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為了應付飯桶而奔走～

回来之后简直马不停蹄。扩大俘虏收容所、治疗，同时发放食物，又因为面临粮食拮据的危机，我于是急忙飞到树海里狩猎。回来第二天的恶梦又再度上演。原本就有多达五百人的俘虏，现在又再多了四百人左右。如今俘虏人数已经比幸运草的人口还多，事态可说是相当严重。

「太多俘虏了。」

楠叶从城墙上俯视夕阳余晖下的俘虏收容所，喃喃地说。

「就是啊。」

再这样下去，幸运草的粮食库存很快就会用尽。将近人口两倍的俘虏食量太庞大了。虽然不至于明天或后天就吃完，但也没有多少余裕。自己拚命採收的粮食，被浪费在攻打家园的敌兵身上，这样的状况对国民的情感伤害也很大。

「将他们分别送往出身国家的王都吧。我们没办法照顾他们。」

芙拉姆的双眼盯着我看。的确，我们没有必要负责到那种地步。想想整件事情的始末，即使将俘虏们在只穿着身上衣物的状态下扔出去，我们应该也不会受到责难。

「那就在今天之内，将他们按国家分送好了……芙拉姆，抱歉，这件事麻烦你来安排。楠叶你去转告妮菈，要她告知卡伦狄鲁王国这件事。至于具体人数之后会再通知。」

「知道了。」

「好。」

我独自留在城墙上，将身下的景象牢牢烙印在眼底。为了自身性命暂且无虞而安心，排队领取食物的男人们……他们是手持武器蜂拥而上，意图侵略这个幸运草的人。

假使幸运草没有足够力量可以击退他们……这座城市恐怕早就被他们蹂躏得体无完肤吧。

他们的目的是佔领这座城市，以及掠夺亚人奴隶。抵抗者应该会被无情地杀害，若是容貌接近人类的居民，说不定会有更凄惨的遭遇。因为互相残杀的疯狂，很容易使人变成禽兽……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份惨痛的记忆。

说不定，老婆们之中的某人也有可能受害。不只是怀了我孩子的玛尔和美儿琪娜，其他老婆也是。光是想像，我就感到毛骨悚然。

就结果而言，我赶在挑战众神的试炼前紧急盖好城墙，以及完成飞翔魔弹和携带型魔导炮的开发，确实发挥了功效。不过，幸运草的居民有不少人拥有高度战斗能力，也可能意外地将敌人击退。

「嗯～……」

我俯视着庆贺彼此平安无事，甚至泛起笑容的男人们，一面心想这么做是正确的吗？因为获救的男人们，未来非常有可能会再次侵略幸运草。

妮菈也说过，王族和贵族的力量泉源最终还是人民。就结果来说，对人民造成伤害，就等于削弱王族和贵族的力量。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大量死亡，这件事肯定会对国家带来严重的损失。因为约莫九百名男人所产生的劳动力十分庞大。

乾脆将他们所有人全杀了，或许对勇魔联邦比较有利。我也不禁起了这个念头。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下定决心那么做。「死去的人越少越好」，这样的想法始终无法从我脑中彻底消失。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好歹也是勇魔联邦的国家元首……一直为了这种事情烦恼好吗？我是否应该捨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冷酷行事？

「老公？」

左手臂传来某种东西轻碰到我的触感。我转头张望，发现缇娜神情担忧地仰望我的脸。她可能已经叫了我好几次吧。

「喔，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看你一脸苦恼的表情……你没事吧？」

「唔嗯，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烦恼而已。」

「那不就是有事吗？」

「大概吧。你愿意听我说吗？」

见缇娜点头，我便向她吐露刚才思考的事情。也就是，是不是应该不要收容俘虏，将所有人全杀了比较好？还有我担心被释放的俘虏，最后还是会再来攻打幸运草。以及我没法彻底狠下心，是个半吊子的家伙，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说得也是，老公的确很天真，就好比甜点和蜂蜜一样。（注：日文的甘い除了意指味道甜以外，也有天真的意思）又或者像是年幼孩子和纯真少女的梦想一般。」

「有那么天真？」

「天真过头了。老公，这可是战争喔。对方是攻击这座幸运草，以及此处居民的禽兽。是将原本应该用来对付魔物的力量，拿来攻击人类，比魔物更加罪大恶极的人们。你对那种人大发慈悲，甚至还照顾他们，如果这不是不天真，那什么才是天真呢？」

「啊，呃，对不起。」

受到缇娜的气势震慑，我不禁道歉。缇娜看着那样的我泛起微笑，放鬆表情。缇娜柔软的小手，温暖地包覆住我的手。

「但是，这个幸运草、这个勇魔联邦，是因为你的天真——你的善良而建立的国家。你很善良，甚至太善良了。可是那份善良是这个世界上非常稀有且珍贵的东西，你没有必要将它捨弃。儘管你可能会因此而受伤，但到时有我们会支持你。请你不要一个人烦恼，儘管告诉我们、依赖我们，对我们撒娇。好吗？」

「好、好的……」

「还有，老公的善良让这么多人活下来，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这样吗？」

「是啊。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将这么多俘虏安全带到这里。如果是我或姐姐、楠叶小姐负责指挥，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收容俘虏。」

不收容俘虏的意思，是要把所有人杀掉对吧？杀气好重啊！

「说得也是……嗯，我决定不再烦恼，就照之前那样做下去。不过，这次企图侵略的人，我一定会宰了对方。」

「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见到缇娜的笑容，我有种心情豁然开朗的感觉。儘管我也觉得自己好像被哄骗了，但是缇娜说的也有道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单就这句话来说确实如此。况且，这又不是小孩子在吵架，而是真正的互相残杀，也就是战争。

但因为是战争，就停止思考、大肆杀戮，这样也不太对，所以我会儘可能减少死亡人数。可是主谋非杀不可，毋须怜悯。还有，对于利用我方善意的家伙也不需要心怀慈悲。就以这种方针来行事吧。

「嗯，我下定决心了。谢谢你，缇娜。」

「不客气。我们回家去吧，今天应该是黛博拉小姐负责下厨喔。」

我给了缇娜肯定的回应，然后握住她的手，举步返家。我俩一边互相预测今天的菜色，一边走在夜幕逐渐低垂的幸运草街道上。一想到今天我所做的事情，或许为守护如此宁静的时光带来了一些帮助，我的心情便稍稍愉悦起来。

饭后，我久违地窝在工坊里，一股脑儿地製作小道具。像是之前妮菈提过的宝物袋，还有非杀伤武器（我没有说不会痛）等等。

今晚的枕边人是谁？这就任凭各位自行想像啦！胸部真是太棒了。

─☆★☆─

今天也是从一早开始就很忙碌。用完早餐后，我首先前往能干的马儿——马兽人亚马托所工作的物资集聚场，将好几个昨晚做好的宝物袋塞给他。

「这一个可以装进大约一辆马车的物资，你拿去用。」

「请问，这个东西不是非常昂贵吗？」

体格健壮的马儿双脚行走，小心翼翼地抱着易碎物般的皮革包包……有够超现实。

「听妮菈说，一个包的价格就够盖房子了。你小心别被偷走啦～」

「等一下等一下！这么贵的东西好可怕，我不敢用啦！」

「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十字路城，所以你把交易品準备好放进去。另外也要安排护卫。还有，你就好好习惯吧，因为今后你将会开始经手这么庞大的金额。」

「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对吧！」

完全把亚马托的抗议当成耳边风，我转身离去。不对，我是跑步离开，因为我的行程紧凑。相信亚马托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加油，亚马托。

接着我前往的地方是俘虏收容所。因为昨天芙拉姆已经努力把卡伦狄鲁王国出身的俘虏区分出来了，所以我要把那些人移送到卡伦狄鲁王国的王都。人数大概两百人左右，约佔俘虏整体的四分之一。

他们移送到卡伦狄鲁王国后，将会以参与反叛王国的罪名，被科处劳役。话虽如此，由于他们的确没有立场反抗领主，因此劳役期间听说只有三个月，刑责相当轻微。

假使役期更久，有可能会对明年的耕种造成影响，使他们的故乡发生饑荒。然后，一旦发生饑荒，最后出面解决的还是卡伦狄鲁王国。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出适当处置，避免饑荒发生。

「主人，移送的準备完成了。」

「谢谢你。工作很辛苦吧？」

「不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虽然芙拉姆笑着这么说，但是想必她每天都必须绷紧神经来处理侵略军的事情。就连我也忍不住依赖她了。

「能够交办出去的事情就交给部下去做，你今天就早点休息吧。因为要是带头的芙拉姆不休息，部下也不敢休息。」

「是，我知道了。」

「那么，你就开始準备移送吧。我先飞到另一边，确认移送目的地。之后我会打开转移门，到时再麻烦你处理了。」

语毕，我集中魔力，利用长距离转移魔法飞往卡伦狄鲁王国的王都阿尔芬。转移目的地是王宫的正门前。我也渐渐习惯这种昏暗的视野和飘浮感了。

「好了，到了。」

一抵达正门，看守正门的卫兵见到突然现身的我，吓得目瞪口呆。

「早，我是勇者大志。我为了移送俘虏的事情而来，麻烦帮我找负责人过来。」

「是……是的！请稍等一下！喂！」

其中一名守门人使了个眼色，轻装士兵便穿越后门，全力奔跑。喔，由重装备的守门人担任守卫，轻装士兵则负责跑各处联络啊。这一点或许也能用在幸运草的防卫上，我要记起来。等一下，既然有半人马和兽人在，这样做好像没什么意义？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问题时，负责的骑士出现在正门，之后我就被带往接收俘虏的地点——王宫内的大训练场。这里是近卫骑士和内勤卫兵平时进行训练的地方，从前我和玛尔在这座宫里居留时，也曾经利用过好几次。训练场的佔地广大，容纳两百名俘虏也绰绰有余。

「那么，我要打开转移门，把俘虏移送过来了。準备好了吗？」

「是，没有问题。」

「那就开始了。」

我集中魔力打开转移门。犹如漆黑门扉的转移门出现，担任警卫的骑士和卫兵们发出惊呼。

「谁要跟我一起过去？以后可以向人夸耀自己见过位在大树海正中央的幸运草喔。」

「那么请让我随行。」

「也请务必让在下陪同前往。」

由于有好几名骑士报名，我便带着他们钻过转移门。穿越转移门，一如预期的来到俘虏收容所附近的广场。俘虏们的视线集中在走出转移门的我和骑士身上，现场一片哗然。

「各位卡伦狄鲁王国的国民，儘快整队前往转移门！你们的祖国正在等着你们！」

虽然一回去就得服劳役，但至少能够保命就值得庆幸了。

在骑士们和幸运草的警备队的指示下，俘虏们一个接一个地排队移动，但似乎是因为没有勇气穿越转移门，结果塞车了。也是啦，第一次总是会害怕嘛。

「喂，那边的你，还有你，过来这边。」

我把幸运草的一名警备兵，以及陪同我从卡伦狄鲁王国过来的一名骑士，叫到转移门旁边。

「我们先进去，你们要跟上喔～」

说完，我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便穿越转移门。视野随即切换，成功转移到卡伦狄鲁王国的训练场。骑士和警备兵也跟在我后面，出现在训练场里。

「这个经验不错吧？」

「是的，真的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喔～这里就是卡伦狄鲁王国啊。」

骑士一脸认真地点头，幸运草的警备兵则兴味盎然地环视训练场。我虽然不晓得这名警备兵的名字，不过他是蓝色皮肤的鬼人族，所以应该是从鬼人族村落移居过来的。在我离开幸运草的这段时间，有不少人从鬼人族村落、阿尔嘉尼亚之乡，还有河川居民的居住地移居过来。

「我叫大志，你八成知道就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宗次。我以前就听说老大很厉害，老大的魔法果然很猛。」

我们互相自我介绍，并留意转移过来的俘虏情况。大概是见到我们先穿越转移门，稍微感到安心了，俘虏们战战兢兢地陆续转移过来。

没有花太久的时间，约莫两百人便完成了移动。最后留在幸运草的骑士们也钻过转移门，回到训练场。

「全员已确认移送完毕。接下来要核对名册，请稍等一下。」

「知道了。我先把转移门关起来。」

关闭转移门后，正当我看着俘虏们被一一点名时，宗次小声地向我搭话。

「老大，这件事情结束后就要马上回去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怎么了？」

「哎呀，因为我很想参观一下人类的城市。」

「嗯。」

我思索了一会儿。由于我预计之后要去戈培尔王国闹事，所以没打算在这边逗留太久。再说对方如果是老婆也就罢了，和男人约会实在没意思。

「抱歉，我很忙，没时间带你到城里参观。这里的事情办完后，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样啊……」

「不过，这座王宫里应该有一两个地方可以眺望王都阿尔芬。如果是在那里稍微看看，耽搁点时间也没关係。」

「真的吗？真不愧是老大，你真明理。」

青鬼宗次开心地笑了。他只是肤色泛蓝又长了角，其余部分跟人类的年轻小哥没两样。

就在我俩交谈时，名册也核对好了，于是我请骑士带我们到可以一览王都景色的地方，对方便很爽快地应允。我们被带到围绕王宫的外墙上，从正门的上方能够将王都的景色尽收眼底。

「喔～视野很棒耶。」

「这是只有我们这种内勤士兵才看得到的绝景。我们每次见到这幅景色，心中便会产生必须保护这座王都的强烈意念。」

「这幅景色确实很赞啊。」

「是啊。真希望以后也能打造出像这样的城市。」

宗次似乎为眼前的城市景色深受感动。王宫附近，贵族的巨大宅邸和庄严的神殿建筑林立，再往远处看去，则是有越来越多的小型建筑。这里的人口大概有多少啊？我忘了耶。算了，幸运草的人口连一千都不到，就算比较也没用。

「好了，我们回去吧。如果你想参观城市，明天亚马托会去十字路城行商，你可以报名担任护卫。」

「好，知道了。谢谢你啊，老大。」

「不会。那么，我们这就回去了。麻烦帮我转告国王，要是有什么事就通讯联络我。」

「是，路上小心。」

我对敬礼的骑士挥挥手，之后就抓住宗次的肩膀，转移到幸运草。