我把脸贴近浑然不觉继续熟睡的玛尔，轻轻贴上她的脸，结果玛尔也醒了。她用恍惚的眼神望了我一会儿，才突然紧抱住我。

伸手抱住我怀中静静流泪的玛尔，轻抚她的背部。不久玛尔抬头凝视我，我默默无语地亲吻她后，泪水随即从玛尔眼中满溢而出。不知不觉间，泪水也从我的眼眶滑落。啊啊，我究竟为何会感到如此悲哀伤感呢？

『好了、好了，亲热到此为止。实在太伤眼睛了！话说也让我加入嘛～～』

某人带着娇媚的说话声，朝互相拥抱的我俩扑过来。

「吵死了，没用神！去死啦，不準打扰我们！」

『居然对慈悲为怀，特地安排你们在梦中重逢的我口出恶言！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大志先生，大志先生，大志先生……」

被我甩开滚到地上的没用神出声抗议，依然在我怀中搂着我的玛尔则是不停呼唤我的名字，一边用惊人的力气紧勒住我。等一下玛尔小姐，我快吐出来了。

「好了玛尔，我在这里，你冷静点……喂，没用神，这个玛尔是真的玛尔吧？不要跟我说是你在梦中製造出来的幻影喔？」

『是如假包换的本人～～我透过程式库让你们意识相连啦。啧！』

没用神坐在地板上，满脸无趣地把脸撇向一旁这么说。虽然出现了我听不懂的辞彙，不过感觉应该没办法对话太久，还是长话短说吧。

「玛尔，你听我说，我虽然败给了沃尔特那些天神，但是我并没有死。我逃到北边的大森林里，被美儿琪娜的母亲捡到，现在正受她照顾。只不过，我打输时失去了力量，无法顺利使用魔法，所以没办法马上回去。」

我捧着玛尔的双颊，让她抬头听我说话。她可爱的脸庞都被眼泪和鼻涕糟蹋了，不过那样的玛尔好惹人怜爱。我再次将玛尔拥入怀里，抚着她的头一面说：

「我必须等到找回力量，跟神谈判过后才能回去。因为他们一定正在监视幸运草，所以我现在回去肯定又会遭到攻击。而这次我恐怕打不赢他们，一旦输了就很有可能会被杀死，因此我现在不能回去。不过就算要花一段时间，我也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请你等我。」

玛尔把脸抵在我胸口上，不停点头。

「由于你们说不定也正受到监视，所以不可以来接我，我会设法找出传送讯息给你们的办法。可以的话，你们也不要直接过来，看看能不能透过谁传达讯息。」

「偶知道了……」

玛尔用脸摩擦我的胸口后抬头这么回答。你这女人，你刚才用我的胸口擦鼻涕对吧？算了，是没关係啦。

『好了，分开～～』

正当我俩互相凝视时，没用神闯进我们之间把我们拉开。想再挨我一拳吗？如此心想的我一握起拳头，左手腕忽然发热。

「好烫！」

「呀！」

『为了证明这不是普通的梦，慈悲为怀的我特地在你们的左手腕加上了记号～～竟敢在我面前那么亲热。』

「你说出真心话了」

「大志先生，请问这个人是谁？」

『我是神，是把大志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神。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是！神啊，非常感谢您！」

『这么坦率！等一下，你这孩子也太坦率了吧？』

「这还用说吗？她可是玛尔耶。」

这家伙问什么蠢问题啊。

『啊……对了，因为一些缘故，我跟你的大志现在变成一心同体，每天都卿卿我我，你可不要嫉妒喔？』

「是这样吗？不过大志先生，你会回来吧？」

「那当然，我唯一的归属就是你们身边。」

「既然如此，那就没关係。」

『……奇怪？』

没用神一脸困惑。说不定，玛尔身上有某种特殊效果可以治得了没用神。

『呃，那个……总之，意识相连太久可能会被发现，所以差不多该断线喽。』

「好的！谢谢您让我跟大志先生见面！」

『嗯，好。那就这样啦。』

空间里产生杂讯，之后就恢複成原本的纯白色空间。

『……我真拿那孩子没辙。』

真不愧是玛尔小姐，能够若无其事地办到我所办不到的事。

—☆★☆—

感觉到眼睛周围传来一种柔软而温暖的触感，我睁眼醒来。

「你没事吧？你刚才好像在哭。」

妖鸟小姐神情担忧地窥视我的脸。我坐起身，望向左手腕，发现上面有一个十字形的红色疤痕。看来那果然不是普通的梦。

『当然不是啦。』

说得也是。谢谢你啊。

『总觉得只要被人坦率道谢，我就会感到浑身不对劲……』

没用神这么说完就不再开口。真心道谢这一招大概对她有效吧。好吧，今后我就稍微坦率地听从那家伙的话好了，毕竟她对我有恩。

「疤痕？会痛吗？」

注意到疤痕的妖鸟小姐，用柔软羽毛轻抚我手腕上的疤。被羽毛轻触后，我伸手将妖鸟小姐搂过来。

「我没事，谢谢你安慰我。」

「不用跟我道谢啦。抱歉喔，我没能安慰你什么。」

「没有这回事。是因为你安慰我，我才哭的，不然很少有人能够见到我落泪。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嗯。」

妖鸟小姐微微一笑，又再次用柔软羽毛温暖地包覆我。

「瞧你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我离开过夜处，一来到给水场，这句话便迎面而来。说话的人是莉法娜，用彷彿连涌泉都会为之冻结的冷酷眼神看着我。

唔，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能算是早上了。她大概是因为我睡太晚才生气吧。

「托你的福。妖鸟小姐的温柔、温暖和包容力非常疗愈人心呢。」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我姑且心平气和地这么回应，莉法娜却像在害怕什么一般，垂头丧气地离开给水场。奇怪？我还以为她会多酸我几句呢，她是怎么了？

当满腹狐疑的我正在洗脸时，卜力达出现了。从他手上提着水袋来看，他一定是来装水，为旅行做準备吧。

「嗨，早安。」

「噢，早。嗯？」

卜力达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你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耶。真有那么好吗？」

「啊？嗯，可以这么说啦。妖鸟小姐对我很好喔，如果我没有妻子，说不定在这里过余生。」

「这样啊。」

卜力达点点头，开始使用给水场。因为愣在一旁看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前往妖鸟聚落的广场，跟爱儿米娜小姐会合。一到那里，就见到爱儿娜米小姐和浑身散发华丽气息的妖鸟首领。两人一见我就向我挥手。

「早安。」

「早。嗯，你的表情变爽朗了呢！」

「就是啊。」

「是吗？」

一面心想「可是我觉得跟昨天没差啊」，我不由得抚摸自己的脸颊。也许是能够在梦中和玛尔相会，也传达了想说的话，所以心中的担忧减少了吧。我感觉心情变得轻鬆许多。

「爱儿米娜小姐，回程时可以也顺道经过这里吗？」

「其实我本来就有此打算……」

爱儿米娜小姐面露苦笑。看样子，她好像误会什么了。

「不是的，虽然我确实获得疗愈，但我的目的不是那个。」

做出这样的开场白之后，我也向两人说出之前跟妖鸟小姐提到的关于皮露露的事情。

「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来这里询问结果。」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反正我本来就预计回程时送盐巴来这里，那就这么办吧。」

「我也会把这件事跟大家说。」

「麻烦你了。如果能够回家，我还是想让她回到故乡。」

即使无法实现这一点，纵使只有一眼也好，我还是想让她和家人相见，不然最少也要帮忙传达她平安无事的消息。虽然只是做可及範围、行有余力範围内的事，想要助人脱离困境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就算失去力量，我也想继续维持这样的心态。

以妖鸟们帮忙準备的森林水果用完迟来的早餐后，我和昨晚同床共枕的妖鸟小姐相处了一会儿。因为她说不定会怀上孩子，届时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表父亲的存在，说不定会感到寂寞。虽然妖鸟小姐要我不必放在心上，我还是决定撕裂胸前、楠叶为我编织的内衣留下。

「虽然被砍破了，不过这是用非常坚韧的阿尔嘉尼亚的丝线织成。抱歉只能留下这种东西。」

「快别这么说。如果我生了宝宝，会把这个当成新生儿衣物给孩子穿上。」

儘管胸口被砍破，确实经过凈化的内衣仍散发出闪耀的光泽，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是上等布料。

「吶，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行～～」

从昨天开始我问了好几次妖鸟小姐的名字，她却始终不肯告诉我。听说妖鸟有一项规定，就是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不会留在聚落的男人。为的是让彼此的心能够像风一般自由。

「如果太过沉重，我们会飞不起来的。」

虽然妖鸟小姐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但我也不是能够被绑在这个聚落里的身份。儘管早知如此，还是不禁感到落寞。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我跟她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所以，你不用在意我。我会祈祷你一帆风顺的。」

「好，谢谢你。」

「嗯。那就这样喽？」

她这么说完就送我离开。她最后用翅膀数度抚摸我背部的举动，大概是妖鸟风格的送别方式吧。

我再次前往广场，爱儿米娜小姐等人已做好出发的準备。我迅速将被摊放在地上的妖鸟聚落的产物收进宝盒，然后点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哎呀，请等一下。」

正当我们準备出发时，华丽的妖鸟小姐叫住我们，之后便绕到我身后窸窸窣窣地翻找着，她想做什么啊？

「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喔！因为这是那孩子的心意。」

华丽的妖鸟小姐递给我的是一枚羽毛。那枚羽毛远比爱儿米娜小姐交易换来的羽毛来得大，恐怕是妖鸟的尾羽吧。至于那是谁的尾羽则是不言而喻。

「这是尾羽对吧？」

「是啊，这是尾羽，是我们很重要的羽毛喔。尾羽虽然有很多功能，不过这个时候是用来表示比翼连枝的羽毛。」

说完，她对我大大地眨眼。

「你要好好珍惜喔！」

「是，我会珍惜一辈子。」

听我这么说，华丽的妖鸟小姐一脸满意地点头。

—☆★☆—

我再次在森林中宾士。

我感觉到身体莫名地轻盈。辅助移动的风魔法状态极佳，有一种敏捷俐落，能够细腻操控的感受。一同在我身旁宾士的卜力达和莉法娜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变化，好几度将视线转向我。

因为我稍微改变想像方式，展开魔法。我现在所想像的是妖鸟小姐充满包容力的羽毛。至于昨天为止，我则是将自己想像成喷射机。

就跟骑脚踏车一样，一旦尝试成功，之后就简单多了。想要迅速行动时，适合採用昨天以前的想像方式；若是以这种的速度赶路的话，现在的做法要明智许多。

就这样宾士数小时之后，森林变得空旷起来，可以看见前方出现以白色材质打造的建筑物。

「我们到了。今天就在这里露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